无论怎么样,当洪尚秀尝试突破自己,也即从他自己创造的风格(男女情感、酒桌、推拉)中走出,无论他怎么做,都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自我模仿。
无论他拍出如何新颖的作品,这部作品都只会像一部模仿洪尚秀的学生作品。
《草叶集》证明了此点。
电影用了诸多崭新的形式,以至让人感觉到混乱。
熟悉洪尚秀电影套路的铁粉影迷突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导演在搞什么:这是对剧情的不理解,同时也对风格的不适应。
我们或许可以说,《草叶集》创造出了一种人为的“不协调”,包括两个部分:内容和形式上的异轨。
无论是剧情、结构还是人物,都处在混乱状态,即便再强力的大脑也无法整理清楚。
同时,标志性的推拉被无节奏的左右摇移取代;洪尚秀甚至第一次使用景深镜头,并进行焦点的变位;形式上的失衡还包括配乐的强迫性置入,取代了原先作为结构元素反复的固定旋律。
这一切变化如果不是洪尚秀刻意为之——他或许真的想突破自己,尝试从已然模式化的制作中走出来——便只能是一次失败的暗礁触碰,电影的混乱证明了此点。
当然,成熟的导演在功成名就之后,偶然拍下一部失败之作,这也完全可以理解;一个跃出常规的偏移无法作出盖棺定论,我们要看的是他之后的作品能否再次回归常态。
如果我们有同理心,也可以为《草叶集》找寻一些亮点,也即从洪尚秀个人给出的谜面中找到谜底,在一定程度上将故事讲清楚。
这完全可以的,洪尚秀的电影越来越像他与观众之间预先定下解谜契约。
金敏喜扮演的角色一边坐在咖啡馆里,一遍偷听客人聊天,将其想象成进一步创作的素材。
电影到最后几位角色共聚同一餐桌,实则可以看成金敏喜个人的想象投射(创作)。
这样整部电影无序的逻辑也就说通了,仍旧是洪尚秀惯常的套路:将现实与虚构(梦、想象、创作……)并置在一起,打破虚实之间的界限,与观众一同建构叙事游戏,以取得观看的意义。
甚至,一切都可以看成是金敏喜扮演的角色源生出来的创作想象,当她一个人在咖啡馆进行文学想象时,眼前浮现了一对对陷入情感折磨的情侣,不断地交错时空基点。
因此,这是一种文学想象的机制,而不是现实的逻辑,我们自然无法再按照现实的可能性来要求它。
只不过,洪尚秀这样做意义不大。
我们不是在他的电影中看到过太多相类似的处理,而且比《草叶集》有趣太多。
也不必指责《草叶集》的台词是多么幼稚,尤其是金敏喜扮演的角色,作为“傻白甜”或可爱单纯象征的齐刘海已经说明了一切。
洪尚秀只是根本人物性格创作台词,并非他真实的想法,从此点看是成功的。
整部电影于是成为对洪尚秀电影大型的模仿秀。
“模仿”不是致敬,不是抄袭,也不是原样复制,它是在能力有限的过程中进行低级摹绘,满是错误和问题、曲解和变异。
《草叶集》于是成为了洪尚秀对个人风格的一次模仿,一次偏移,一次失败的尝试。
它更像是哪位初出茅庐的青年学生亦步亦趋拍摄的作品,一部模仿洪尚秀却未得其精髓的失意之作。
《草叶集》中的洪尚秀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始终思考着死亡,透露出老迈之气;一方面,他又塑造了两对小情侣的形象,涉世未深,可爱至极。
他就像片中的女子在楼梯上徘徊,墙上歪斜的画透露出她的烦躁。
他看似最终选择了和解,却又以人散后的咖啡馆结尾,悲凉之情隐含其中。
在《草叶集》死亡始终是一个重要的话题:因为圣熙的死,女孩与男孩发生争执;崔教授行为不端的罪名选择自杀,男子醉中怪罪崔教授女友;老人想到自己的死:「年龄到了,要整理了。
」自杀未遂,向往爱却难以得到,一把年纪,还要靠后辈生活,穷困潦倒。
但他也年轻过,奋斗过。
「明明都会死,即使是死去的朋友在身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
所以才活的那么端正啊。
」片中金敏喜对于幸福地活下去的人是嘲讽的态度,但她也并不知晓其他的方法,所以只能和解,一起抽烟,聊天。
和解并不是上策,而更大程度上是无奈之举:就如社会上人们屡屡选择妥协一样。
「男人大都是卑鄙的。
」这句话从镇宇的女友嘴中说出,与其说是真心,不如说是有点搞笑。
年轻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还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充满了莫名的喜感。
这部电影中洪尚秀把「卑鄙」用成了一个中性甚至褒义的词汇,通过说「卑鄙」,人们拉近关系。
本来嘛,活在世上,能有几个人不有点卑鄙?
