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表面上是一部抒写“胶片情节”的电影,骨子里却是一个残酷的悲剧。
所谓“给电影的一封情书”,竟然是一封“血书”。
还是先从故事讲起吧。
因打架斗殴正在劳改的张九声收到女儿的来信,说登上新闻简报,会在电影片前放映。
为见女儿一面,张九声逃出劳改所,错过放映场次的张九声撞见为做灯罩前来偷胶片的刘闺女,两人开始追逐戏。
因为失误,一盘胶片在范电影的儿子手上破坏。
为了保证电影成功放映,范电影和张九声展开救护工作。
三个人的命运因为胶片交织在一起。
亡女之痛
《一秒钟》纪录片因为种种原因,电影里省去了女儿去世的信息(在纪录片里有提及),导致张九声的行为动机无法得到充分说明,同时也消解了行动背后带有的情感力量。
不过通过结尾,观众大体上还是能够体认到张九声已经失去女儿的事实。
不然,他出狱后为何还要回来找刘闺女,要两帧胶片呢?
因为那两帧胶片是女儿仅存于世的影像,也即遗照。
如果张九声的女儿尚在世,他完全可以让女儿寄一张照片过来。
而且,张九声不顾生命危险(越狱)也要看到电影,间接说明了女儿已经离世的事实。
电影结尾,张九声和刘闺女相视一笑,似乎也在透露,张九声在刘闺女身上找到了情感替代,女儿事实上已经离世。
张九声的笑,说明他放下了。
“一秒钟太短,不够。
”张九声的这句话催人泪下。
如果这是仅有的再见到女儿的机会,一秒钟哪里够呢?
电影到这里才暴发出了最大的情感力量,胶片电影转瞬即逝、无法暂停的放映机制似乎也在强化这种力度。
正是因为女儿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秒,胶片电影的放映不能像播放器那样定格,张九声只能让范电影反复放映片头片段,仅仅为了一遍遍观看女儿的身影。
这难道不够动人吗?
引申一下,女儿在胶片中出现一秒钟的设想极好地凸显出电影和照片本质上的差别。
照片可以暂停时光,将时间定格并永驻;而作为动态切片的电影,却无法让某个瞬间永久停留,它总在时间之河上流逝。
当范电影最后剪下留有张九声女儿身影的两帧胶片,作为礼物送给刘九声,这两帧实际上类同于照片的底片。
张九声想看的真的是电影吗?
他需要的仅仅是能够确证个人记忆的照片。
只要有照片,他便能随时缅怀逝去的女儿。
因为没有照片,他为了重现记忆或将女儿的身影刻录到个人记忆库里,他只能如西西弗斯那般一遍遍徒劳地重看电影。
作为物质载体的胶片《一秒钟》虽然主打“胶片情节”,抒发对胶片电影的爱;但事实上,电影里出现的人物都“各怀鬼胎。
”张九声为了见女儿最后一面才去看的电影,而且他也只是想看片前的新闻简报,而不是正片《英雄儿女》,这说明他对电影并没有一种原生的爱。
同样,刘闺女之所以要偷胶片,是因为弟弟不小心打碎了从邻居家借来的用废旧胶片做的灯罩,她是为了拿胶片来做灯罩,她对电影也没有一种原生的爱。
范电影对电影就有一种爱了吗?
我想未必。
这位自诩“从未出现放映失误”的放映员手握独家放映权力(并不想让场长的弟弟、也即他的徒弟继承他的位置),更加享受的其实是放映所带来的特权:群众对他的敬意、讨好和吹捧。
看看那口印有“放映员 001”的搪瓷杯,以及他从口袋中掏出南瓜子、花生等各类“贡品”的得意样子。
范电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有人性上的弱点。
胶卷明明是痴呆儿子弄坏的,他却把责任全部转嫁到徒弟身上,即保护了儿子,也保住了自己独家放映员的位置;知道张九声乃越狱逃犯,他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变态度,对他惟命是从;等到后面有机会了,他又叫来保安部的人,捉拿张九声;最后,他剪下有张九声女儿的胶片送给绑在角落的张九声,还把用废旧胶片做的灯罩送给刘闺女……我们无法用好人或坏人简单判定范电影,他是一个复杂的人,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所有行为都是出于自利。
在那个年代,电影不是消费品,而是奢侈品。
正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林林总总只把胶片当作物质载体、而不是真正热爱电影的人。
就像张九声、刘闺女、范电影……他们并不是因为爱看电影而喜欢电影,他们喜欢电影是因为电影可以满足自己的某个目的,电影让他们有利可图罢了。
那么,坐在会场里看电影的群众,就是真正热爱电影的吗?
我想也未必,电影更多的是提供他们逃离苦闷现实的一种方式,即便看的是样板戏《英雄儿女》,他们也乐在其中。
因为说白了,看电影是那个年代的大众少有的几项公众性的娱乐活动之一。
对时代的反思《一秒钟》是十足的悲剧。
最终消失在风沙中的两帧胶片,如同记忆中的历史那般随风而逝。
这种隐喻是电影另一个处理高明的地方,希望这并非我过度阐发。
如果没有影像作为个体(以及时代-历史)的记录,我们如何能够真实地缅怀呢?
留在记忆中的身影永远是模糊的,永远企不及影像做出的精准复制。
历史同样如此,电影的价值在于为时代-历史留下真实的注脚。
通过历史留下的旧电影或旧影像,当下的人才能够真切地感知到过去的历史状貌。
电影表面上讲一个因为胶片之缘际会的故事,背后折射出的却是大时代背景下不同人的遭遇和困境。
张艺谋看似站在不批判的立场真实地呈现历史,实际上影像内里还是能看出时代和政治的残酷,它们反映在人物的命运上。
如他所言,“人物是锁在固定的时代里”。
表现一个时代的状貌,首先需要人物。
或者更进一步说,一部讲人与事的电影,最关键的是里面要有站得住的人物。
影像通过虚构的人物重现时代的状貌。
如果没有影像(电影),小人物沉浮的命运就会像卷入风沙的胶片那样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看来,只要能够让电影里的人物立起来、活起来,时代自然而然就会反映在这样的人物身上。
这是“小叙事”在描绘历史、反映时代上真正的价值。
而“大叙事”之所以不可行,原因是一旦缺失具体的人物,时代便只剩下一具空壳。
《一秒钟》称得上张艺谋的返璞归真之作,放弃了炫目的色彩和高蹈的形式,塑造可亲又可感的人物,用新现实主义的质朴手法讲述一个令人感动、引人思考的故事。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先生如是说过。
因为众所周知的“技术原因”,《一秒钟》几经波折才“顺利”上映,而片中的情节和影片本身的遭遇,也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
乍看之下,《一秒钟》是个温情脉脉的故事:劳改犯张九声逃狱,只为了在电影放映前的新闻简报中看“一秒钟”的女儿;孤儿刘闺女,一心想着偷一段胶片,给弟弟做灯罩;在民众里极具声望的放映员“范电影”,想着抱住自己的铁饭碗。
三个人物,因几卷电影胶片而纠葛在一起,从争夺到抢救,随着片中电影的放映,三个人各自的故事也抽丝剥茧地展开,各有各的缺失,各有各的苦楚。
张九声在放映室里低落豆大的眼泪,范电影把两帧胶片偷偷塞到张九声的口袋,张九声和刘闺女之间的别样父女情——这些无疑是动人——但张艺谋借《一秒钟》想说的真的只是这些吗?
