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最好的一场,就是在开头:姐姐在拉手风琴,背后开水壶突突的喷着热气,再远处一个老人枯坐着。
这一场可谓完美。
首先画面很漂亮,姐姐白衣黑裙,黑白琴键,长长的走廊很有纵深感;其次很好听,姐姐拉手风琴不很熟练,但很抒情,背景里还有水开的声音;再次,也是最好的一点,是把姐姐这个角色的心理性格的主要特色展现出来了。
按照常理,她应该放下琴,起身去灌水。
这样一来,她就是个寻常的、懂事的、正常的女孩。
但是她继续拉琴,任凭开水在背后翻腾依旧安之若素,她出离生活的性格表现出来了。
更细腻的是她的神情安然,不着急,也不愧疚,性格里强硬的一面也出露端倪。
再又就是最后曲子拉完,她还是回过头看了那喷气的开水壶,那种无可摆脱和烦躁,也出来。
这场是我看了几遍之后,才觉出好的。
第一次看时,觉得很奇怪,这个剪多次的电影,为什么留下这个没有叙事、也不提供叙事动力的场景呢?
如果仅是抒情,未免多余。
再往后看,全部的场都有用,一个多余的镜头都没有。
全部故事看完,再翻过头看第一场,就觉出提纲挈领的好了。
很多人对姐姐买西红柿痛哭那段很有感觉。
那场设计的好,好在西红柿,设想如果是买西瓜,那该有多难看。
另外,张静初的演技确实帮了大忙。
因为这场是在结尾部分之前,算是一个小高潮。
但是和片头姐姐的故事离开很远,所以多少还是有点突兀。
类似的场我感觉还是小心使用,否则就成了空对空,让人觉得用力过度,还挠不到痒处。
另一场是一家人打煤砖。
这一场也很精彩,出了面目始终模糊的爸爸,其他人的性格,也表现出来了。
妈妈是最坚忍的一个,姐姐是最早撒手的一个,弟弟是最没用的一个,哥哥还是最没所谓的一个。
我看得最难受的一场,就是姐姐靠在瓶子堆旁边,拉开自己的胳膊左看右看。
过了三个镜头,她就拉开伤痕累累的胳膊给她干爸看。
这是我唯一觉得戾气很重的一场,在这一场里,姐姐的性格失控了,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还有一场,姐姐骑着自行车,拉开降落伞一路飞奔。
这场戏可以用张静初自己的话来评价,就是:看起来是现实主义,其实是表现主义。
所以这一场毁誉参半。
我个人的感觉是这一场总体很好,特别是果子骂声“他娘的”之后追上来那几个镜头,两个自行车忽前忽后,镜头处理的特别漂亮。
但是就在这时,姐姐放声大叫,呜呜的,很泄气。
说不出来为什么。
如果是果子在旁边起哄大叫呢?
如果是背后追跑的孩子欢叫呢?
张静初的脸特别不适合欢乐,《芳香之旅》就是个明证。
顺便说一句,这场里最牛的演员,是他妈妈,特别是最后的那个镜头里,妈妈倒在地上,拽着降落伞拉自行车。
妈妈只是个背影,但她的身体语言很牛,震惊、羞愤、心碎、坚忍、片刻的绝望和执拗,作为一个母亲,她所有的情感编剧连一句台词都没给,全靠拉自行车背影来体现,最后效果还不错。
如果能看到未剪之前的片子,就更能体会这些场的用意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保留作家的手稿,因为上面有剪来剪去的痕迹。
孔雀这部影片自己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第一遍看觉得它是个故事,第二遍看觉得它是在给我们展现一种社会生活,第三遍看才真切的感受到这里面所蕴含的某种哲理,一种关于美、以及关于追求与向往的哲理,影片用简单的画面与声音展现给我们用其他手段无法展现的深刻内涵,人性的执着、环境的残酷、真实与虚幻的界限、美的真谛、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关系,在《孔雀》中都被完美的给予了诠释。
《孔雀》单单个片名就很值得我们思考,两个小时十五分钟的戏只有最后不到五分钟的镜头里出现了孔雀这一意象,难道笔者就是为了这个五分钟的镜头就断章取义定名为《孔雀》,显然不是这样的。
在我看来,导演选取孔雀来做片名是有特殊含义的,自己对孔雀这一意象有两种理解,第一种是孔雀虽然是美丽的,但美丽却又是短暂的,它那美丽的屏羽并不是永远绽放光彩,迫于环境,就像剧中高卫强不经意的那句“冬天孔雀是不开屏的!
”,在孔雀的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它其实与山鸡没什么差别,但不同的是它拥有瞬间的绽放,这点是山鸡所不具备的,这就像片中所描述的那几个主人公,每个人都有着一段光辉的时刻,都有过为“开屏”那一瞬间努力与挣扎,但也恰恰是那无法摆脱的“冬天”,那残酷无情的环境,又使得他们最终必须无奈的回归“山鸡”的生活。
第二种是,孔雀开屏的目的是吸引异性,我们可以看作是一种追求,大哥高卫国追求一种没有歧视的生活,高卫红追求那个属于蓝天的梦想,所有人都像极了孔雀,为了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而进着自己的努力流着自己的汗水。
孔雀生活在笼子里面,透过笼子一样可以看得见蓝天,会有种生活在广阔蓝天下的假象,只有在试图挣扎飞向更高更远时,才会突然发现笼子是那样的坚不可摧,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狭小的牢笼,这是孔雀的生活。
换位想想,其实这是笔者通过孔雀在暗示那个年代麻木不仁的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被囚禁在牢笼里?
最后一个镜头导演是特意安排在孔雀的笼子里拍的,这样一来,真正在笼子里的又是谁呢?