看《草叶集》,不自觉地就会联想到洪尚秀的处女作《猪堕井的那天》:男子在花盆前蹲下,抽烟,拂过草叶。
都是小说家,都谈论了死亡,但态度是不同的。
《猪堕井的那天》是激烈的,由情生仇。
而二十年后,至少在表面看来,洪尚秀温和了不少,虽然依旧说着「世上只有爱情最重要,得不到了,人们才去做其他的。
」但一杯咖啡一碗酒,也就能暂时地放下了。
洪尚秀的变化自然无需多言,前后景深的焦距变化,在对话中暂时移开摄影机,拍摄对话人的影子,一段对话中都使用过肩拍,在他之前的作品中几乎都没有出现过。
在对话时加入背景音乐,开头时的古典乐有些喧宾夺主,但小情侣和解时的那段卡农加的还是很轻盈可爱的。
没有怎么玩结构,金敏喜主要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事件。
虽然难以评价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但尝试总归是不错的。
金敏喜是在洪尚秀的电影中一直是率直而敏感的形象。
如果从生活中考虑,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特别讨喜的模样。
虽然洪尚秀说他写台词是从演员本身性格出发的,但毋庸置疑,这样的女性形象是洪尚秀作品中很特别的存在:他之前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大都是缺乏独立人格,需要男性的肯定来确定自己的价值。
而金敏喜则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
洪尚秀最近的作品多采用女性视角,虽然觉得依旧没有他男性知识分子视角的作品那么自由娴熟,但与《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相比,《草叶集》个人觉得更加自然了一些。
偏执的人、争吵的人、压抑的人最终都选择与生活和解。
但结尾的空镜头又透露出洪尚秀对于和解态度的暧昧:即使想要与世界和解,但有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像片中旁观时的金敏喜那样生活啊。
今晚实在是睡不着,我被gjzzh背后的男权社会的争夺本质深深伤害了。
把这部只有66分钟的电影看掉了。
洪常秀在这里做出的很多有意思的尝试,但是故事性不如前几部有趣犀利,不属于必看的洪常秀电影之一。
第一个尝试是,通常我们观影是剧中人的故事,剧外人在看;最多最多“打破第四面墙”,剧中人直接和剧外人对话。
但是这部,洪常秀不是减了一层视角,而是加了一层:剧外人在看剧中人的纠葛,可是在剧中人的旁边还坐着金敏喜,她是一个伪作家,但剧外人既不通过金敏喜的视角看故事,也没办法去看金敏喜的故事。
在剧中人和剧外人的关系中间,还夹着一层金敏喜;或者是导演的化身。
很有趣的创新,但是没看懂为啥:我猜是导演也发现自己的存在感对电影人物的掌控慢慢变弱(《独自在夜晚的海边》我就感觉导演、编剧、演员只有一个——金敏喜,那部真的离了金敏喜,啥也不是),索性让最耀眼最无法被建构的金敏喜当自己的化身:休想跳过我看我的电影。
第二个尝试是,洪常秀的运镜一直很简单,摄影机往前面一架,固定长镜头演员讲话,演得好的,导演就往前推镜头,真的很家庭DV。
这部尝试了越肩的取景,但是这个取景往往下一个就接着正反打:镜头在对话的两个人不停切换。
但是洪常秀没切,我们始终看到的是男人的背景、女人的正面;当要表现男性的时候,他把镜头移向了旁边墙上的影子。
这种尝试就想排话剧时候的一些突发奇想,是很好的巧思,其实没啥用哈哈哈哈不过洪常秀的电影,本身就是“无用之用”:这怎么不算电影呢?