影片在宣传时打出了“张艺谋给电影的一封情书”这样的标语,但实际上《一秒钟》是一封历史的血书,温情背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透过对删减内容的了解,以及对片中细节的回想,其实依然能辨出几分原片的狠辣。
影片最核心的删减是张九声女儿的死,原版的故事中,张九声告诉刘闺女:他的女儿在生产队为了表现,冲在前面抢着扛第一袋面袋子,而卡车还没停稳,女儿就被车撞死了。
这段关键剧情的语焉不详,对影片表达的完整性损伤极大。
只有了解这段剧情,观众才能对张九声一系列近乎偏执的行为有更合理的解读,才能理解那句“她才十四岁,跟大人争什么呢”的悲悯,《英雄儿女》结尾的父女重逢才更显讽刺。
巧合的是,老谋子当年在拍《活着》时,将余华原著中的有庆之死,从更加荒诞讽刺的抽血至死,改为了被车撞倒的墙砸死,可依然没能在大陆顺利上映。
二三十年后的今天,相似的历史背景,相似的“意外”,都没能直接传递给观众。
片中范伟老师的表演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范电影这个角色本身,也是多面、复杂和矛盾的。
备受民众的尊敬和崇拜(多加一勺的油泼辣子),放映技术出众(几十年从没出过差错,只有他能放的大循环),骨子里对电影有着诚挚的热爱(“狗日的我能看一页”),但又提心吊胆自己放映员的位置不保,为了保住位置也会向权力谄媚。
其实不难看出,这个角色身上有着老谋子自身的投射,老谋子是在借角色之口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不甘与愤慨:对着抢救修复后的新闻简报说“都刮花了,没法看了”(喻意被删改的影片);悲哀地乞求护卫队“我这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跟组织反映不要换掉我这个放映员”(讨好官方的身不由己);电影胶片,经过“驴车”“脑子烧坏了的蠢儿子”才无法放映,需要技术修复,或许又是在暗指些什么。
影片中,举报了张九声的范电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剪下了那两帧胶片,因为他知道这胶片是张九声女儿的遗像。
受困于体制,但仍有着良知与反抗。
这段剧情,与踩着警戒线勇敢发声的电影创作者们,又何其相似呢?
片中还有许多细思极恐的小细节,绵里藏针地书写着控诉与鞭笞: 作为政宣喉舌的新闻简报,为什么要在电影前放映呢?
我们的院线电影放映前必定出现的又是什么呢?
当文革结束,那两帧照片早已被沙尘掩埋,历史的伤痛是不是也就这么不见踪影,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中?
片中《英雄儿女》的两场放映也很值得玩味,全体民众痴迷地看着歌功颂德的时代样板戏,来抓坏分子的保卫科的人凭借特权看起了加场,错过第一场放映的张九声和刘闺女被绑着看了电影。
真的所有的电影都是电影吗?
那段特殊的历史之下,人们的精神世界贫乏而扭曲,那么现在呢?
初看觉得,剧本在矛盾冲突的制造上,有不少的生硬之处。
但细品后发现,即便已是残本,《一秒钟》的剧本依然称得上张艺谋30余年的职业生涯里,最厚重、最深刻的一次表达。
想必许多观众会同我一样,对最终呈现的《一秒钟》感到些许意外:它竟然是一部如此“简单”的电影,主线就聚焦于为了看逝世女儿的一秒钟影像而选择逃亡的张九声(张译饰)和被迫偷胶片做灯罩的刘闺女(刘浩存饰)两个人身上。
简单的三天两夜的故事情节、简单的萍水相逢的人物关系。
对于不断在风格上“求变”但始终追寻某种“史诗气质”的张艺谋而言,这部电影兴许就是他职业生涯中在构成上最为简单、一目了然的作品。
而这种简单又有如片中连绵不绝的沙山一般,表层之下承载着的是复杂精确的设计、沉重的时代记忆和无法被言说、只能被感受的“无言之言”。
拍摄这部电影,就如同挖掘出最终被风沙所掩埋的两张胶片。
而理解这部电影,我们首先需要知晓的便是“风沙”与“胶片”对片中的主人公们都意味着什么。
片名《一秒钟》,不仅是指张九声的女儿在去世前的最后影像(或说是遗照)的时长——她活了一辈子,只留下了一秒钟;同时也对应着张九声在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做出的逃亡和一系列抉择——他为了看一秒钟,甘愿搭进自己的一辈子。
一秒钟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父亲最后的“纪念物”被瞬间丢弃、一个人的尊严被瞬间碾压;也足以让两个被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在看电影的同一秒钟里,通过对方同时想起自己的女儿与父亲,获得瞬间的温暖。
最终,一秒钟被当做一种丈量历史与人生的尺度,须臾之间,一生的重量,就压在了一秒钟里。
张艺谋在电影中,让两位主角对此做了许多“有声”与“无声”间切换的传达,尤其是一些哭戏上的层次,成为了一种“无言之言”。
比如张九声在与刘闺女在开场搭车回村时,通过两人互相扮演对方的父亲和女儿,把主角的凄苦身世揭示而出,身世的凄凉与人生的愁苦,凝缩在刘浩存说笑时突然眼泛的泪光;而这份苦难所带来的一份不得已的狡黠,也在她反复多次的偷窃行为中得以一览。
又如在看完《英雄儿女》后,张九声想要反复观看女儿的一秒钟影像,他的头深深地从放映窗口里探出去,再往回头一顾,麻木的脸上瞬间连续掉下豆大的泪珠。
这里可以看出张译在表演时所体认到的作为父亲的多重情感。
张九声在进去的时候女儿8岁、影像中是14岁,六岁的年龄差让他在第一遍观看时甚至没认出来。
此时天人永隔绝的“相认”,包含了震惊、愧疚、痛苦、开心、绝望……一个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情感。
所以他的表情必然要是麻木的,而他的泪珠也必然要决堤般地往下掉。
还有一场精彩的戏,是张九声与刘闺女被保卫队发现后,背对背绑在礼堂中。
保卫队的队员们为了逮捕张九声而蛰伏了一夜,就让范电影服务他们再看一遍《英雄儿女》。
在看到王芳认父一段时,两个人都各自流下了泪水。
即便他们暂时身陷囹圄,却仍能够跳脱出自己当下的处境,因共情而流泪。
张九声此时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是将刘闺女当作女儿的一种影子;刘闺女此时也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虽然自己厌恶抛妻弃子的生父,但张九声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其实我很想念父亲”。
无论是张译还是刘浩存,此时都显出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表演状态,完全让身体与神情说话,表达出无法被明确诉说的时代创伤。
演员在表演时的“身体感”,还体现于多场两位主角在沙漠中追逐奔跑的戏。
尤其是刘浩存在电影结尾时提着胶片灯罩的奔跑戏,是全片最令我动容的一场戏。
这场戏采用了这样的设计:在一片荒芜的大漠中,前面是一队赶路的押送队,发现了范电影偷偷塞给张九声的两格胶片,将它扔在沙漠中;而后面则追逐着奔跑的刘闺女,动作的速度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就算跌倒也不管不顾,爬起来就接着再跑。
这种不顾一切的追逐,再也不是此前任何将“找寻”作为目标的奔跑。
刘闺女只是怀揣着最为简单的告谢与告别的心思,就是这份简单的情感,成为了她行动的触发和推力。
在观看这场戏时会让人意识到,在大漠中的奔跑,演员的这种身体感宛如直接冲到了观众的面前,里面蕴藉的就是一种能穿透人物情感、时代荒芜的力量。
而时间的流逝这一抽象涵义,也因此从演员的身体上转移到了现实时空中,刘浩存此时仿佛跑过了一整个“胶片时代”,让我突然拥有了一种穿越历史跨度的感受。
哭泣与奔跑,几乎是人所拥有的最为直观、简单的行为与动作,被刘浩存与张译在片中反复演绎,不仅是在那个荒芜年代里留下的真实且直接的情感,也是留下一种企图从时代中挣扎而出的反抗的生命力。
《一秒钟》的确是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但在我眼中,它与对电影本体或者说胶片时代的情怀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例如《天堂电影院》)。
在那个精神贫瘠、人们的娱乐活动是只能反复观看某类电影的年代,“看电影”这件事所谓的“神圣性”本身就带有枷锁与禁锢的一面,甚至是负罪性,这种“二元一体”才是本片所关注的。
另一方面,在《一秒钟》中更可观的,还是在于电影中的电影如何承载人世间的情感,电影又是如何在人与人的相遇与别离里被催化启动,演员的表演如何传递出被掩埋的时代记忆。
就此而言,《一秒钟》确实称得上张艺谋自新世纪20年来的电影中,最值得被铭记的作品。
前些天,柏林电影节传来消息,王小帅执导电影《地久天长》,斩获影帝影后双座银熊奖杯,这是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上久违的殊荣。
王小帅的电影,讲的是改革开放和计划生育政策背景下两个家庭30年间的苦难和生活。
网友们在祝贺欢庆的同时,许多媒体和影迷也为同样入围金熊奖的中国电影《一秒钟》而惋惜,《一秒钟》是张艺谋导演的新作,从仅有的信息来看,讲的是文化革命时期,一个梦想看一场电影的普通人在追逐路上的遭遇。
然而电影节展进行到一半时,《一秒钟》却因为技术问题,退出了竞赛,无缘金熊奖。
在国内外媒体影迷的一片惋惜声和期待上映的呼声中,却不乏有一样的意见,并且也受到了众多网友的支持。
有人说,“中国观众更愿意看《流浪地球》这种面向未来的新电影,张艺谋等老一辈只会反思历史,已经跟不上时代。