是孔雀还是我们,看得见的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得牢笼,就像我们生活的社会,你越是向往蓝天,向往美好,越是受到笼子的压迫,受到环境的阻挠,直到无奈的对环境妥协,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生活,那个年代生活的残酷。
色彩影片开头空镜头的运用让人拍案叫绝,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小城镇,烟雾迷蒙的幻觉感,老旧的建筑物,唐突出现的宣传口号,沉寂不语的大树,灰蒙蒙的背景色,所有的一切配合顾长卫对颜色的精当把握,凸显了几分的压抑与不真实,奠定了整部影片的感情基调。
顾长卫在作品中展现震撼力和意境深远的视觉形象是出了名的,在这部影片中也刚好让我们见证了这一点,在这部影片中并不是大把大把鲜亮颜色的运用,而大部分颜色采用了冷色,通过冷色的运用更加突出了亮色的含义。
万灰丛中一点红,使这点红红的更有意义。
导演把每一个亮色都赋予了它特有的含义,幼儿园摔了孩子的高卫红回到家中切西红柿,热情而又鲜活的颜色——红色,奔放,活力,生机,可导演巧妙的安排这一意象,不是别的,而是把红色活生生的切碎,切碎红色背后那个活生生的生命体,没有直白的语言与对白,只有主人公安静的切西红柿这样一个镜头,隐晦中透着些许的浅显,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白,又确实将事实展现给我们,用颜色与行为告诉我们什么是“吃人的社会”,在那个年代人是怎样活着的。
除了西红柿是红的以外,在高卫红与“干爸”近距离接触时导演也特意安排上了红色这一意象,红色的地毯,墙角红色的喜庆用品(锣鼓一类),红地毯被无情的踩在了脚下,墙角的锣鼓上又堆积着灰尘,这是对生活得一种无奈,对美好的向往被灰尘堆积埋藏在心底外化与写照。
如果说红色是积极的,那么说到积极一样也少不了绿色,绿色是生机,是生命体顽强奋发生长的颜色,片中多次出现绿色,借助绿色表现出在那个年代追逐梦想的过程。
严格的讲,第一次出现绿色是在高卫红去屋顶晒东西时的那个镜头,以平景出现人物此时背景映衬着几棵参天大树,在以灰色为背景的场景中开始出现亮色,相信这一转变也会带动情节有所变化,灰色的不真实中出现绿色的生机,寓意着梦想开始生根发芽,但在灰色的大背景中,纵然是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又能怎样?
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灰暗无情湮灭悲惨境遇!
其实,在那个时代梦想一样如此。
虽然现实残酷,但也不能否认,此处绿色的出现是主人公向着梦想靠近的标志,躺在那张晒咸菜的席子上仰望蓝天,放飞那个属于蓝天的飞翔梦,可现实又在四周无情的包围着这一切,就像四周那白的让人心慌的白色床单,个人感觉这里白色床单出现的有些唐突,十分戏剧性,那个年代哪来这么多的白床单?
这样一想就似乎是导演为了环境而可以安排的,但刻意安排这种情境又似乎有违第六代导演注重真实的初衷,片中还有其它几处能看的出顾长卫是从陈凯歌与张艺谋的影子里走出来的,其实也可以理解,想要完全不受过去风格的影响是不太可能的。
扯的有些远了,接着分析色彩,转场以后一改灰暗的底色,取而代之的是那大片的绿草地,和骑在单车上的高卫红,继而出现空中摇曳飘落的伞兵,这就是她的梦想,一个向往着飞翔的梦想,可大环境是不允许有这样不现实的梦想的,所以梦想被无情的剥夺…梦想的出离,是因为它逃不出灰暗的包围,就像整部影片,虽然有些许亮色,可也是在灰色和白色中出现。
想想那蓝色的自制降落伞,那大片的草场,茵茵的小树林,本该多美好,可现实又在四周笼罩,使人窒息,使梦想湮灭。
剧中有个镜头很值得回味,高卫红征兵失败,自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家人强行打开了门,看到坐在窗台上的高卫红,屋子里很简单,或者说很单调,唯一缓解观众压抑感的是那串风铃,可那串风铃却被剧中人忽略着,苍白的墙壁,像是毫无生气的重症病房,雪白的床单,甚至容不下任何一株鲜艳植物,没有纷杂的壁画,是那个年代造就的缘故吧,就连一个单纯的小女孩都不会放过。
现在拿我的卧室来说,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电影海报,我只是万千中的一个,试想就连这样一张鲜艳的纸都容不下的环境,又到底会有多么残酷。
道具主人公在走廊拉手风琴,婉转悠扬的琴声,略带忧伤又不失高雅,琴声像是主人公内心的倾诉,而此时的倾诉又那般地投入,以致渐渐的忽略了旁边那滚开的水壶,蒸汽托着壶盖与水壶碰撞的叮叮当当,也能清楚的听见蒸汽从缝隙中冒出的声音,此时的水壶似乎也在向观众说着什么,沉默不语但又不容忽视,刚开始看的时候我怎么也不能理解,导演为什么要将一个滚开的水壶放在这样的一个画面里,在这里,完整的画面反倒被一个水壶弄得不和谐,在第二遍看的时候突然明白,水壶是必不可少的,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善与恶,只有存在恶的时候才能让人看清什么是善,或许导演在此处也有类似的目的,拿这样一个滚开的水壶象征那个残酷的环境,这也是为什么要用水壶而且是滚开的水壶的原因,因为这个特点像极了那个时代,环境像口热锅,而那个时候的人则是在滚开的水中挣扎,无法逃避。
这样联系后面高卫红停下手中的琴瞥一眼水壶也就讲的通了,陶醉在自己暂时营造的小环境中同时又不能忽视那像开水一般的现实。
能这样理解,就会看到水壶这一道具用的也是相当的精到。
之前看片过程中讨论最多的是自行车,影片中这一道具也出现了很多次,高卫红骑单车去看伞兵,用自行车带着降落伞“飞翔”,高兴地时候骑着自行车撒把;高卫国学骑自行车,跌倒爬起跌倒爬起,影片没有交代他到底有没有学会,但我们知道他是学过的;高卫强的戏中虽不是他骑车但也出现自行车,奔跑追逐那个骑自行车的女孩,我推断高卫强是不会骑车的,或者他主动地不去骑再或者他不喜欢骑,总之导演就是不让他骑。
个人认为导演想通过此道具配合这样的安排,来向我展示三种对梦想的不同态度。
自行车这一道具的符号语言也是在看这部片子时最有争议的,和几个同学一起看片,有多种解释,自己还是认为自己的观点比较能说服自己,其实自己也没有确定的观点,只是觉得结合剧情能讲的过去。
首先还原自行车的最基本功能,自行车是一种交通工具,满足人们的交通目的,从一定意义上讲自行车其实就是追求梦想的载体的外化,承载着每个人追求梦想的那份迫切,向着梦想摸索前进。
高卫红自己骑车,她拥有梦想,也曾依附这一载体去追寻梦想;高卫国智力低下,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能拥有梦想的权利,像正常人一样,所以他学着驾驭自行车,他要学会,但不一定要真正的把它当做一种交通工具,这也正是父母支持他学的初衷,父母也希望他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所以母亲坚决不让他上福利工厂,他不一定要有梦想,但他渴望能向他人一样有拥有梦想的权利;至于高卫强,如果我是导演我也不会安排他骑车的,一个主动放弃梦想的人也就不再需要追寻梦想的载体,高卫红是迫于环境的压力无法实现梦想,但高卫强却是自己放弃梦想,最后以致没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是可悲的,没有梦想而活着的人会像行尸走肉,只是顶着一个躯壳罢了,灵魂已被掏空,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