这也可以是电影。
If Godard can find the universe in a coffee cup, Hong extends it to an entire cafe itself, with its visitors spinning around like cream—or, more accurately, like insecure planets, all orbiting a godlike Kim Min-hee, who just might be imagining their narratives as much as she is eavesdropping on them. (Her ambiguous role is paralleled in Hong's uncanny use of classical music, which veers between the awkwardly diegetic and carefully embedded.) Can't recall another film where the final scene reversed my evaluation as much as this one: until then, this appeared disappointingly thin and scattered, lacking the structural or thematic framework of Hong at his best, but then he brings it all together in one unifying shot, with Kim's nonchalant decision to join a group of strangers carrying the weight of a religious incarnation—a creator, in effect, diving into the emotions of her own creation.
我是金敏喜脑残粉看的,连看三部洪尚秀电影,一边觉得太无聊了,一边却能看完。
最喜欢楼梯这场戏,让人想到:人生无非总在上上下下,七上八下,最后不上不下。
可能,一部电影有这么一场惊艳戏就够了。
就,洪尚秀必有彩虹屁套路:金敏喜好漂亮。
恩,金敏喜在电影中真的好美。
随便站那就是戏。
所以我看完了。
(一)四年前看第一遍时,无甚感觉。
印象也模糊。
如今回看一遍。
颇有感慨。
洪常秀的电影,没有一部是粗制滥造的。
(二)豆瓣上有个人说,洪常秀一辈子只拍一部电影。
而我宁愿一辈子只看洪常秀的电影。
这种感慨,我现在颇有几分赞同。
见识过“真”的东西后,再看一切“华丽”的东西,都觉得减损了味道。
(三)《草叶集》只有66分钟,是洪常秀又一部超短电影。
四年前我纳闷,这么短的电影也算电影吗?
我那时被传统电影建构洗脑,对洪常秀的东西还未能适应。
那时将截至《逃走的女人》为止的24部长片都看了一遍。
基本上,看热闹为主。
因为我抱定的念头是,我要通看一个拍了许多艺术闷片的导演的所有作品,为此我挑选了洪常秀。
我为什么挑选的他,而不是西方或日本某位导演(比如小津),我忘记了理由。
就这样,洪常秀进入我生命。
我承认,那时,我基本上没看明白他电影里的真正韵味。
只留下一些浅表印象。
关于他对男女情事的重复性痴迷与揭示。
他的电影,我印象中,在豆瓣上没有一部是评分达8分以上的。
平均分数连7.5分都不到。
像《草叶集》这种,更是只有6点几分。
所以,是一部下作,我会有这样的印象。
如今回看,并不是。
洪常秀的东西,没有下作。
他是一位考虑清楚了才拍片的人(奇怪的是,他又是一位边思考边拍片的人,一部电影启动时,他的思考还是模糊的,边拍边具体化,具体化的过程受拍片中诸多因素的影响。
他喜欢这样“生成”他的影片)。
他的片格局如此小,拍摄成本如此低,这样他可以完全控制它。
他可以做到一点:拍他想明白了的东西。
太多导演事实上并不能做到如此。
这其中不乏那些所谓的“大师”。
洪常秀能否称“大师”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他是世界上最能按内心所想拍片的导演。