”还有人说,“张艺谋、王小帅之辈拍这些中国人惨兮兮的电影,只是为了讨好西方世界的评委,只是为了洋人的奖杯。
”更有人说,“新一代中国电影人已经在眺望星辰大海,而第五代导演只会在泥土中挖掘肮脏的人性。
”看了这些评论以后,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切地感到紧张和难过。
如果一个狂奔中崛起的大国,只会抬头望天摇旗呐喊,却没有人回望过去低头看路,那么狂奔的终点,将会多么的可怕。
在我们身处的时代下,仰望星空和回望历史并不矛盾,甚至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5000年文明历史,是智慧和经验的宝库,新中国建国后七十年的艰辛历程,更是当代人记录历史、总结经验、思考民族命运的落脚之处,而电影正是记录历史反思人性的最生动最具传播力的艺术形式之一。
张艺谋导演是我最崇拜的导演之一,大多数人对他印象深刻的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英雄》《大红灯笼高高挂》等等,他对光影变化的掌握,对鲜艳色彩的美学创造,让所有观众叹为观止。
“光艳夺目”,似乎是他的一个标签。
其实,张艺谋本人之所以在中国影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其作品之所以被奉为经典,是因为他的电影中总是带有浓厚的时代印记,并且蕴藏着深刻的民族精神和坚实的文化基础。
他早期的代表作《活着》,改编自余华的同名小说,不仅大胆直接地展示近现代中国不可阻挡的时代洪流,还潜藏着中国人在苦难中活下去的坚忍和希望。
这部电影没有在中国大陆上映。
而他创作中期最为成功又饱受争议的《英雄》,则阐述了以天下为重的历史观,张艺谋借由这部电影显露了他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动作构图色彩剧情上的超前尝试,又是他商业性和艺术性兼具的巅峰。
那次创作在中国毁誉参半,很多人十几年前骂完以后现在又跑回来给他平反。
从去年的《影》开始,能明确感受到他的创作步伐已迈入后期,只使用单调的黑白二色意欲撕下大众强加给他的“工于色彩”的标签,却得到出乎意料的水墨画风,惊艳四座,隐晦精妙的剧本为观影行为设置难度,这是他在向票房说话的市场逆反示威。
年逾古稀的张艺谋要做回自己,不顾及广电总局的审查制度和市场娱乐至上的风气,拍摄《一秒钟》看样子就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和自己属于的那个时代。
王小波曾经写道,“老三届的人缺少平常心。
”张艺谋就是老三届的一员。
那些特殊时代的遭遇,是他一生的记忆,下乡知青是他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身份,即使四十年过去了,缺少平常心的他又怎么会释怀呢?
反思历史的作品,一方面是对个人的过去做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给下一代的我们,留作遗产。
常常感慨,第五代导演以降,中国再不见电影大师。
再看看那些狭隘刻薄短浅的评论,我又想起王小波二十四年前写过的一段话,放到今天仍然适用——“我在我在影视圈有个把朋友,知道拍片子难,上面审本子审片难,这是一,找钱难,这是二,还有三和四,就没必要一一列举,但其中肯定有一条,那就是观众水平低,不过我不知该怪谁。
” 在一路狂奔的同时,不要光顾抬头望天,还需注意身后和脚下。
新时代中国需要记录历史反思人性的文艺作品。
就电影一门而言,这样的影片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拍得深刻透彻,还要有成熟求新的创作技巧,才能够拍的生动好看,试问,中国兼具此二者的导演尚余几人?
1座金熊奖,2座金狮奖,9座金鸡奖,1座金马奖,功名早已铸就,张艺谋何须再贪求什么多余的名利。
他曾经说过,他到现在还不休息,只因为他是劳苦命而已。
依我看,还不止于此,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坚持艺术创作,影耕不辍,在后期尝试《一秒钟》这样的作品,为的是保存民族的记忆,也为了对一代人做点交代,虽然困难重重,虽然不赚大钱,但记录和反思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过往,何尝不是第5代导演的时代使命,张艺谋有创作热情,有历史责任,有社会压力,于是张艺谋别无选择。
我们都应该对“张艺谋们”多些敬畏,少些讥讽。
新时代的中国,要从骨子里自信,不吝宽谅,不惮反思。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地久天长,又怎么会容不下区区一秒钟呢。
2019年2月25日凌晨
11月27日,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一秒钟》在院线上映,这一档期比原定档期晚了近两年。
上映四天,影片累计票房7000多万。
对于张艺谋来说,这一票房成绩不算惊喜,但是在许多第五代导演新作失势之时,《一秒钟》的口碑倒是不错,保持了张艺谋在影迷心中的水准。
《一秒钟》电影剧照。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大时代中个体的遭遇。
一个因为打架在劳改所很多年,不被女儿理解的父亲,听闻电影片头新闻简报里有自己女儿的影像,于是偷偷从被看押的地方跑出来。
在他去追逐电影放映场次过程中与刘闺女、范电影等人物相遇,产生了一些交集。
电影中最动人的部分来自主人公张九声对女儿的爱,由这种深沉的父女情推动,电影文本获得了超越性的力量。
那么,为何讲过无数遍的父女情,依然打动人呢?
在《一秒钟》当中,这种动人之处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张九声如何突破规则与外部的重重束缚去接近女儿的形象。
这背后的冲突实际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公”与“私”的界限与分寸该如何把握?
为什么个体的欲望与情感值得尊重、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撰文| 重木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新京报书评周刊,欢迎关注。
01个体与外部环境的矛盾,成为《一秒钟》的冲突内核“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是否暗示了某种宿命论般的无奈:即作为渺小的个体在这浩浩荡荡的洪流之中,往往无足轻重,恍如一滴水。
然而也正是在这里,我们遭遇了《一秒钟》中的矛盾。
对于他人不起眼的一段故事,漫长电影中的“一秒钟”,对张九声这个从劳改营里逃出来的男人而言,却几乎是他生命的全部。
对个体而言,他们所能感受和遭遇的往往就是全部,全部洪流的浩浩荡荡。
当张艺谋导演深情地追溯拍摄这个故事的原因时,提到了自己的早年经历,尤其是其中对电影的热爱和着迷。
或许因此才会出现“一秒钟”这一象征和隐喻。
作为组成一部电影的基本时间单位,是这些无数的一秒钟建构起了一部恢弘的电影。
一秒钟与整部电影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也象征着无数的个体与他们所参与、建设和创造的历史的关系。
《一秒钟》电影剧照。
在电影中,作为“一秒钟”的张九声女儿的影像既被强调又被忽略。
一方面,这“一秒钟”是组成电影中重要新闻播报的内容,传递着当时整个环境的动向与潮流,如果没有这“一秒钟”,也就难以由此建构出一套完整的意识形态形象;另一方面,这个“一秒钟”又遭到忽略,它(她)只不过是这支宣传短片的一个组成部分,一颗螺丝钉,被融入整体之中而不会受到真实的关注,而是被创造和需要的符号。
然而,张九声的出现则彻底破坏了这一潜藏的规则,导致那原本面目模糊的“一秒钟”中的女孩重新获得了作为个体的意义。
产生这一颠覆的原因,则来源于由血缘这种自然因素所构成的亲情关系。
这一关于个体的辩证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张艺谋电影中颇为出彩和矛盾的部分。
从《活着》到《我的父亲母亲》,以及这个世纪中的《归来》,甚至《影》都流露出这一主题。
张艺谋对这一问题念兹在兹,反反复复地回归和讨论中也流露出他所秉持的——以及几乎是整个第五代导演所关注的——人文主义关怀。
在《一秒钟》中,张艺谋通过在镜头下对一望无际且风声呼呼的高原粗野且恶劣的环境反反复复地展现,为观众营造出了一种令人紧张且萧瑟的气氛。
汉娜·阿伦特使用“荒漠”来形容无世界性(worldlessness)的状态,即一种人丧失了与他者一起共享世界的能力的状况。
而张九声与刘闺女的故事,也就发生在这个或许可以被看作是隐喻的漫天黄沙之中。
《英雄儿女》电影剧照。
当电影中出现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火爆的《英雄儿女》电影时,我们其实被同时置于两种不同的叙事和观念逻辑之中:即在面对更高的、更宏观的理想要求时,个体可以如何选择。
将《英雄儿女》与《一秒钟》相比,我们会发现其中的差异,在《英雄儿女》中,王文清早早就发现王芳是自己十八年前无奈丢弃的女儿,但为了革命,他并未与女儿相认。
而在《一秒钟》中,张九声为了能够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威胁要杀人。
在这两种不同的逻辑背后潜藏着现代性中最为焦灼的矛盾,即对于个体的解放与自由,到底应该通过何种方式?