其实这也是最可怕的,没有目的的活。
之前看过贾樟柯的《世界》,其中有个道具与《孔雀》中的一个道具用法很相似,在《世界》中,赵小桃披着一块透明的塑料布避雨,塑料布代表一种无形的阻隔,在《孔雀》中与其相似的就是瓶子,同样的透明同样的无形,但在这里含义又丰富了,显然瓶子的特点比起塑料布要多得多,瓶子是坚硬的,瓶子是规则的,瓶子有个极小的口,这些特点也丰富了瓶子的象征意义,无形就像那个年代的社会,你看不到也摸不到,因为你身在其中,你无法打破它因为它是坚硬的,只能被它约束着,这就是生活,它会把所有人塑造的一样,你深陷其中就无法逃离。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高卫红刀下的“西红柿”,属于你的只是那个瓶子,瓶子仿佛是一种平庸生活的标志,至少从第一场戏看是这样的,高卫红每一次梦想破灭后都会出现瓶子,就连得知干爹的死都是在一堆瓶子里,像一种生活常态的象征,逃不掉甩不了。
还有几处道具用的很有趣,自己看到那几个镜头时不禁暗自发笑,在伊甸园舞场,张丽娜“给大家演唱一曲《挂黄瓜》”,像是地方戏,这样的曲子后面竟是架子鼓和卡西欧的键盘,一下子感觉有些无语,这样的搭配真的很讽刺,讽刺思想与环境的不良结合,这样的结合最终只能得到让人发笑的畸形儿。
构图一直以为把主人公放到黄金分割点是岩井俊二的特长,没想到我们中国的导演也一样很擅长运用黄金分割点,一个星期里我看了三遍,并且不感到累,我想这就是黄金点的好处吧,符合人们的审美习惯。
在这部影片里画面会说话,为什么这样说呢…开始没多久就出现了一家一起吃西瓜的镜头,就单单这样一个镜头就足以反映出这一家人家庭成员的地位关系,从画面重心看,因为高卫国的体型重心已偏向高卫国那边,这是对家庭地位的一种暗示,通过后面的戏我们也知道,一家人都是宠着高卫国的。
类似的镜头还有高卫红送礼失败后回家时经过走廊的那一幕,大哥在走廊吃饭,一个人占了整个画面,高卫红只是出现了下半身,导演通过特意安排这样的构图来挤压高卫红的形象,在家庭里她甚至成为一个不需要全身像的人,人物矛盾关系可想而知。
形式线使用的到位也是为本片加分的亮点,屋顶晒咸菜时不拘一得边边角角,是整个画面有些失衡同时又不失美感,增加了人物内心的不安分不稳定因素。
封闭式构图也比较普遍,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家外,构图的封闭性都体现的很到位,高卫红偷了钱以后母亲在家里哭,摔了孩子以后从窗口拍摄母亲给人家道歉,高卫国打工的面粉厂,高卫强出走前的那个晚上,举不胜举。
在这部影片中似乎看到了王家卫的一些影子,主人公总会出现在建筑物的狭小空间,在王家卫的电影里会有很多这样的镜头,高卫强去追女孩的镜头很值得回味,狭长的胡同,简单的对话“这样,你只会越来越像条狗”很值得揣摩的一句话,两个人被夹在两面墙中间,环境的压迫感越发增强,胡同又向里延伸着,未来没有人能预言。
影片中有好几处空镜头,包括之前讲到的一开始的空镜头和最后的空镜头,空镜头是所有电影都离不开的表现手法,在这部影片中的空镜头其实并不只是对环境气氛的一种营造,更应该是主人公内心世界的一种反映,空旷与孤寂。
总结电影总是个让人费解的东西,每个人都是观众,每个人又都是导演,我说出我的理解,有缺漏有不足…但作为一个电影人也是向往完美的,也一样渴望像孔雀一样绽放美丽的屏羽…有追求是好的,至少不会活得麻木不仁,这或许也是顾长卫除了批判那个年代以外要告诫我们的,人活着总要追求点什么…梦想才是生活的原动力。
跟姐姐相关联的还有一个特别人物,就是文工团的弹手风琴的老演员。
他怀才不遇,只有姐姐来听他弹琴,他也只有在姐姐面前才有机会表演,在表演时,才能够满足内心的价值,跳朝鲜舞的时候,老人无比快乐,那是他孔雀开屏的时候,可惜旁人异样的眼光让老人迅速回到现实,压抑是那个时代在老人身上的悲剧表现。
影片从另一个侧面展示现实世界的残酷无情。
被喻为“中国第一摄影师”的顾长卫,在他的导演处女作《孔雀》的首秀上,没有选择其一贯在影像上推陈出新的先锋意识,而是完美展现了一位导演成熟且冷静的电影语言,以及细腻的洞察力对民族性的一次剖析。
仿佛俯瞰着历史和人生现实的散点透视 , 既代表自己的视点 , 也代表了一种豁达从容、静观默识,透过一个普通平凡的五口之家,呈现出一个时代的缩影。
由于影片采取了相对客观的叙事角度,节奏较慢,对于那些缺乏耐心,被外来视效大片甜腻了口味的观众而言,准确捕捉作品的内涵还是件极其消磨耐心的事。
虽然部分叙事留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化痕迹,与戏剧化的剧作方式,但丝毫不会影响《孔雀》成为新世纪以来最为优秀的中国电影之一。
在《孔雀》的人物选择上,每一个角色都带有其独特的象征意义。
例如姐姐,坚韧、执着、内敛的理想主义,却又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最合适的象征,她们的肉体、精神及心理上积淀了浓重的反传统、反理性等反封建意识,她们弱势群体的身份本身与这种反叛的精神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更为强烈的对比效果,因而更具有象征意味。
【姐姐:心怀梦想的幻灭】一个对未来怀着憧憬的女孩,她拒绝平庸生活,在她心中涌动着青春的激情,枯燥的现实生活难以满足她萌动的梦想,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追随者,因此跟周围的环境、人群格格不入,得来的却是凡有梦想,则必定遭到压迫。
安阳的空军基地,潇洒的伞兵勾动了姐姐的心弦,她想飞出这座小城,飞出这个死气沉沉的家。
她和招兵的军人打乒乓球,还偷家里的钱想给人送礼,她是豁得出去的,但终究敌不过成为军人老婆的那位姑娘。
经历人生转折的失败,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贞。
为了得到降落伞,这一承载梦想的代名词,当她在树林里脱裤子的动作,一种意识上的放弃——精神上,她已经不在乎了。
“实现梦想”的惬意放松,骑着自行车拖着降落伞,当众被母亲推到,其后回家“刑罚”。
姐姐作为女人的那点梦、天真,还有自尊,摔碎了冷漠的群体拉琴老人子女上门算账,在收到辱骂、殴打后的姐姐一言未发,继续做活,可叹的是身旁工友的举动,一齐沉默着刷瓶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集体的冷漠群像、冷酷的“心理素质”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几年后,那个年轻军官嘴里吞着包子推着单车慵懒地埋没在人群时,姐姐对爱情的美好回忆顿时毁灭了。
她竭力压抑自己的感伤痛苦,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对美好回忆的失落、青春流逝的痛楚和时间改变一切的无奈。