而他的想法是如此之丰富细腻。
(四)《草叶集》,洪常秀第22部长片。
拍于2018年。
这一年除此片外,他还拍了《江边旅馆》。
《草叶集》是沃尔特·惠特曼的诗集名。
这是他第二次以惠特曼诗名作电影名。
上一次是《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当时他说他不记得那首诗的内容了,只觉得这个标题好,与他电影契合,拿来做了电影名)。
“草叶集”喻示了普通众生。
无疑,洪常秀也认为,他的电影关注的是普通生命。
《草叶集》从电影喻意上看,是一部讲述他如何搞创作的电影。
电影主场景是一个巷子深处的小小咖啡馆。
这像是他电影的写照。
一个小小咖啡馆,具有自己独特韵味,藏在巷子深处。
当然,善用空间转换来划分结构的洪,在片中还穿插了一个副场景,附近的一家餐馆。
金敏喜扮演坐在咖啡馆靠窗位置拿着Macbook写作的人。
她像是“作者”。
咖啡馆里展示了三对人物各自的聊天场景。
一对年轻情侣为一位死去的朋友在争吵着。
那位朋友的死令女人负疚,指责男人如何活得心安。
这显然成为他们关系的障碍。
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妇女的聊天,老人是个剧团演员,年迈后与剧团经理不和,被扫地出门,他没有工作,没有钱,甚至没有住所。
他问中年妇女能否提供一个房间给他住,被拒绝了。
中年妇女虽是他的朋友,但想保持自己生活空间的独立。
咖啡馆外,一个电影编剧和他的从事写作的女性友人在聊天,透露出他的创作瓶颈,想邀请女人与他共同创作,女人说,写作是一个人的事。
三组画面,分别勾勒出人生三个阶段,青年,中年,老年三种人生处境。
无一例外,他们都遇到生命中的瓶颈和障碍。
都有过不去的坎。
尤其老年人,流离失所,最为悲摧。
老年人这个情境设定,直接成为洪的下一部作品《江边旅馆》主要设定(演员也是同一人)。
按顺序看他的片,能看出片与片之间建构的延伸。
这三组人物,都通过镜头运动与金敏喜建立起联系。
像是金敏喜在偷听他人聊天获得自己灵感,也像是,她以咖啡馆为场景虚构出一些人物角色与相关议题。
“偷听”,从生活里搜集素材,进行重新组合,予以结构化,正是洪常秀自己的创作方法。
(五)影片中还有第四对及第五对人物。
第四对人物的出场充满了洪式诡计。
先是坐在咖啡馆外的电影编剧注意到金敏喜了,走过来与她搭讪,夸她漂亮,问她写作的事,金敏喜谨慎作答。
编剧突然提出一个看起来很夸张的想法,说是自己刚刚想到的,问能否跟她一起生活10天,近距离观察她的生活,产生创作灵感。
这遭到她拒绝。
聊天氛围变得尴尬。
洪向我们展示了一些搞艺术创作的人是如何撩妹的。
创作成为永恒的借口。
成为他们爬向女人心灵和身体的梯子。
金敏喜说自己有男朋友了,而且跟她一样,性格内向。
说着,气氛正尴尬时,窗外出现一个年轻男孩,来找她的。
她适时脱身。
看起来是她男朋友。
金敏喜随他在巷子里穿行,去了附近一家餐馆。
那里有个年轻女孩在等他们。
这时我们发现他并非她男朋友。
而是她弟弟。
弟弟带着女朋友与姐姐相见。
他们是片中第四对人物。
处在青春阶段,对爱情充满天真梦想,看不到生活艰难部分。
金敏喜以姐姐身份,对他们爱情的盲目泼了瓢冷水。
弟弟声称有结婚打算,金敏喜问,你真正了解眼前这个人吗,就要结婚?
气氛闹得很尴尬。
同时,餐馆内还有一对聊天的食客。
一位中年男子(只露出背影),正与一中年女子聊天。
女子的情人因不伦恋情败露选择了自杀。
聊天的男子指责女子,让品行这么正直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生命。
这与前面咖啡馆里年轻女子指责男子对一位逝去的朋友负有道德责任,形成了对仗。
在餐馆里,补全了爱情另两种状态:年轻盲目的爱情,以及中年失控的感情。
前面咖啡馆中与编剧聊天的女性友人,说与一个朋友有约,要先离开一下(她答应还会回来与编剧一起吃饭)。
暗示出那是与她心爱之人的约会。
在餐馆里,她也出现了,但没见到她等的人。
她焦灼地在楼梯上上上下下走动。
有人说,这是对洪常秀关于创作焦虑的展示。
我倒觉得,这只是展示爱人失约导致的焦虑。
洪常秀本人,似乎没有为创作瓶颈焦虑过(在一次访谈中,他幽默地回答观众提问:“创作瓶颈焦虑?