02“私”与“公”的观念流变对现代西方而言,“个体”从文艺复兴开始出现,之后在启蒙运动中成为一切研究的基础,无论是哲学,还是艺术、文学或经济、社会等。
从中世纪关注神的目光转向尘世中生活的人。
当人挣脱神的束缚而开始独立自主地立足于世时,启蒙哲学家们在人身上所发现的理性能力,便成为指导和帮助个体生活、思考和创造的最有力武器。
“我思故我在”成为现代个体最核心的特质。
对中世纪神学的去魅带来的信心,让人们坚信利用理性便能够设计和建造出尘世间的天堂。
曾经被圣奥古斯丁严格分别的“上帝之城”和“尘世之城”在启蒙运动后的人类理性中渐渐被忽略;而伴随着科学技术等科技理性的发展,由工业革命所掀起的社会巨变,让人类对创造出一个对个体而言天堂般社会和世界的可能坚信不疑。
如何能够达到这一目标?
对此回答出现的分歧也便成为现代世界革命中最典型的两条路:一条强调以个体的基本权益为主,通过社会契约建构国家与社会,保障生活在其中的个体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另一条路则是强调某种整体性方案,即只有通过对社会的全体改造,才能真正的解放个体与保障他们的自由与权利。
《一秒钟》电影剧照。
张艺谋与第五代导演遭遇的历史便是在第二条路的逻辑下所产生的,即为了创造出一个公平、自由、开放的社会和国家,必须彻底扫灭所有陈旧之物,在其废墟上重构新城和新的世界。
也正是在这一典型的启蒙逻辑下,无论是《归来》中的陆焉识还是《一秒钟》中的张九声、刘闺女,都被要求为了这个更加崇高与伟大的未来和梦想放弃自身的“一己私欲”,参与到这一洪流的推动之中。
而《英雄儿女》中的王成、王芳和政委也都确实积极且热情地参与其中,最终王文清与王芳的家庭悲剧在更高的理想面前被不痛不痒地化解。
但这一逻辑在《一秒钟》中遭遇了危机与阻碍,从而才会由此揭露出风声呼呼的命运中的一些阴影,或是那些被遮蔽与不能被看见和知道的个体的遭遇与故事。
《中国的公与私·公私》,作者: [日] 沟口雄三,译者: 郑静,版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2月在沟口雄三的《中国的公与私·公私》一书中,作者指出传统中国的“公私”观念与西方和日本都不相同,但它对近代中国在此相关概念中的影响却依旧十分强大。
作为一种“由私的连带集结而成的公”,一方面因其具有协调能力而呈现出包容性,被理解为“公平、公正”;但另一方面,当它被视为“公平、公正”的标准时,作为其理论对立面的“私”便会遭到贬斥,无论是其道德还是政治中都由此渗入消极内涵。
而《一秒钟》的故事却以典型的为私成了主流叙事之外的异类,从而遭到打击。
张艺谋选择以“父-女”关系来展现这一“私情”所具有的双面力量。
为了看女儿一眼,作为父亲的张九声不惜破坏来自“公”的要求和命令,从而直接造成对后者权威的挑战和威胁。
家庭作为传统中国政治与日常伦理生活中最基本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承载的便是“私情”,虽然我们也知道“公、私”观念最开始便产生自家族,即家族为公,组成家族的各方为私。
为了家族之公,也必须压制各方之私。
但伴随着现代传统家庭在晚清之后的衰败,以及西方核心家庭模式在中国的传播,家庭作为“私”便开始与国家或社会之“公”进行分离,甚至区隔。
而组成近代核心家庭的生物性血缘关系也成为某种“私”的初始状态,因此当面对的是女儿、是弟弟或自己的儿子时,张九声、刘闺女和范电影才都会毫不三思地越过各种“公”的规章制度和禁令,保护对方。
03与命运的冲突中,个体如何摆脱无助与无奈?
正是在这样的亲情故事中,张艺谋似乎相信那些被看作“私”的东西其实更像是某种人性的自然情感流露。
而在这样的“自然”中,外部机器所塑造和想象的未来才变得更加非人性化,而出现了康德曾经所担心的局面:即人不再是目的,而成了工具。
当法兰克福学派在“二战”后开始反思到底是什么给现代欧洲造成如此大的灾难时,他们发现了工具理性这一幽暗之物所造成的理性与技术的疯癫。
工具理性在本质上强调实用与目的,从而与现代性革命中的整体方案之间存在着隐秘的联系,即被设定的目标需要机器运作般、条缕清晰地实施,而任何其他参与者、环境(“人定胜天”)和条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也都必然为了服务这一目的而被要求牺牲其特性,成为“历史必然性”这部恢弘的电影中的一分一秒。
在由工具理性所设计的历史和进程中,个体被以为公、为了更崇高未来的理由要求他们放弃私欲私情、创造性和能动性,积极成为组成集体的万千无名者。
在《一秒钟》的新闻播报中,张九声的女儿以及无数像她一样的年轻人,便在这样的时代呼声中奉献自我,就如当初的第五代导演一般。
只不过后者稍微幸运些,活到了“时代变了”,但张九声的女儿却在这样的洪流中被淹没,仅在新闻播报中留下惨淡的一秒钟形象。
《一秒钟》电影剧照。
这样的遭遇也不仅仅只发生在女孩身上。
当范电影因被张九声威胁而不得不给他放电影,在聊天中得知对方子女的不幸而获得短暂共鸣,以及其后他偷偷地让保安科来抓人,到最后他又剪下张九声女儿那一秒钟的镜头底片送给他……范电影身上体现出的才是真实且生动的人性——既不是天使、也非魔鬼,只不过是在各种境况下不得不或是无奈而造成的诸多形态。
就好似张艺谋在《活着》中所展现出的那个纨绔子弟富贵的一生,在颠簸诡谲变换的时代中苟且偷生,获得些暂时的快乐和轻松。
但无论是张九声及其女儿的悲剧,还是刘闺女的不幸,甚至是范电影儿子的意外,都本不该如此。
在气势汹汹的新闻播报中,她的女儿只有“一秒钟”的镜头;而在历史和命运的潮流中,他们似乎也就仅仅如“一秒钟”般倏忽而过,且没有像范电影那样熟练的放映师能再通过剪辑来反复地循环这一秒。
这似乎就是最后的关于个体的悲剧,即作为创造者本身最终却转瞬即逝且往往默默无名地像电影最后那截电影底片般,被黄沙吞没,再不可见。
《现代性的隐忧:需要被挽救的本真理想》,[加]查尔斯·泰勒著,程炼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10月。
然而,张艺谋企图对抗的似乎正是个体在之后的时代叙事中再次消失的不幸。
如果我们从另一层面看张九声和刘闺女的行为,或许同样能发现,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他们依旧坚持着自己认为是对的、需要去做的事情——尽管导致这些事情的原因是超出他们所能掌控的——从而在宏大叙事中书写着与创造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叙述。
在查尔斯·泰勒《现代性的隐忧》中,他把这一行为称作自决的自由(Self-determining freedom),即当我们决定某样东西与我有关,而不是为外部影响所决定时,我们才是自由的。
张九声与刘闺女在亲情下所做的选择与决定,也便暗示着他们是自由的,即使在封闭且铺天盖地的时代之中,个体的“一秒钟”依旧能成为决定性的时刻,而超越外部的束缚。
张艺谋也不正是在利用电影重新展现和讲述这些无数的“一秒钟”吗?