西红柿前的泪水,曾经炙热的红艳之情,顾长卫象征化的手法表现了姐姐对自己失去青春的惋惜和命运的叹服。
【哥哥:看似单纯的受辱形象】简单的人在那个时代似乎难以存活,在他的观念里没有得失没有怨恨,但不代表没有追求,尤其是经历了面粉厂事件。
除了工作,爱情上更能体现哥哥的脑筋,在对陶美玲的追求上,居然很聪明的对母亲使用了激将法,除此之外,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展现浪漫——摘一大朵向日葵。
至于相亲的农村姑娘,一个可以经营哥哥的女人,同样的表面朴实,心思老练。
不仅让哥哥认识到曾经追求的不过是幻光,而生活才是最真切的,这份真切来源于爱,还教会了哥哥人生在世一定要学会的生存法则——自私,来应对过来借钱的无赖。
关于哥哥最后的一场戏,哥哥拉着小摊对妻子说:“你也该打扮打扮了,买双高跟鞋吧”。
这才是普通人真正所追求的实在东西。
家人之情重燃一家人能否达成共识,让哥哥消失。
弟弟买了耗子药,姐姐发现后倒在了地上,门口的父亲看见却选择了沉默。
只有母亲,她采取了一个极端但有效的方式,教训了自己的家人。
全家人看着白鹅毒发、挣扎、抽搐、扭曲着死去。
母亲的这番警示让姐弟认识到自己的愚蠢行为,才有了请吃包子的戏份,当然鞋盒内的小雏鹅便也成为兄妹三人关系纽带的新生符号。
【弟弟 :异于环境的逃离】与哥哥截然对立,内心丰富、细腻,却没有姐姐那样凸显的性格,长期的被忽视,造成了弟弟的世界是阴郁、晦涩的,这或许也是《孔雀》由弟弟来讲述的一种原因。
在这个家里,与弟弟同样心思细腻的唯有姐姐,这是他最能亲近、信赖且能与之沟通的人,因此一定程度上姐姐的情绪其实也在映射他的情绪。
为了渲染,剧作上也做出了一种抉择,姐姐两个梦碎的场景弟弟都在场,一个伞兵事件,一个认干爹事件。
最令人唏嘘的还是这个家,弟弟顶着许多无形的压力,却从不被人在乎,甚至最亲近的姐姐,也利用他去买那令他难堪的《性知识手册》。
家庭与社会的抛弃对于学生来说,学校是除家庭之外的社会环境,为了挽回面子而使用的小把戏被发现,迎来的必然不是尊重和崇拜,而是全体同学的羞辱。
这意味着他被集体除名了,紧随其后,是被倾慕对象的唾弃。
女同学,这个似乎可以回到集体生活的唯一稻草也覆灭了,一份更冷酷的嘲笑。
学校抛弃了他,没想到回家也是一样。
在“暗杀”哥哥未遂后,母亲残忍的惩罚手段割断了他和母亲交流的可能,然而父亲也变为一个更加不可理喻的男人。
这一次,弟弟的退路被彻底堵死,他只好离家出逃,避开这座城市。
八十年代后,弟弟回来的时候丢了一根手指,多了一个带着拖油瓶的歌女妻子,更令人在意的是那没心没肺和无所事事的状态,像是带着对父亲的仇恨与挑衅。
那时青涩明亮的弟弟,变得颓废、痞气,青春期过去,他忍受了煎熬,却没有蜕变,以不堪的样子继续着永不见底的颓唐。
【我的父亲母亲】两位长者,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但那一定是段可怕的记忆。
母亲的处理方式果断、凶狠、不择手段,恍惚还是那个时代的影子。
父亲,在沉默中爆发的父亲,这个男人几乎总是沉默的,看起来似乎厚道、老实,当这个男人发现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画的一幅女性人体之后,竟然大发雷霆、歇斯底里,甚至对着屋外大喊:邻居们,快来看呐,我家出了一个小流氓!
宣泄着暴怒的快感,一种扭曲的人格。
【失落影像—孔雀】影片的最后,孩子们分别带着各自的家人,父母没有来。
戏谑的是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谁也没有看到孔雀开屏的那一刻——生不逢时。
孔雀,这个在结尾被兄妹三人观赏的动物,承载了虽有华丽羽翼却始终无法翅展喧天的“悲剧”形象。
顾长卫用他简洁有力的电影语言,对时代与人情的敏锐触觉,解剖构筑了一段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回忆录,让观众在与其同行之后留有回味无穷的感受,那一代人简陋而卑微的爱情和梦想,已经在灯影摇曳中随着他们单薄的青春岁月流逝不返。
那段记忆,就此尘封。
时间很长的一部电影,剧情甚至没有多么高潮的,就是一个平凡的家庭里,发生的最平凡的事情,这是那个年代的缩影。
也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所曾经的经历。
那些小道具,网兜,衡量自行车。
热水瓶,自制的蜂窝煤,小巷子,还有那个年代高端的产物绿色的吉普车,都好像是把我们拉回那个年代,而末尾的孔雀是让这一家人都经过那个孔雀园,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孔雀开屏,甚至他们认为孔雀在冬天是不开屏的,然而在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情况下,孔雀却悄悄的开屏了,或许你注意到了孔雀美丽的尾巴,却没有看到它悄悄绽放时候的过程。
同一条街巷。
同一条走廊。
只是青春已过。
很像姐姐的姐姐的女儿说:这儿的孔雀不开屏。
姐姐说:爸爸的家乡满山遍野都是孔雀。
听到女儿说“咱们这儿的孔雀是假的”,姐姐看了一眼孔雀,没有否认。
哥哥旁边的哥哥的老婆说:不看了不看了,等咱有了孩子买两个放院里看。
哥哥说:咱们自己盖个动物园,住在里面天天看。
弟弟叫背上的孩子。
孩子的妈妈说:别叫醒他了,还是跟着哥哥和姐姐走吧。
弟弟说:也好,反正孔雀冬天不开屏。
姐姐的梦想总是这样。
破灭的时候,她就把酒瓶扔到河里,去看它飘落的姿势。
她也绝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坐在窗台上看天空。
但是她用B代替A,用乙代替甲。
用床单代替了降落伞,用骑车代替了飞翔。
用拉手风琴的人代替了手风琴。
用脱逃代替了归宿。
她仍然摆脱不了玻璃瓶。
但是她不用再刷瓶子了,她烧制有花纹的玻璃。
她看到爱情以一种猝不及防却庸常的方式消失了,她无声而剧烈地哭泣。
但是她说: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没有见到孔雀开屏,但是她嫁给一个熟知孔雀开屏的包着头巾的异乡人。
她会为了一见钟情的男子偷钱。
她会为了自己的降落伞脱下裤子。
她会为了有声音和色彩的温暖割伤手臂。
她会为了摆脱看不到希望的生活而嫁人。
她从不介意她的身体。
哥哥总是比别人傻的。
总是被人欺负。
但是他喜欢那两只白鹅。
给它们洗澡,喂它们糖吃。
他也想交朋友,给因为欺负他而挨打的人送烧鸡,流着口水看他们吃。
他也喜欢上一个女人,给她献上一棵开得大大的向日葵。
在他眼里,那也许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他也结婚了。
和他同样智商的老婆说:你记住,只有我不会认为你傻。
他笑。
他终于离开了父母,自己依靠自己而生活。
他把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烟一盒一盒地存起来,在落满灰尘后送给当年用这些烟来欺骗他的人。
他从公园里经过,看见那两只孔雀,也许想起了他的白鹅。
他说:我要住在里面天天看。
弟弟。
弟弟。
最让我惆怅的是弟弟。
他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一个毫无斗志的人?