哦,听说过。
”)餐馆这个副场景,作为穿插进来的一笔,似乎是为了调整结构,改变叙事语气,最终,随着金敏喜回到咖啡馆,影片进入下半程收尾阶段。
(六)在收尾阶段,我们发现,前半段的忧郁,所有人的人生障碍,似乎都得以排除了。
这或许意味着,金敏喜这位“作者”,创作理念在发生调整。
或者说,她与现实在达成某种妥协。
那对年轻情侣重又坐到一起,女子态度和缓下来,展示出对男子所处困难的共情与理解。
男子欣慰地笑了。
二人有了延续甜蜜关系的可能。
编剧的女性友人回来找他了,此时显示,他们与咖啡馆内部那一对——老人与中年妇女原本是认识的,四人坐到一起聊天。
得知老人没容身之所时,编剧说,那怎么行,我帮你想办法吧。
他提出让老人住他家书房。
老人说,那会影响你夫妻生活吧,不妥。
编剧情绪激动地说,你不能没有住处。
显然他也意识到这里面潜藏的矛盾,他焦虑地站起来,走出去抽烟。
女性友人随他一道出去。
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在巷子里逛,此前因为不愿意共同创作而产生嫌隙的女性友人,与编剧之间展示出亲密性(联想到爱人未出现的焦灼,可理解为这里她接受了编剧)。
老人的住处落实问题虽无定论,但毕竟有人显示出关心和温暖。
编剧和女性友人回来后,编剧邀请金敏喜加入他们,金敏喜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她说她更喜欢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倾听他们的聊天(声明创作者的独立立场)。
后来,几人轮番到咖啡馆外抽烟。
咖啡馆外巷子里,金敏喜的弟弟和女朋友,穿着租来的韩式传统服装,在彼此拍照,二人欢笑着,品尝着青春爱情的甜蜜和欢乐。
虽然未来也许在等着煎熬他们,但此刻,他们在享受生命本身,展示出青春的美好。
而咖啡馆内,金敏喜终于移步,加入了几个人聊天的桌子。
“作者”终于与“生活”达成了和解。
(七)一个咖啡馆,一条巷子,一个餐馆,几对人物,经过洪常秀一番排列组合,俨然成为人间剧场,人生各个阶段悲欢离合,在此上演。
展示方式是洪常秀一惯擅长的尬聊。
随着空间实现一次转换,人物命运似乎也发生戏剧性逆转,把令人欣慰的希望,许给了结尾。
洪常秀骨子里是悲观主义,虚无主义的,但有了爱情的他,着实又有所不同,还是愿意给万物以希望。
仿佛在说:珍惜当下吧。
(八)这是一间“存在主义的咖啡馆”。
始终没露面的咖啡馆老板,显然就是洪常秀本人。
一部小品式电影,将洪常秀的创作母题进行了一次梳理。
且随着自己年迈及这一年父亲的逝去,死亡越来越成为他母题中一个重要关注点。
这次创作盘点式的小品文,即便不了解洪常秀其人的话,也可从中品出滋味来:小格局大天地。
一个小时出头,一个咖啡馆,令人看尽一生悲欢。
(九)最后,是曲终人散后,咖啡馆几张空间静物照(本片为黑白影像。
静物照也为黑白摄影。
)。
一切人事都是短暂,易逝的。
空间则永恒。
仿佛提醒着人:得抓住这易逝生命,活得饱满鲜活,不辜负来世间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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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他每一部电影里都感受到了孤独,那种不确定空间,不确定时间,不确定自我的对生活的微妙感触。
她反反复复走动,观察身边人物行径,聆听他们对话,分析飘忽不定的情感,无法辨认,无法落定尘埃。
我感到最孤独无聊的地方是天黑了,她弟和弟妹像别人一样穿韩服互拍照片,欢笑着进行金敏喜已经见过了的事情,我会想到她弟和弟妹约个会也没处去,简单重复着困在感情里的人的经历。
我喜欢金敏喜被质问是不是在偷听是不是在观察时候的反应,脸上那种沉静与理所当然,让我肃然起敬,而且想到洪氏尴尬已登峰造极:起哄煽动尴尬氛围,又旁若无人地质问你有什么可尴尬地,幽默
以浪迹于小酒馆、小咖啡店的文化从业者为主角的洪氏作品,过往总讨论和观众共通的男女情事。
《草叶集》则在此基础上收得更窄,金敏喜饰演的作家每天坐在窗边偷听旁人对话,在这个看似陈词滥调的视角里速写了一幅意味不明的困境,而这次直面的更是“创作的困境”。
出场的角色里,除了似是而非的作家,还有专业的作家,演员、介于作家与演员之间的男人等等。
这些人的生活依然是非常洪常秀式的:终日烟酒不离手,总是苦闷、暧昧、吞吞吐吐,以及看上去永远不忙碌,有大片的空暇。
通常我们是怎么处理空暇的?