或许正如如汉娜·阿伦特在《政治的应许》最后所说,“正是因为我们在荒漠的状态下感到痛苦,我们才仍然是人、才仍然完整无缺。
危险的是我们变成真正的荒漠居民,在荒漠中觉得像待在家里一样舒适自在”。
在《一秒钟》的荒漠里,无论是张九声、刘闺女还是范电影,他们都在遭遇着痛苦和不幸,也正由此才让他们饱有了生命的激情,而也只有如此——阿伦特说——“我们才相信他能够在自己身上唤起来自行动根基处的勇气,用于成为一个行动的人”。
因为只有行动的个体,才能改变荒漠,使其成为一个可供人与人进行连接、交流和一起行动的世界,也只有如此才能共同改变我们作为“一秒钟”在时代洪流中的无助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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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重木;编辑:走走;校对: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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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是不是这样看电影的最后一代——暑热难耐的夏天,熬过漫长无聊的白日后,我和村里的大人小孩们一起,扛着条凳、拖着藤椅、夹着小板凳,像泥鳅一样冲向隔壁村……听说那边来了放映队,大大的白色幕布已经拉起,可是天已经黑下来,晚饭只能糊糊扒两口。
我们要抄最近的小路赶在电影放映前到达,人们打着手电筒,远光照着长而狭窄的田埂,近光照着脚下,一个挨着一个小碎步通过。
我闻到有人冲完凉湿漉漉的头发香气,也看到黑暗中摇曳的花裙子,她们煞有介事做好准备,而我什么都没有……但是紧追急赶中我看着漫天星光,依然感到充实。
手电筒的光照到老远,夏夜奔忙的小虫、漂浮的微尘,伴着蛙叫蝉鸣都近在眼前;而我们好像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一件伟大的事。
那件事就是看电影。
三十年后回想起来,已经是一场梦。
比白色幕布更让人渴望的,是通往露天放映场的路,就像旅行将要出发前,新的学期开始前,让人跃跃欲试。
可是观众们实在是被动的,坐在位子上,等故事开始,把自己的心交给银幕里的人,任他们逗你笑让你哭,结束后毫不留情的收场,最后留下你坐在座位上,眼泪还没有干,嘴角还没收敛,只想留在故事里,再看一场。
《一秒钟》散场后,空荡荡的电影院只有我一个人。
三重故事折叠在我一身,既有张译在空荡荡的电影院里,也有我在现时现刻空荡荡的电影院里,更有那个三十年前的我在空荡荡的露天放映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难过,是什么打通了我迟钝的神经让我感到酸楚。
但我被这三重“电影散场”牢牢锁住,就像被平静而深邃的湖水包围。
看完电影的心总是很难和人分享。
尽管看电影的当时——就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就像我们看的无数场电影一样,和很多人一起在看——但我们总感到只有自己在看,只有自己在体会,笑或泪,都是自己吞下自己收藏。
《一秒钟》对我就像一把钥匙,要解一个谜。
这个谜面简单来说就是“人们为什么爱看电影”、“我为什么爱看电影”、“他为什么爱看电影”……可是越解就越像剥洋葱,剥到自己两手空空满面泪痕,也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或许是答案太残酷。
无疑张九声是为了女儿。
可是简简单单一句“为了女儿”,又多么难解释那种执着到底的癫狂。
张译在许多电影里都有上不封顶的执着,最近的是在《金刚川》。
如果人们带着发亮的手机走进电影院,看电影的间隙总是忍不住打开微信,稍微抬头看一眼他的嚎叫,他就会像互联网初代人们嘲笑马景涛的咆哮那样可笑——他为什么要这样疯狂?
但凡你带着一点点不认真去看电影,他的行为都像疯子般可笑。
可是那种可笑细想起来恐怖至极,最后我似乎感受到了——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是的,这个重要的细节被删减了。
他的女儿已经死了。
他的执着不再好笑。
他走上千百里路,冒着渴死、热死、被风吹跑、被人打晕、回去还会被惩罚致死的危险,走了那么远的路去看一场电影,像一个疯子。
可是只有在你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什么的时候,你才能理解那份执着。
他只因这份简单的执着而活着。
假使我们不能理解一个父亲在那个年代的心,不能理解一个劳改犯,也不能理解一个物质精神匮乏的人,甚至不能简单理解一个见不到女儿的父亲——我们只要想到自己曾经丢失的手机、忽然一切文件都消失不见的硬盘,再也想不起的密码账号——一段段封存的记忆被大片大片抹去,我们可能忽然感到被电击、感到窒息,我们明白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在体味那份失去时,我感到的苦涩更多来自我作为母亲的角色。
仿佛我也带着无限懊悔与遗憾活在这个世上,因为我离我的孩子总是那样遥远,我总没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她的成长,当我想起她时,就像张译那样随口说出“噢那年她才八岁”,转眼这已是十四岁。
我所感受到的苦涩来自于无法抵抗时间的流逝。
即使我不知道故事中的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即使只有八岁到十四岁这样一段没有陪伴的时光,对一个父亲来说也已足够残忍。
残忍到可以付出全部的体力、代价奔走这一段路,只是为了守候在她的影像前,看一秒。
是的,一秒钟太短。
人的一生都不过须臾。
不知为何我看到他的后脑勺钻进那个看电影的小洞时,我好像自己也钻进了那个小洞里,我看着自己女儿的无数片段,也像有个上帝之手在拉片一般,让我体会到不断的失去。
我们无法拥有永恒的时光。
而电影、或者照片、或者信件、日记,都像似乎可以永恒存在的介质般,让我们有些许慰藉。
我们借此安慰自己,是的,即使时光一去不复返,我依然可以留下那段记忆,只要我保存了那段影像,记录了那段文字,我就可以获得对它永久的拥有权。
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保存的那些影像,也会像张译在沙漠中回头看到胶片被风吹散那样,一瞬间让我们感到所做的一切抵抗都是无用的?
不仅这些介质随时可能消失,人也会偶然死去。
然而死去就是死去,失去就是失去,不会像电影可以重放。
我们对时间的一切抵抗都是无用的,这让我感到绝望。
报存活着的信念去看电影的张译,把电影已经神化了。
那不仅代表电影,更代表一段记忆。
哪怕只有一秒钟的记忆,记忆也是人生存在的印证。
但是对范伟这个角色来说,电影不是这种存在,但它依然具备某种“神性”。
如果抱着看笑的心,他是一种黑色幽默的存在;但如果你再细想他为什么爱电影,那背后依然有无尽的荒凉。
他为了不凡的活着。
电影在范伟这个角色身上,成为了一种工具。
这个工具让他拥有权力,可以指挥众人的权力,可以区别于众人的权力。
这份权力让他得到了在这个村子里活着的至高无上的尊严。
然而,拥有即意味着可能失去。
他有多在意这份拥有,就有多在意失去。
当他失去放电影的权力时,也将意味着他的人生从此黯淡无光,像村子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穿着粗糙的衣服,过着蓬头垢面的一日又一日,就像他那平庸的儿子一样,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度过一生。
因为恐惧平庸,他渴望与电影接近。
他掌握了关于电影的一切技巧,从冲洗胶片到最高门槛的“大循环”。
对待电影时他仿佛教皇执行信仰的仪式。
他指导众人,整理胶片,冲洗尘土,像指挥千军万马。
在关于电影的仪式里,他掌握了活着的主动权。
这份执着的荒诞,细想起来也让我感到恐怖。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有人可以像他一样找到一份热爱的寄托,借此荣耀度过一生,但更多人?
没有。
他们就是无数坐在白色幕布前的观众,被动地等待放映场次到来,被动地等待开场,被动地等待属于他们的快乐。
他们卑微,也心甘情愿。
也许明白自己有主导众人悲喜的权力,范伟的权力让我感到可怕。
他可以在任何一秒停下放映,让人失望;也可以在任何一秒放弃,让张译的奔忙成为无用功;他可以往贪婪甚至恶的方向走到无穷远,只要他想,他就有这个可能。
尽管叫来保卫科的举动已经被我料到了,就像料到一个坏人终归会亮出凶器那样——但我没有料到的是,他保留了一点善意。
那点善意竟然还是来自于电影,让张译好好地看完他的女儿,看上一百遍“一秒钟”,让保卫科的人停下打斗,甚至在最后他剪下那段胶片交给张译时,都让我有意外的感动。
正因为懂得电影的意义,在乎权力的“范电影”同样也保持了热爱。
正因懂得电影的意义,虚伪贪婪的他也有了同情。
这是一个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可能作恶但最终保留善的举动,让我在这部电影里得到了慰藉。
三个人当中,刘浩存这个角色是很单纯的,单纯地守候她的弟弟,为他带来快乐。
不过我更想细说的是村子里的人们。
电影中和张译一样打动我的,是这些看电影的人们,在他们面对银幕放任悲喜时,我感到了一种没有时间空间隔阂的共鸣。
人们为什么爱看电影?
我为什么爱看电影?