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他说:“人们说我年轻的时候,沉默得像一个影子。
”他一直是一个影子。
从前他是哥哥和姐姐的影子,现在,他是女人的影子。
他无法站在阳光面前。
或许他也见过梦想。
从姐姐的微笑里。
从那欢快地飘落在姐姐手中的一元钱里。
或许他也尝试了一下爱情。
或许他也努力地活过了。
只是无人知晓。
只是他没有做到。
他们就这样与青春擦肩而过了。
我喜欢过年时,妈妈带着大家围在桌子前分糖。
妈妈十个十个地数。
一共106颗。
哥哥飞快地把余下的一颗放进嘴里。
妈妈说:105除以5,每人21颗。
哥哥、姐姐、弟弟笑逐颜开的数回自己的糖。
妈妈接着说:照例,爸爸妈妈每人给哥哥10颗,你们小,你们每人给哥哥5颗。
说着从自己和爸爸的那份里分别数出10颗。
哥哥更加开心了,盯着姐姐和弟弟的糖。
姐姐和弟弟神色有点黯然。
姐姐很不甘心,放上一颗,再放一颗,放到第4颗,再不肯拿出来。
弟弟一下子拿出5颗,放在桌上,又飞快地把有着不一样的红色包装纸的糖换回来。
爸爸来了,妈妈把他的糖推过去。
最后,哥哥兴高采烈地捧着他的糖跑开了。
姐姐和弟弟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衣兜里,转身。
爸爸和妈妈把糖放回原来的口袋。
这个过程也许进行了很多年。
那些带着甜味的细节让我迷恋。
我也异常关注那两只白鹅。
它们被关在笼子里。
它们是哥哥的宠物。
哥哥会偷偷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在自己的脚下玩耍,给它们洗澡,喂它们糖吃,和它们说话。
有一个晚上,弟弟买来了老鼠药,放进哥哥的杯子。
姐姐看见了,摇了摇,倒掉。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妈妈举行了相同的仪式。
只是她没有倒掉,她从笼子里拉出一只白鹅,按着它的脖子让它喝有毒的水。
那只白鹅挣扎,扭动,一点一点地失去力气。
它摇晃,蜷缩,僵硬。
残酷而优美地死去。
妈妈和哥哥都哭了。
第三天,姐姐和弟弟请哥哥吃包子。
并拿出一个纸箱,送给哥哥。
哥哥打开,是一只小小的鹅。
它长大了也会变成一只白鹅。
那样,哥哥还是会有两只鹅。
但这两只鹅不再是原来那两只鹅了。
不过,哥哥不会知道。
但到底是哪一只鹅活着,哪一只死掉了呢?
我像一个偏执狂那样,对这个问题左思右想。
我还注意到哥哥总是在看一本厚厚的书。
但我猜不出它的名字。
我也总是看到时时烧开的沸腾的水。
却总也看不到有人把水壶拿下来。
也是在那个拥挤的走廊,人们奔跑而过,我看到弟弟总是在妈妈说“坐下”的时候,停止了张望。
后来,等他们都走过去了,我终于看到孔雀开屏。
在你看到以前,你猜——它美不美丽?
顾长卫的处女作《孔雀》在成都票价60元,相当于圣诞档期的《功夫》,一个字:值。
自《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在中外各路大片轰轰烈烈的嘈杂里,诗意盎然的电影终于重现江湖。
人民始终是热爱诗歌的,虽然这首平民的诗充满了灰暗的色彩和让人压抑的情绪。
七十年代于我,还算是风平浪静的幸福童年,《孔雀》带来的记忆还属于“他们”的生活。
我曾经和邻居的小孩尾随他前去约会的姐姐,看见两人在树下搂搂抱抱,我们俩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家汇报;也曾经在别人家吃饭时,大家都给我夹瘦肉我却宣称“肥肉我也能吃!
”《孔雀》给观众的震撼无以伦比。
庸常年代的庸常生活中,梦想是奢侈的。
影片中的姐姐(张静初饰)向往蓝天下跳伞的自由,在多次努力之后,终于接受了生活的安排;关于姐姐的几个细节是影片中最让人印象最深刻的片段:姐姐在自行车后面拉着自制的降落伞从小城街道飞驰而过、在小树林面对危险的“流氓”竟然脱下裤子、看见胡子拉碴的男伞兵后买西红柿时悲从中来……七十年代是蜂窝煤、一元钱、自制番茄酱和流氓青年;而人生竟然只是一次孔雀开屏。
顾长卫说:生如孔雀,尽管一生再黯淡,平庸的岁月再漫长,也总可以等到开屏的瞬间。
这样的瞬间,便足以将生命照亮。
顾长卫是沉默、诚实的。
在上周看过艺术人生之后,更对这个长期在幕后、有点儿结巴的家伙增添了许多好感。
如果说与他曾经同寝室的张艺谋同学可以称为“知名导演”,那么顾长卫必然是中国未来的电影大师级人物。
《孔雀》是一部精打细算的电影。
这部电影在柏林电影节上捧回了银熊奖,按理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但却被媒体吹得煞有介事,不少名声在外的大导们也十分捧场,让我这种升斗小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干摄影起家的顾导真的捣弄出了一部流芳百世的电影。
于是我抱着极高的期望值看了《孔雀》。
完场之后,我开始为自己浮躁而轻信的判断力感到羞愧。
我曾说过,电影的名字如果改为《瞧这一家子》,会是更加贴切的选择,当然这样也就没了微言大义。
电影中的五口之家集中了中国家庭里的各种大不幸:父亲色厉内荏、懦弱无为,母亲溺爱子女却和他们没有任何沟通,哥哥白痴,姐姐花痴,弟弟则是个潜在的杀人犯——据说在顾导的完整版本里弟弟还是个同性恋,这下可好,五花八门的各种边缘状态在这部电影里胜利会师,如此精准的题材,难怪能赢得柏林电影节评委们的青睐。
中国导演的电影向来不惮向世界展示中国人民族性格里最丑陋的一面,且又多喜欢沿用西片传来的象征手法,以示文艺电影的深度。
似乎外国电影节也颇吃这一套,往往双手献上几个奖项,完成一次文化意义上的通奸。
《孔雀》在这方面的精打细算一览无遗,拳拳都打向老外的心头肉:对中国家庭不幸的集中审视倒也罢了,姐姐在大街上骑车,后座上系着迎风飘扬的降落伞,影评人自然要称赞这是平凡生活里透出的一抹理想主义的亮色,姐姐因此成为电影中理想主义的代言人;而影片最后姐姐遇见青年时候的暗恋对象,痛哭失声,无疑可以解读为理想主义遭遇冷冰冰的现实碰撞之后无奈的崩溃;哥哥给朋友烟盒当借款,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肯定要有不少人赞叹他的大智若愚了;弟弟伞刺哥哥甚至投毒,观众不需多少理论素养便可辨识出导演的良苦用心:青春期的彷徨、困惑与愤怒呵。
至于那个“意蕴深长”的结尾,正如小学生作文选里的点睛之笔,再次给了影评人发挥诠释功力的机会。
这样的电影,如果没有人大声叫好,那实在是没有天理的。
但事实又是如何?