空暇在主流生活里几乎要被灭绝了,为了应付空暇,有万亿种内容碎片在抢夺人类的注意力。
我一直觉得洪常秀像“皇帝的新衣”故事里的小孩一样执着于真相,故意把人们日常里消解尴尬的手段都挪走,所谓被说烂了的“洪氏尴尬美学”,就是他的角色们总被摁在桌前喝点咖啡或小酒,没头没尾地尬聊,而尬聊的本质是丧失沟通能力。
现代人的日常沟通往往遭遇失败,互联网工具的陷阱大概难辞其咎,因为被提供了太多用于粉饰无所适从、欲言又止的表情包、玩笑话或任何变异了信息含义的网络语言,人其实都已经演化成思维懒散又神情淡漠的动物了。
人类沟通所有苍白而尴尬的原貌,在洪常秀直白、准确而非刻薄的语言里毫发毕现。
在构成一个故事的所有要素里,我觉得最难写的是对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的对话经验越来越少了。
洪常秀是用写实的镜头语言和表演风格去赤手空拳地拍对话,这样显得现实之余有些魔幻。
留心的话会发现,他电影里的人都过着不怎么开电视、不怎么用手机的生活,也因此他的角色总被迫面面相觑。
也是基于这一点,我相信洪的作品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这些场景放在未来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价值,因为它是文本本身,或者应该说洪直捣了最难的难题。
如果和人喝杯咖啡时手边没有手机,简直有点赤身裸体的意味,会有很多人对《草叶集》的洪氏自我重复感到失望,但我觉得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点,比起过往纯粹的赤身裸体,《草叶集》里赋予了主角金敏喜一道屏障,也就是一台 Macbook。
因为面前摆着这台机器,她被他者赋予了“作家”身份的猜想,又制造了独坐于咖啡店里的缘由,也成为她观察他人的洞窗,从这个意义上看,我觉得这部电影是多了一个维度的。
一直很忙的人,不如硬着头皮看看洪尚秀的电影。
他拍的都是些不忙碌的人,这些对话,像是时间松懈下来之后产生的褶皱,必然不是什么美的有趣的痕迹,但人类本来就是很无聊而迷茫的存在嘛,看完也就释然了。
从创作的角度我也觉得他是亲切的,看他的电影,就像和咖啡店里隔壁桌的同在写东西的陌生人无意间聊起天,当他分享了他的作品,无论多么草率抽象,当下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之于熟悉洪常秀过往作品的观众,从无配乐的演职员表开始,异样感即已被植入(谁不是怀着轻快的心情等待着字幕卡与音乐的出现呢?
),情绪基调被凝滞的听觉置于一个强行压低的位置,似乎暗示着应当就此调整对《草叶集》的预期。
从他愈发被苛责自我重复的阶段开始,我们已然习惯了人物引导视线的情境建构方式:物理陈设首先被呈现,而后掷出石子变奏,随着人对空间的介入,情境开始生成。
《草叶集》的第一个镜头对准了花盆,缓慢摇动,将行走的背包女人纳入其中,再跟随其运动,视线最终聚焦于另一个角色 。
如此揭示物理空间的方式显然是前作的延续。
行走的背包女人有所区别的,则是生成情境的一环。
《北村方向》始于一个远景中快速走动的男人,他始终处于镜头的中央,随后独白(主角之为人的动作,无论内容如何皆是对观众的自我介绍,提供理解的入口)介入,景别迅速收缩,观众的注意力中心由此被固定;饱含浓烈个人指向的《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则从金敏喜的侧脸开始,她以“在异国的景物”这一第一形式出现,用电影外部的身份特征为观众开辟认知的入口。
当韩语台词从她的口中说出,观众才突然对外部(懂韩语的另一人物)的存在产生意识,镜头也随观众意识运动,景别扩大。
包含如此物理环境和人物的情境是“真实”的,让人感到分外舒心。
但《草》的第一个场景中,并无真实情境的建立。
一个走过的女人,一个点烟的男人,他们的行为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尚未表露的情绪,两人却并未通过交互将情绪明确。
镜头落在了男人,又再在剪辑后始于女人,此时电影方才进入了第一个具体的情境。
以往的洪式电影中,由人物确立的情境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偶遇(单一人物主导的空间中,另一方进入,交互,情境逐渐被建立),另一类是既成的多人物场景(镜头内部首先由单一人物,变奏,镜头空间变化,使另一个已经处于情境中的人物被显示给观众)。
两者有着共同的特点,即情境严格自零点出发。
偶遇基于陌生感,叙旧过程是观众对角色的认知建构过程(经历,性格,彼此关系);而后者中已经熟络的人物关系,同样通过无前后文、无情绪基础的对白完成勾勒,交流的起点不会处于太过强烈的语境之中。