我想《一秒钟》最后真正要解的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当那束光照到银幕上时,我们就主动放弃了争斗、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喧闹。
我们愿意受降,拜倒在一群陌生人的故事面前,甘愿感受他们的痛苦与快乐,就像我们自己也活在那个世界里。
归根到底我们的生活是有限的。
我们的命运,即使我们能掌控再多,也像被封锁在一个盒子里,像一个跳动的骰子般感受偶然,但更多感到无法跳脱出盒子的必然。
村子里的人们是走不出去的,那个时代的人们是不能同时活在这个时代的,失去的是不能回来的……但在电影里可以。
电影可以让死去的人像依然活着,电影可以让英雄近在眼前,电影可以让你感受到远方的硝烟战火辉煌荣光,电影可以让你忘却眼前的一切平凡孤独惆怅。
——电影给众生带来慰藉,只因它超越了时间空间的限制,让人拥有短暂的不切实际的想象。
当我在电影院看着银幕上放映《一秒钟》时,《一秒钟》里的银幕在放映着《英雄儿女》。
一层层的银幕嵌套,把我套进了那个逝去年代的放映场,也把我套进了那个放映场里让众人感动的虚拟战场。
当《英雄儿女》的歌声响起时,人们的泪流满面齐声和鸣竟也带动了我的情感。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也感到了无上荣光,仿佛我也是身处那个年代的人之一,也能理解他们至真至纯的信仰。
是电影给了我这个可能。
三十年后那个赶往隔壁村露天放映场的小女孩已经看了太多电影。
电影对她来说,不是张译那样活着的信念,也不是范伟那样掌握权力的工具,是像更多平凡的观众一样,放任自己喜怒哀乐的一个容器。
我想起特别快乐的时光,有一大段一大段时间,都是我独自看电影度过的。
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没有什么值得叙说的,每天的期盼就是赶紧下班回到租住的小屋里,从晚上六点看到十二点,一部接一部地看,就像又度过一个白天。
那些故事让我着迷,因为不同年代的人的讲述,我有限而平凡的生命得到了无限延续。
我可以成为一个酷酷的老头,可以成为一个妖艳的美女,可以和帅哥恋爱,可以揭破悬案的谜底,甚至可以在太空遨游,在海底观战,在没有时空界限的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电影给我孤独的生活带来了慰藉。
当《一秒钟》里被捆绑的张译和刘浩存与殴打他们的人在面对同一片银幕留下眼泪时,故事已经有了意义。
故事让不同的人感到相同,让平凡的人感到不凡,让孤独的人感到被爱,让陷于苦难的人感到幸福和希望。
我们因此可以去理解与自己不同的人,可以放下自己的执着,可以感受别人的处境,可以有更多的宽容、更多形式的爱,也因此掌握了与命运争斗的一种隐性武器。
电影给了我们这个可能。
抱着对“一秒钟”胶片的执念,张九声活着回到了村子。
当他打开发黄的纸包时,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时间无声地流逝,就像电影终究会散场,胶片终被风沙埋没。
带着无限惆怅与苦涩我离开电影院。
像日光下的一粒沙子,我又回到平凡而有限的生活。
我想起那个跟着众人去看露天电影的夏夜,它已然失去,却也成为一种永恒。
就像这部电影和无数电影给我带来的感动,在“剧终”时散去浓稠的情绪,又在更长的一段人生里成为永难磨灭的记忆。
《一秒钟》开场,张译演的张九声踽踽独行茫茫大漠,头顶黑云一片,沙尘暴即将到来,画面极富冲击。
其实,很多人并不知晓——最开始导演希望呈现的是烈日下大漠上的独行个体。
但面对多变的自然环境,导演当断则断,于是便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开篇,极端环境下反而更呈现给观众一种更独特的残酷感。
从开拍到参加国际影展临时被退出,以及删减补拍,后面很多事情大家都已知道。
拍电影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好在——《一秒钟》还是与观众见面了。
更庆幸的是,张艺谋导演功底还在,电影质量过硬,值得去看!
有人说,《一秒钟》是张艺谋导演写给胶片电影的一封情书。
这话,说的也对。
所以,当那束光打在幕布上,不仅是故事里看电影群众的狂欢,之于不少经历过胶片电影放映的人而言,更是特别的惊喜:那一刻,关于胶片电影的情感被点燃,如同记忆打开了闸门。
感谢导演还原那熟悉的场景,带我们重温一起看胶片电影的美好岁月。
但看过电影之后,想必每个观众更深刻的体会其实是,在写给胶片电影的情书之外,《一秒钟》更是一封血书。
因为,仔细回味下,这个故事确实太残酷了。
“短不过一秒,长不过一辈子”,这是电影海报上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人生岁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一晃眼就过去了。
《一秒钟》的面子是对胶片电影往事的缅怀,但里子却是更直击观众内心的情感故事:张译饰演的张九声与刘闺女两个陌生人因一盘胶片引发各种误会再到最后和解。
电影里有太多让人五味杂陈的情节:张九声对见女儿的渴求,虽电影里没表明,但可猜测:他女儿早已去世,所以为了女儿《新闻简报》里出现的那一秒钟镜头他泪流满面,甚至为那截被人丢弃的胶片歇斯底里.....时代的浪潮下,你我无非只是一根野草,一节胶片,被时代裹挟,被风沙埋!
此次,张艺谋导演返璞归真,化繁为简,故事整体简约不简单。
《一秒钟》的好,除故事本身精彩之外,更得益于每位演员的精湛表演,是他们用演技让故事变得生动活泼,更能走入每一个观众的内心。
饰演张九声的张译,在《一秒钟》里的表演不必说太多,神,真的神。
一边是迫切想看到女儿一秒钟的渴望,一边是为了看到女儿不惜暴露自己劳改犯身份的霸道与恐吓。
当然,当看到女儿后,他一转身早已泪流满面。
饰演范电影的范伟老师,更是将角色本身的那种骄傲与得意拿捏的恰到好处,一个显眼的写着放映员001号的茶杯,一身帅气的造型,走哪都被人捧着,心中的傲娇都被小表情暴露无遗。
但同时,面对张九声威胁,他又立马怂得可爱。
除去范伟、张译这两位老戏骨之外,《一秒钟》给我最大的惊喜的还有这位新晋谋女郎——饰演刘闺女的新人演员刘浩存。
如果说张译、范伟早已成戏精,那刘浩存就是一张很干净的白纸,让人在电影中看到了属于她的更多可能性与可塑性。
第一眼走入观众的刘浩存,是一个满脸脏脏,头发短短,深夜来偷胶片的假小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一个字——痞。
走路时候,身子左摇右晃,眼睛东张西望,一切都很放松,看似漫不经意之间,其实心中早有目标,一切行为和动作都是她散布出来的烟雾弹。
然后,拿起胶片就一溜烟地跑。
后来为了那一盒胶片,她饰演的刘闺女和张译饰演的张九声一直在斗智斗勇,上演一场又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要么直接来硬的,大半夜拦路抢劫;硬的不行,那就智取。
在大卡车上一本正经控诉假父亲张九声的“种种恶行”,博得司机好感将张九声趁机赶下车途中偷偷留胶片;再或者在饭店里,也是巧妙拿捏住张九声的痛点,借此一而再再而三威胁对方,“他是坏分子,他搞破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活灵活现,生动极了。
还有这段对话——“我哪有那胆儿啊,我要是知道他杀人,我就把他引去自首”。
说这话的时候,大眼珠子在她眼睛里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心中有了鬼主意。
全身上下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痞得可爱,是刘浩存带给观众最直观的印象。
回头再看结尾,两年后,当刘闺女留起了长发,一身碎花棉袄,低头那害羞的一笑,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一前一后外形上的反差,让人无疑看到了她身体上所有潜力和可能性。
同时,另一方面,刘浩存不仅在外形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更难得的是,她对角色情感内心世界的解读与把握。
眼神,很生动自然会说话。
水灵灵的大眼睛 ,眼泪说来就来,这眼技可不得了。
刘闺女在痞之外,还有更多让人心疼的地方,而这更多得益于她恰到好处的情绪表演和拿捏。
比如,在和张九声谈起她为何执拗于这一盘胶片,谈起弟弟学习的往事等,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相依为命的姐弟俩,为了弟弟敢于和甘于付出的姐姐,情感表达是那么真切和自然,将观众一下子就带入了电影和情节当中。
当然,哭不是标准,而是她的眼泪里反应出她内心的东西。
这个眼泪代表什么?