许多观者津津乐道于姐姐身上的理想主义,那是真正的理想主义吗?
在小县城长大,中国人交际应酬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懂得打乒乓球联络感情,送礼什么的也没拉下,该脱裤子时候毫不迟疑,为了换工作找了个老公——为了利己的理想不择手段,这算什么理想主义?
按照姐姐的标准,希特勒是最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只不过手段有误而已。
以我个人不怀好意的揣测,姐姐如果生活在今天,最适合她的职业可能是二奶,这可以使她在最快捷方便的条件下,满足她那个小脑袋瓜里的所有“理想”。
我是不会和这样的人谈论理想主义的,因为那是对理想主义的侮辱。
导演太过用力,使得《孔雀》中的人物情感处处违背常理,显得荒谬可笑。
姐姐的先锋性观念姑且不说,哥哥忽而呆傻忽而正常,整个人的性格宛如面团,任由导演揉捏,怎么戏剧化怎么来。
弟弟的犯罪倾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我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自尊心强烈且又极其敏感的人物,最后竟然堂而皇之靠吃软饭过日子,是否太想当然了一些?
父母亲倒是传统的嘴脸,但也面目模糊,不能给人留下一点印象。
整部电影表现出来的人性就是如此绝望,让人压抑的黯淡无光。
看完电影,我心里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但似乎对人性的黑暗面也没多了几分洞见,毕竟银幕上演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导演所做的不过是把这些东西集中、放大,然则这又有什么意义?
电影的三段式结构也是最为投机取巧的一种叙事方式。
我们看到的只是几个人生命片断的展示联合,却无法感受到三个段落之间水乳交融的有机联系。
可以想象的是,利用这种省事的结构,顾长卫完全可以拍上无数人的故事,再加一个妹妹,或者小姨子、远方表哥,总之一部电影可以无限延长,拍成电视电影系列片亦无妨。
据说顾导要开拍《孔雀》续集了,不禁再次让我感叹导演的深谋远虑,一位大师,作品年表里怎能缺少某个“三部曲”的点缀呢,而以《孔雀》这种“开放式”的结构而言,拍个“五部曲”也不在话下。
在拥护这部影片的人中,似乎有不少观者振振有辞地辨白这部电影是拍给那个年代的人看的,没有经历过那段生活的人们无从置啄。
这是最可笑的一种说法。
按照这种逻辑,看《教父》只好先加入黑手党,看《肖申克的救赎》自然得先去监狱里逛一遭,而除了旧社会活过来的人,其他人对《小城之春》是没有发言权的。
至于武侠电影什么的就不要看了,都不是古人,哪能看懂呢;好莱坞电影欧洲电影也扔一边去,不是一个文化背景的么,隔阂太大,理解不了。
我所可以相信的是,每部电影都有自己的受众,由于经历、兴趣、背景的不同,可能会造成对一部电影的理解有异,但这不能成为某些人掌握话语霸权的借口。
话可能说得损了一点,凭心而论,这部电影里还是有两个颇出色的地方,一是顾导当了多年摄影师操练出来的三板斧依然好看,电影比较成功地还原了那个年代的氛围和气息,空气里满是怀旧的味道;如果能够细致深入地拍出这一家人的悲欢离合(而不是单纯的展览不幸),必要时加上一点温暖人心的场景当作味精点缀一下,或是把个体的命运和时局动荡联系起来,再注意一点细节的真实性,保不定一部杰作就诞生了。
另一个好处就是影片略带些忧伤的配乐,在不重视硬件设施的国产片中是难得的亮点。
但这一切都在矫揉造作的情节面前败下阵来。
我不知道这是导演还是编剧的问题,但我至少知道,中国需要的不是一两个似是而非的大师,而是能够沉得住气不怕流俗的匠人。
看小津和成濑的电影,一方面觉得是真好,在心里喝彩;另一方面却又遗憾,这样洞察世事人生、深识情感伦理、每个镜头都透出东方色彩的电影,居然是日本人拍出来的,实在无言。
内地解放前的一票导演,香港的胡金铨,台湾的侯孝贤,拍出来的也是原汁原味的东方电影,从小人物的悲喜中,看得见中国人的民族情怀,那是血脉里透出来的中国味道。
顾长卫的《孔雀》,从影像风格来看,本来也许可以在这个名单里添列一席,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中国电影人,再走不出大师迷阵,摆脱不了奖项情结,终归要沦为日复一日的平庸。
而我们这些在台下除了动动嘴皮子之外毫无办法的看客,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期待徐克的《七剑》和贾樟柯的《世界》。
2005·3·16
题记:“献给雯丽”――――导演的话和我也想说的话我们都在怀旧,怀念在特定年代紧张而有着人情味的年代,在氛围上我肯定相信摄影出身的顾长卫,那孩子的白衣蓝裤,那女孩乌黑的麻花辫,以及烧媒的烟囱里袅袅的炊烟,开场这一眼,就是那个年代的亲切。
甚至背景声他都选用了那个年代的流行――手风琴。
姐姐自从路遇伞兵就有了说不清楚的味道,确实,顾导演员挑得也好那兵哥面色红润,英武神气,那年头穿军装的兵哥是姑娘们心仪的对象。
有些人认为姐姐仍酒瓶有些过,殊不知这种安排正好反映了姐姐的个性。
我们的电影已经很久没有诗意和真正的向往了,所以,当那降落伞扬起的时候那是一种电影人心中在灰暗存在里的诗意,那是心中的浪漫以一种无的必然写成光影里有的诗化,姐姐看人拉琴到自己拉琴的段落充满着韵律感,特别那段朝鲜音乐旋律张静初的肢体语言恰到好处表现了音乐的特点。