带着这种既定的预期,观众们会再次在《草叶集》的第一个情境中感到不适:忧伤的配乐、低沉而迟缓的语调、交锋式的人物表情,都在说明这场对话仅仅是属于正剧作品完备语境的一个切面。
而后未经背景交代爆发的不明情绪,突然架空了观众的情绪基调,更强化了这种不适感。
镜头来回游走,观众没有稻草可抓,无从由语境出发理解角色,只得处在持续的、僵硬的争吵中被拉伸。
最终由男人的起身(人的动作与环境交互,配乐出现,这是洪式变奏的基本特征)将平衡打破。
伴随着洪式变奏的,通常是时间或空间的变换。
男人走出物理空间的动作却没有在面上如此表现。
金敏喜入镜的一瞬就成为影片的焦点,作品外部身份立刻明确了她作为观众注意力中心、影片核心环节的作品内部身份(她为洪作品注入的活力表现为,洪可以利用她轻松实现作品内部外部的联系)。
此时,布景与声音依旧连续,物理空间似乎并未更替。
但观众不由得对情境真实性心存怀疑:严肃且激烈的对话在进行,人物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与镜头外空间交互的姿态(洪恰恰善于强化人物对外部的应激反应)。
果不其然的是,紧接着键盘被敲动(影片最重要动作),旁白介入,影片的叙述基点被上升,多义性由此生成。
空间中的观察者转为带有创作者口吻的叙述者。
我们开始回想已经出现的人物,较之洪过往作品中人物和情境,是否显得片面、虚无,是否像是创作的产物。
而直至影片结束也无法(无需)知道的是,被叙述的究竟是物理空间内部的情境,还是完全虚构的写作情境。
键盘而后迅速转入另一场严肃的对话,更强化了些观众对后者的信心。
咖啡馆中同时进行两场严肃对话的可行程度,意味着情境真实性基础开始被动摇。
观众由此能够代入作者身份审视这场陌生的对话,投入的情绪基调被外部化(至金敏喜层次,而非最里层),第一场对话中的焦躁情绪不复生效。
当然,洪从来不愿让观众停留于某一认知层次太久。
第三场对话(室外)理所应当被观众视为虚构后,紧随便是“写作”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交互,理解的基础再次被动摇。
另一个作者身份进入(电影作者的身份通常是他自喻的工具),我们所熟知的搭讪出现,观众开始改变对第三场对话的理解,转而将洪金二人的现实身份引入到第四场对话。
此时电影回到了洪近期作品的基调上,他欢快地玩了个“男友”身份的小把戏(身份首先被叙述,餐馆场景出现时再被模糊,已经发生的语义随场景对峙程度不断变化),再次确认了风格的回归,观众对电影的认知结构由此变为:第一层(写作空间,正剧基调,咖啡馆内人物),第二层(真实空间,欢乐基调,咖啡馆外人物)。
虚构的背影影片最核心的一场戏在这时出现:过肩镜头,始终不显露真容的男人,依旧严肃的话题。
“为什么洪不再让人物鲜活,不再呈现男人为了讨好女人而佯作真诚的面容?
”,疑问让情境出自虚构的特征进一步强化,镜头扫向影子,再回到人物。
金不再处于那场激烈的谈话中了,而是低头看着手机,只有如此,写作成为动作才会在所处的情境中拥有可能。
影子当身处四人交流中的郑镇荣向金敏喜发出邀请,并行的空间终于交融;当景框由室外抽烟的他移向橱窗,交谈的笑声清晰得仿佛玻璃并不存在。
当然会这样,因为此时所谓“真实”的物理空间已被打破,我们都置身于洪常秀的叙述空间之中。
最后回到略显奇怪的一场戏,第三场对话中离场的女人在餐馆里神情焦躁地不断上下楼梯。
尽管其剧中动机能从未果的等待中得到解答,但导演安排这场戏的动机又如何呢?
在此时点,有理由烦躁的似乎只有一人,我们大概可以认为,这一动作源自空间书写者的创作焦虑吧。
上和下首发于深焦DeepFocus公众号
❦看洪尚秀的【Grass】,看金敏喜,真的很喜欢他俩,洪尚秀导演,金敏喜演绎,这对恋人的作品,我每部都看,直到看到这部最新的【Grass】——充满了古典人文关怀,金敏喜这个(女)人太美了,不仅活得通透,还能在此生遇见像洪尚秀这样的爱人,她真是一位被光恩宠的可人儿啊❦❉爱情和婚姻真的是两回事。
爱情,简单多了,像小孩子一样,也必须像小孩子一样。
她,活到了不大不小的岁数,经历了不多不少的事件,她可以清楚地知道,她和她男朋友之间是有爱情的,但她再不会天真地认为她和她男朋友之间【因为有爱情,所以会婚姻】——这样的逻辑,不成立的。
不清楚对方,不了解对方绝不能随随便便地结婚,就算结了,也是失败的婚姻,只会遍体鳞伤。
这不是说教,而是有高度的古典人文关怀❉❦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从来都不是易事,如果她就是能知道她的人生里必须与她的男朋友建立连结,那她就得专注地细心地耐心地去完成这上天赋予她的关于这次连结的所有种种。
天赋的东西,难道不是神圣的吗?