很简单,一边是对弟弟的呵护,同时也是对自己有时候无能为力的不满和无奈。
但同时,还有一个细节,眼泪出来后,刘浩存饰演的刘闺女立马把脸转向另一边,这其实意味着她内心坚强的一面,因为她不想被一个陌生人看出自己的软弱。
不仅仅是在于哭戏,而是哭戏后面不经意的扭头,这样的“眼技”,才是厉害的地方。
从电影里的表演来看,刘浩存是少有的天赋型演员,甚至在幕后纪录片里,导演张艺谋都一直夸她了不得。
但除了天赋之外,刘浩存还是一个刻苦努力的演员,这才是我觉得她能在未来走的更远的原因和关键。
2016年,电影《一秒钟》就在全国各大艺校寻找女主角,面试演员达3000人,经过层层选拔 刘浩存崭露头角。
2016年底,刘浩存作为电影候选人之一进入剧组,三年里,每个周末寒暑假,刘浩存都坚持参加。
2018年5月17日,刘浩存最终被确定为《一秒钟》女主角。
拍摄现场,更是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带病坚持拍摄,甚至为了一段沙漠奔跑的戏,她接连往返拍摄数次,咬牙坚持完成。
我们常说这样一句话,长得帅的人比你还努力。
对刘浩存而言,同样如此,相信不断挖掘自己表演天赋并努力坚持的她,在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表现。
刘浩存,未来可期!
由于技术原因去年《一秒钟》在柏林电影节取消展映,今年终于定档,但又由于技术原因,取消了在金鸡的上映。
电影里的胶片修复,群众满怀期待的等待仿佛照进了现实。
我们是座下的每一个人,是风沙里的那些尘埃。
影片主线是围绕着张译、刘闺女还有范电影对胶片的立场不同展开的,一个想保护胶片放电影,一个想为了弟弟要一截胶片,一个这一生放电影都没有出给差错。
张译演了一个出逃的劳改犯,为了看那“一秒钟”女儿的镜头,翻山越岭的。
去找22号。
范伟一生都在放电影,到后来也是为了自己放映员的位置把张译举报给了保卫科。
但还是把关于女儿的那个胶片剪下来送给了张译。
刘浩存饰演的刘闺女,弟弟的名字叫刘弟弟,没有父母。
名字都是派出所随便给起的,为了保护弟弟动了偷胶片的心思。
作为新晋“谋女郎”刘浩存当然是备受瞩目的,个人感受是灵气很足。
张艺谋评价她说是“一张很聪明的白纸”。
看得出来也很有天赋,作为第一次演习的新人,能接得住张译和范伟抛出来的戏,还能给一个良好的反馈。
小眼珠子一转就让人觉得又在算计什么了,机灵劲儿有点可爱。
不得不在这点上感叹国师厉害,会选人会调教,他的“谋女郎”其实都是不弱的。
而且冲着国师《悬崖之上》还选了她拍,就能感受到对她的喜欢了。
希望刘浩存能一直保持着她的这种对电影和感情把握的敏感度。
脸就是天生大银幕的脸,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和特质,努力拿奖。
其实三个主要人物身上都有他们的复杂性。
人性里的善良和对生活的挣扎交织。
看的人还蛮难过的。
感觉到的是有渲染一种喜剧感,但那种戏谑反衬到小人物身上,就是对生活的无可奈何和痛楚。
特别是最后张译以为刘闺女捡到了自己的胶片,刘闺女也以为自己捡到了张译想要的东西,两个人笑着的那一幕。
太痛了,好像我自己也丢失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会在时代的风沙里湮灭。
这是一部需要先看剧透的电影自上周四晚看完《一秒钟》的提前点映,已经过去两天了,一直在想该如何记录自己对这部电影的观后感。
坦白说,观影当天,即使张艺谋导演带着两位主演张译、刘浩存来到现场参与互动,这部电影给我的感受依然是温吞的。
对于剧情设置,我有太多的疑问,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被称为“国师”的张艺谋会拍一部如此温情、细碎,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电影?
它就像一壶放在炉子上烧的热水,在即将沸腾的那一刻,被人“啪”地一下把火关了。
整个观影过程,一系列疑问都在影响我的代入感:为什么张译饰演的劳改犯张九声非要通过电影去看女儿?
他历尽千辛的原因是什么?
爱打官腔儿的范电影为什么要帮张九声?
仅仅是因为他怕死吗?
为何举报张九声后,范电影还要冒风险偷偷塞给他女儿的电影胶片?
他们的关系至于如此吗?
张九声为何要帮萍水相逢的刘闺女?
仅仅是因为同情吗?
两年后的戏份为何让人感觉那么断裂?
既然那么思念女儿,平反后的张九声为何不直接回家看女儿,而是先去找刘闺女要胶片?
直到我和了解内幕的朋友聊起这部电影,得知影片背后的无奈与创作始终,才恍然大悟,一个个匪夷所思犹如气球版被一一点破:为了能够上映,影片中最关键的情节被迫删减了,造成了它灵魂的缺失,而它所想表达的厚重远比我们所看到的要深刻得多。
这是一部需要先看剧透的电影。
当你了解到影片中张九声的角色设定有多惨,再看这部电影时,观感会完全不同。
两个本可以促进观感,却因故被迫删减、未被提及的信息很关键:1, 张九声的女儿已经死了,是为了在劳动中积极表现、因工作意外去世的张译饰演的张九声被抓时,他的女儿只有8岁,他之所以历尽千辛也要去看电影,就是为了去见女儿的最后一面。
范伟饰演的范电影第一次为张九声放映《22号新闻简报》时,他并没有认出日日思念的女儿,因为他离开时,他的女儿才只有8岁,分别六年,他已经认不出长大后女儿的样子。
虚荣胆小的范电影之所以愿意帮张九声,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张九声在看电影时告诉范,他的女儿为了在劳动中积极表现、因为工作意外去世了。
乍一看,电影中的劳改犯张九声和放映员范电影是两种人。
一个是衣衫褴褛、有政治污点的在逃囚犯,一个是在队里人人讨好献媚、一呼百应、犹如土皇帝的电影放映员。
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却又属于同一种人。
他们都是父亲,都是对儿女怀着深切愧疚与自责的父亲。
劳改犯张九声,因为他的政治污点,14岁的女儿不得不在劳动中卖力表现,争着干活儿、以消除父亲对她的负面影响,最终在工作中意外致死——张九声缺席了女儿的成长,却间接造成了女儿的死亡,他只能以看电影的方式,去见女儿最后一面。
放映员范电影,因为他的工作,儿子年幼时误食胶片清洗剂烧坏了脑子——这份工作对于范电影来说,意义与代价同样重大,既给他带来了荣耀与便利,也让他赔上了儿子一生的幸福。
所以,在影片中,范电影才会再三强调“我放映员的位置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所以,范电影才会充分利用工作带给他的权威,以电影之名,在众人面前夸张地虚张声势、耀武扬威,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他唯一可以弥补、平衡内心痛苦与遗憾的方式。
相似的心路历程,让范电影懂得张九声对女儿的深情。
他胆小,畏惧张九声的恐吓,他自私,他本可以放走张九声,却为了表现、为了巩固自己放映员的位置向保卫科举报了张,但他依然有善良的一面,偷偷剪下电影胶片、趁众人不注意时塞给张九声做最后的纪念……范电影代表了特殊时代背景下大多数底层民众——胆小怕事、为求自保随大流,但良善尚存。
2. 原版的片尾,张九声看到女儿的电影胶片被保卫科队员扔在了荒漠中,并没有像上映的版本中仅仅是挣扎了几下就被推搡而走,而是彻底崩溃、反复抵抗,最后遭受了保卫科干事们的群殴。
两年后的戏份是电影补拍的后续,被平反的张九声面貌一新,不像是劳改犯、更像是即将调离的干部,刘闺女洗净了脸、穿着花棉袄,变成了白白净净的大姑娘……这一切很正面、很积极,却仿佛属于另一个平行时空。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梦境,一段美好的想象。
如果你对历史背景有所了解,或许你会和我一样,觉得张译饰演的张九声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劳改农场的,甚至,在最后被保卫科干事扭送回去的途中,就已经死了。
据说这部电影的灵感,来自严歌苓的小说《陆犯焉识》中劳改犯陆焉识逃出农场去看女儿纪录片的片段。
同样是西北、同样是荒漠,却让我想起了那个在历史上以残酷著称的劳改农场,和关于它的那部曾位居豆瓣高分榜、现在已全网下架的纪实文学。
无论是小说《陆犯焉识》,还是那部已经无法在豆瓣上找到痕迹的禁书,被送去西北荒漠劳改的犯人实际境遇都是非常非常悲惨的,即使是文字描述仍然让人不忍卒读。
“一秒钟太短,等待却很漫长。
“当你了解到它被迫失去了什么,便会理解这部电影的可贵之处,它的精彩与意义远远超越于我们所能看到的全部。
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有机会看到《一秒钟》的原貌。
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主流媒体在介绍这部电影时,不必再避重就轻地说它的主旨是为了记录导演对胶片时代的怀念、表达文化贫瘠年代群众对电影的热爱。
毕竟,无论是张九声、范电影还是刘闺女,电影对于他们的个人意义,都和热爱并不粘边儿。
今天看新闻说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一秒钟》票房过亿,我也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个公众号要写了。
看完《一秒钟》之后,我也看了很多大家关于电影情节、故事结构甚至审查删减等各种各样的话题的讨论。
不过以我的体感来说,被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新一代「谋女郎」刘浩存。
「谋女郎」刘浩存刘浩存当然是一个有前途的女演员,《一秒钟》当然也是一部有诚意的电影,但是,在这部电影中,如果不带有特殊的个人审美色彩(张艺谋显然带有了这种审美色彩)以及戏外对于演员个人的颜值滤镜来评价角色的话…是的,刘浩存所饰演的刘闺女一角,实际上是非常薄弱的。
甚至不夸张地说,从成片结果来看,刘闺女这个人物的人物可信度极低,给人的感觉非常不真实。
(没有冒犯的意思)而这种人物塑造上的不真实,当然是很多方面的,其中包括演员本身的稚嫩等等客观因素,但这里我只说我认为导致这种不真实产生的、最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选角。
因为演员的素质是有区间的,导演怎么调,她们就怎么演。
所以其实对于成片的那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导演要负的责任更大。
当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一点尖锐,我先抱歉。
但是这也的确是事实。
根据故事设定,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西北某地,一个基本无父母可依、并且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的穷苦小女孩刘闺女。
她应该是什么样,才具有可信度呢?