小时候学作文老师总是强调抓住典型环境的典型人物,这些断断续续的个人记忆就成为了银幕上集体的回忆,画面里的场景和那些伪现实主义的影片去比较,就会知道,这一切是多幺的不同。
电影可以诗化任何年代,前提是细节上必须和那个年代一致,顾导是个朴实的人,他的光影里至少我进得去。
那个昏暗的排练厅里,朝鲜舞的飘逸里我看到了那种《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所溢出的金黄,在任何的颜色之上普照心灵。
在这种音乐里传递的是人的情意,就像当年那些旋律给我们心灵的激扬。
配乐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这和剧情是紧密联系的。
当那触碰心扉的旋律散尽,在机械的洗瓶声突然进入了急促的人声……只有境遇相仿的人才会有着沟通的机缘,只有同样的寂寥才会有慈爱的暖意。
而且,这个细节铺垫极好,在老人跳朝鲜舞的段落,门外的两个人的注视让老人突然停止,这种传神的描摹只要经历那个年代的人就能意会。
家,是具体的,它在全家五人做煤饼的滂沱大雨中父亲的肩上;家,是具象的,它在母亲为女儿出嫁所一针一线缝的棉被里,老花的母亲在所有的发生后将家的情意缝进了女儿的心里。
家,是那些不起眼的块糖,每多给哥哥一块就是一份家的关切,而哥哥给小鹅糖的举动是导演再次给观众确认哥哥的善良,为下面的镜头留下伏笔;家,是哥哥被人欺凌,弟弟在严冬裸身奔回家的急迫,兄弟之谊溢于言表;家,是妹妹的不惜以身的代价找人为傻哥哥报仇的坚决!
当这些生活的残片在一个时间段里涌现,那叫记忆,那是昨日的凝望,在未来某刻感动。
家,是妈妈为了傻儿子而去央告那个不认识的女孩帮忙,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小说里的虚幻也足以打动人心,我们总要有些东西感动!
家,是傻哥哥到学校送伞弟弟处于难为情不愿相认而放下的一柄伞,这样的细节充满了人性的感动和光辉!
这样的温情是一个有家的导演才能刻画的(我想起了那“献给雯丽”的字幕,他来自一个温暖港湾对于世界的理解和期盼,在那柄伞里凝聚着傻子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却被理解,谢谢导演给了我们这样的一刻,伞就像彩虹横亘在人心之上。
)然而,在现实世界里,我们不难理解弟弟的选择,这个被设计的段落非常好,因为倘若导演安排傻哥哥进入女厕所就全砸了,导演让傻哥哥在外犹豫招人误解,那泥候般被人在地上暴打,让我们看见了人性的盲从和暴力!
那个时候上帝在雨幕后哭泣,那个时候有个声音在质问:你们怎幺啦!
…… …….青春是什幺,它是戴望舒的巷子,在斑驳的老巷里寻找一位“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
请原谅我的岔题,因为我也曾在那悠长的记忆那段有着怦然心动的一刻。
我也相信顾长卫的心灵是澄澈的,就像他的夫人雯丽的贤淑所以让那段因为面子的纠葛在 “天鹅”之死的哀惋里让亲情的暖意冲破死神的狰狞,当那鞋盒里的小鹅出现时,所有的语言都是虚设!
这是一个家,在风雨之后的瓦蓝天空。
回忆里也有着青春的迷惘,青春期的性骚动是必然的人生经历,弟弟在这个段落里的戏份被删节了,顾长卫这样说:剪辑是自愿的,我这人有点老好人。
跟电影打这幺多年的交道知道有规则在,有的东西不能碰。
要是说妥协,首先是对自己的妥协。
他让我们记起我们国家的禁忌,他让我们隐约感知着幕后的震撼,导演说他会剪个完整的导演版DVD,我们期待,我们有理由去期待和见证这一段和我们生命同在的岁月!
他在我们的血脉里奔流,他呼唤着我们去倾听人的声音!
我一直非常喜欢韩国古装电影对服饰和礼仪的考究,在顾导的电影里我看到了这种细致,这种源于生活的真情实感是打动人的。
有些人认为顾导的镜头静得呆板,其实70年代的日子就是这样的灰蓝的沉郁调子不惊不乍的平淡如水。
影片因为公演长度和检查制度的限制删去了一些辅助叙事的镜头,影片立足于弟弟对姐姐和全家的回忆,最后部分有着一点急于收尾,忙于交代,其实就这个版本而言倘然止步于姐弟买西红柿姐姐悲泣的一刻或许更有震撼(导演版除外),西红柿已经有着可以都解出本片的意义,虽然编剧李樯解释了《孔雀》的题意,不过我以为还可以另外解读:我们都在期待生命的美好和辉煌,但是,往往为我们自己不经意的时候擦肩而过!
反之,在辉煌诞生的一刻,我们忽视了我们敞露在外的尴尬!
我相信只要有好的本子和导演,以后女主角张静初必然会磨砺成一位演技派的明星。
这一个冬天即将过去,我们等待顾长卫的《立春》吧!
【附录:影片片名编剧李樯的解释】“其实人与人之间一生都在互相观赏,某个人的喜讯与丑闻,落魄与荣华,四周人尽收眼底。
我们彼此都像动物园笼子里的动物,被人们观赏。
我们所有的人都像孔雀,身上长满故事,一生中经历过的爱恨情仇,如同色彩各异的羽毛长满人生。
孔雀这种鸟好象是动物园里最具观赏性的,人一点也不次于它们,好比《孔雀》剧本里的那三个孩子。
人生是个笼子,我们每个人都被关在里面。
别人观赏我们,我们也观赏别人,同时我们也观赏自己。
【附录:影片资料】《孔雀》2005大陆编 剧: 李樯 导演:顾长卫主演:张静初 冯瓅 吕玉来 片长:240分钟奖项:柏林电影节银熊奖(评委会大奖)投资:中国电影集团公司 上海电影集团公司 美国Media Asia, Inc发行:中国电影集团公司发行放映分公司 中国保利华亿传媒控股有限公司推荐指数:收藏级(和导演版一样值得收藏)(艺术性9.5,观赏性9)个人以为是近年最棒的华语电影!