天赋的连结——婚姻,难道不是神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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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模仿洪尚秀的学生作品。制造不协调感:剧情乱来,结构乱来,推拉乱来,景深乱来,焦点乱来,配乐乱来……如果不是刻意为之,便是触到了失败暗礁;当然,男女关系乱来是不会变的。
4/10。始终无法进入电影。里面的感情充满了愤怒,每一个人都是可憎的。我觉得背景就蛮迷的:他们在公共场合谈论是声音太大还是女主坐得很近,都不避嫌吗……上上下下的女人烦死了。
洪老板的咖啡店是舞台下的演员们演绎人生的舞台,洪导的角色都爱蹲在大花盆边肃穆抽烟。chill得很想拍啥拍啥没在怕的,对人类情感的把握和探索基本保持水准,上下楼梯那段可爱至极,倒是最后两分钟那静态图看得我略懵。出来时听一个小哥说他对话写得真有意思,一小时很好,五小时也不是看不下去。
真的找不到投资了。
哈哈哈哈哈老洪的vlog吧
“人们遇见彼此,彼此产生感情,感情化为动力,毫无关系的生活开始纠缠不清。从此俩人也站在一起。为什么偷偷喝的烧酒看起来那么好喝,我也想那样偷偷喝酒,但是我有那样的时候吗”,更肆意,更“卑鄙”,更自由。(等下半年天凉了再看一遍吧!)
洪老头的短片一P1对话练习合集😂支线任务:借角色之口称赞敏后的美丽(3/1)
最后那里惊到我了
2019/01/25 洪尚秀在镜头推拉平移上有了新的进步 十分喜欢两个人喝酒的镜头然后推到他在墙上的影子 2020/02/11重看 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特别好看
???
突然理解洪尚秀的结构了…我的理解是,外冷内热的人渴望很多但又说不出口…为金敏喜拍的片啊。意识到这些都是金敏喜脑子里的内心世界时…天。那个慢慢推的镜头的戏太好了!
感觉洪导正式成为装置艺术了,听卡农听手机铃声看花看草,就是不要听你们唧唧歪歪啊。小津是被调侃了吧,还觉得像玩了安东尼奥尼
旁白太矫情了
其实仅就这部作品中所探讨的主题来讲,还是用法国人更加贴合,与交响乐是否能相得益彰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选曲品味是真的好。而且太喜欢这种对话形式的电影,这是人们现实中最欠缺的能力或者行为。
一次新的征程。
em。。。画面节奏与配乐不协调的拍摄,加之无关紧要的对话,唯一逻辑在于同一个咖啡馆发生的事情以及金敏喜敲打键盘后似真似假的叙事空间。。。洪常秀开始玩花活了,可惜看得不理解,难以接受。
#明明什么都不是。。我也不懂自己,明明不喜欢洪尚秀,每次出了资源还是会看。(因为最近在看Chantal Akerman,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金敏喜有点像“同阿妈搬大屋”里偷听别人对话的Sylvie Testud)
真不知道现在不断重复的洪尚秀还有什么可看的
即便这样的自由体中有一些不甚自然的改变:景深变化,过肩对话,摄影机逃逸开观察墙上的阴影画;但它仍然不是一部仅供“观看”的电影,仅说死亡主题的处理方式,它的卸力与巧劲,它混合观察,想象,以及引用的方式(处女作《猪堕井之时》里死亡是事件的结果),就像艾略特在《荒原》里引用但丁的《地狱》,直指伦敦桥鱼贯而过的人群:人数是那么多,我没想到死亡毁坏了这么多人。《草叶集》不再直接展现死亡,却通过旁观“活着”之人的对话,让我们发现死亡不是已死之人的结果,反而是未死之人的结果,而没想到死亡毁坏了这么多人。
一个故事的记录者走进了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