2005年3月3日 星期四 上午上午6时38分 黎明东方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版权所有,请勿私自转载联络方式:MSN:[email protected]邮箱: [email protected]
当梦想照进现实,人们可以感受到那束温暖的阳光,抚摸内心的幸福。
然而梦想照进的现实,离梦想的距离还是遥远的,就像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阳光,却没有人真正触碰到了太阳。
太阳是炽热的,你离他越近,就越快得化成灰烬。
《孔雀》整部电影,都在纠缠于梦想和现实的辩证关系,你对她越渴望,毁灭地越快,而毁灭之前的快乐,也不过就是你自己幻灭前的苟延残喘。
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每一次想要去实现梦想的时候,都是在一次次看似幸福快乐投影下的,一缕破灭的泪。
第一次,当漫天的白色降落伞在湛蓝色的天空上面像蒲公英一样飞舞的时候,姐姐看呆了,那是那么自由,那么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而充满了美丽颜色的未来,她的心,正如那天色一般,一片蔚蓝。
尤其是那降落在她面前,英俊高大的伞兵,那如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轮廓里,嵌着那么明朗的,如阳光般灿烂的笑。
导演聪明地把梦想和蓝天白云、降落伞联系到一起,影衬出梦想的美好,和飘忽不定,不易捕捉和触碰。
姐姐如痴如醉地,满心想要进入那样一种明媚的,自由的生活,从而逃离她现在的那种死板、了无乐趣的家庭。
而事实是,她好不容易偷了家里的钱给伞兵买了两瓶酒,可惜晚了一步,她憧憬的爱情,和那么春光明媚的未来,蓝天,白云,统统打碎在了那个伞兵陪着另外的两姐妹打乒乓球的那个瞬间。
终于,两姐妹中的妹妹当上了伞兵,而姐姐,终于还是回到了现实当中。
有时候梦想和现实真的只差那一层透明的玻璃,你在玻璃的这头,梦想在玻璃的那头,你看得见她的美好,却永远都摸不到。
你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贴在你眼前的时候,倏然远逝。
而干爸突然的出现和突然的死去,则是另一个梦想的形成与破碎。
干爸会拉手风琴,而姐姐喜欢音乐,姐姐向往温馨美好的家庭生活,干爸为人忠厚诚恳,让姐姐第一次有了被人疼爱关心的感觉。
他们互相在对方的身上寻找着自己需要的慰藉,姐姐把弟弟也拉进来这段关系,理由是“爸妈只喜欢老大,不喜欢我们,所以谁对我们好,我们就跟谁好。
”的确,三个人坐在一起看电影,吃汤圆的场景的确非常感人、温馨,但是在这种温馨到达一个高潮的时候,干爸却摸电门死去了,而干爸的家人找到姐姐的工厂把她痛打一顿。
第二个梦想,想要温馨家庭的梦想,又一次赤裸裸地在姐姐面前破碎。
于是姐姐选择接受现实,结了婚,生了孩子,然而有一天,当她走在大街上,看到曾经那么英俊的伞兵脱下了军装,像一个小老头一样坐在自行车上,眼神里面除了空洞只有昏黄,姐姐笑着对弟弟说,“他说他永远爱我。
”弟弟戏谑地笑着,姐姐最终还是留下了泪水,却不知道,是为了已经失去的感情和青春,还是为了这些被现实击垮的血淋淋的梦想。
《孔雀》以一种片段式的结构,分别阐释了三个少年成长的过程,每个少年都怀有梦想,姐姐想当伞兵,弟弟想有一个令人尊敬的哥哥,哥哥想要爸爸多抽烟,并且喜欢工厂漂亮的女孩,然而我想,在梦想破碎的同时,每个人又都找到了自己现实中的救赎。
片尾的孔雀正是这样,每个人对孔雀不同的描述,代表了每个人对现实而后梦想不同的解读。
哥哥正因为脑部的疾病,反而变得容易满足和幸福,并且开心地说要开一个孔雀动物园,天天看孔雀。
姐姐在遭遇了太多现实的伤害以后,不再相信孔雀会开屏,也不再相信梦想的存在,而弟弟,则是永远的随波逐流,不愿再发表意见,只想跟着哥哥姐姐,也许,梦想就是这样残酷,把我们每个人弄得遍体鳞伤之后,仍然出现在天花板的那一边。
可是,曾经拼命想要砸碎天花板冲出去的人们,却再也无力去争取。
又一次想到片中最为经典的一段场景,当姐姐骑着单车,拉着她亲手做的那个破了的蓝色降落伞,张开手臂,开心地笑着。
那是青春最后一次的飞扬,也是对残酷的青春最后的一次狂欢,蓝色的梦想其实在形成的那一刻,就带着那个破碎的洞了。
请恕我肤浅
整体构架有问题
时代特色
我只看到了失败的家庭教育
据说它得奖了,我就去看了,为了得奖拍的。
唉
如友邻所说,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伟大的设计师。热衷于滑向痴迷假象的深渊(极尽浮夸做作表演的吕聿来是中国独立电影虚假本质的浓缩化身,也许在某些作者的手中他会拥有制造超验空间的能力?)
依稀见过那个姐姐。
4— 稍显破碎的叙述,对那个年代人生的展现,让人着实感受到许多压抑和无奈。而这个年代人们的难题,只是变换了角度和手法。到底怎样才能开屏,答案是:惟有向前与等待。
一个家庭,一个人,一个时代
60.70年代的人大概喜欢吧,我是无法理解,觉得里面每个人都有点神经病,怎么说呢,觉得这部电影有点做作。
梦想在现实面前永远不会开屏
就是不喜欢这个调调。
文藝腔,文藝調。
顾长卫为这部《孔雀》煞费心血,记得老子赶儿子出门的画面缺了几秒,是一帧一帧手绘补完整的;最后的孔雀开屏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顾长卫的疏离、孤独和苍凉就在这里了。伸着脖子死去的鹅,盒子里的小鹅,姐姐对着番茄的哭,直戳破防线。
为了所谓效果,剧组真的用药毒死了那只鹅。就此便对导演和电影好感顿失——毫无必要的残忍……
自行车后面的降落伞、小树林里的一枪空放、送给心上姑娘的大大向日葵,这才是电影这才是电影。
“所有的人生都经历三个阶段,年轻的时候是审美阶段;中年的时候是伦理阶段;老年的时候都会步入宗教阶段。”看影评比看这部电影有意思多了。
试图打造一种中国人的「平民生活史诗」,试图用各种「年代感」与价值观的承载事物来焕发共鸣,但是吊诡的是,几乎与每个人认知/认可的真实生活依旧有很大距离,过于拘泥在时代上的细节与表演显得矫揉造作,唯有胖子哥哥算是真实,其他人反而虚假且虚伪。
接受不了的小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