这一点,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但是,不论如何,这个女孩子,绝对不会看上去像我们现在的普通小孩一样健康、纯净、白嫩。
为什么呢?
一方面,以物质来源来看,刘闺女家的长辈对于她的抚养和物质供给,是很匮乏也很不负责任的(由车上刘闺女讲的故事可知,以影片来看,父母及长辈均缺),加上她年纪尚小,劳动能力低,所以除了组织和邻居接济之外,她的物质诉求只能通过旁门左道实现,难度也不小。
所以,这就注定了刘闺女物质生存上不可能富裕。
而对于成长期的小孩子来说,穿用都还可以凑合,但是如果饱腹难度都很大的话,那么这种生活条件比如对于他们有更实际的影响,那就是身体上的营养不良(可根据具体条件分为高度、中度、低度不同档)可能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包含但不仅限于发育问题等等。
另一方面,以物质消耗来看,刘闺女除了需要负担自己的生活以外,还要负担更加年幼的弟弟的生活,自己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这些前情提要,基本上都已经从侧面刻画了刘闺女的健康状况,进一步划定了刘闺女的形象落点——她得是个不起眼的姑娘。
这种不起眼,我再翻译一下,叫做「黯淡」。
对,刘闺女需要黯淡。
什么意思?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小女孩,非要黯淡?
是不是见不得人好呀?
就因为人家家里穷,人家就得不起眼,就得黯淡吗?
人穷志不短不行吗?
诸位,我知道,包括国师在内,大家肯定也有很多道理,认为刘闺女就是刘浩存这个形象,但是从人物的合理性出发,它又的确是有缝隙的。
我所谓的刘闺女需要黯淡,不是指她需要在影片中体现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也不是指她眼睛里不可以有光,而是:时代会赋予人一种时代本身的色彩。
秋菊属于她的时代。
张艺谋电影《秋菊打官司》魏敏芝属于她的时代。
张艺谋电影《一个也不能少》她们作为角色的说服力,是一目了然的。
大家甚至可以可以更通俗地把这种时代同化力理解为,大环境必然会给个体们烙下独特的环境印记。
尤其那又是一个较为「集体主义」的年代。
就着《一秒钟》,我们来看看张艺谋拍的看电影的群众的群像:
我们随机选择其中几位女孩看一下: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感受到,这些群众演员,她们固然也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但是他们脸上都很统一地有一层浸泡在普通的生活里的「灰」。
这层灰,不是化妆师给演员脸上抹的那些深色的粉底,而是他们同样地在这个时代里、同样普通地活着。
或许当聚光灯照过去时,他们也有各自的明亮,但是在一个集体的环境下,她们也是不敢发光的——这才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的特点。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把这种特质理解为「不像明星」,就像个普通人。
像或多或少地受过生活的折磨——因此有了一种看电影的渴望。
这是我理解的《一秒钟》。
也是我个人赞同《一秒钟》是张艺谋写给电影的情书的点:在那个物质匮乏、信息闭塞的年代,人们依然在内心深处有一种对「非现实」的渴望。
银幕上的电影,实际上并不一定是让观众们都喜欢的,但是不论对于放映员还是对于观众,电影都能够满足他们的一种刚需性的「寄托」与「逃避」。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国师在做这个片子的时候,是非常非常真诚的。
他有关于那个年代的感情,关于那个记忆的抚摸和依恋,从创作姿态出发,他是一个非常值得敬佩的电影人。
… 只是在「谋女郎」的审美上,私人化了一点。
他并没有把电影中群众们身上那种一以贯之的黯淡,延续到刘浩存饰演的刘闺女身上。
相反,她明亮得刺眼。
刘闺女虽然穿得很邋遢,还搞了个很出戏的爆炸头(我下篇再吐槽这个爆炸头!
),但是不论是眼神还是肢体,都称得上「神气」,称得上「纯洁」。
她连说谎的时候,眼睛里都亮晶晶的。
哭的时候也是。
哭得很美,也很真,我见犹怜。
但是问题就是,它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在过去的那十几年的成长中,被保护得很好,不曾受到生活的折磨。
她的一切,看起来都太新鲜了。
新鲜得像动漫中的人物,让人难以感受到生活的风沙与粗粝。
可信度很低,低到几乎让人觉得张艺谋看走眼了。
没错,当我们站在一个特别写实戏的角度,来看《一秒钟》的时候,可以非常笃定且自信地说,这个人物是不成立的,是「选角失败」的。
但是!
但是!
这里,我想再给出一个新的可能性。
那就是,假如说,刘闺女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假如说,刘闺女,实际上只是张九声被放出来之后,心里想象出来的一个虚假的、被他主观美化过的人的话,那么这个故事、这个选角反而格外成立。
也就是说,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故事真相就变成了:1、张九声因为知道女儿在积极抗面袋子的过程中,意外身亡,所以即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电影院看那一秒种的女儿,最后被捉回去了。
2、张九声被放出来之后,因为过于思念女儿,而又没有生活的寄托,所以在年事已高的日子里,记忆和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他想象了一个刘闺女,想象了一个《一秒钟》的故事。
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残酷童话。
这充分符合了我们前面说到的,电影的「逃避性」——失去了一切的张九声,面对不了那一切。
他必须骗自己。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那么,选择刘浩存,就恰好是一个完全站得住脚的决定。
如果她只活在张九声(或者张艺谋)的记忆中,她就是应该被美化的。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无需再诟病刘浩存这个人物——不论是跟外界的关系的处理(对张九声和小混混到底是什么感情),还是跟自己的关系的处理(到底对生活的态度是什么、对弟弟和未来的希冀是什么),都过于模糊。
并且也只有站在这个角度,故事的简陋(如果它只是被加工过的回忆,它是可以这么简单的)、洗胶片的戏剧性、和沙漠中的行走,才显得格外痛苦、格外哀伤、格外浪漫。
我不知道这个解读,是否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觉得它也是成立的,所以写出来给大家参考。
关于导演的真实创作意图,其实在电影被拍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交给了观众。
大家可以随便理解。
从我个人出发,我更愿意相信导演的《一秒钟》,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场似是而非的梦、半真半假的谜。
是他的遗憾。
就如同我愿意相信,那个在风沙中踽踽独行的清瘦男人,根本不叫张九声,而是叫做,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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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对“胶片时代”一去不返的致敬,也是对“看电影”这件事细致入微的回忆与热爱。范电影,名字就是最直接的情怀。那个年代,多少人想当放映员,看电影就跟过年一样。电影放映员001号搪瓷杯,至高身份的象征。这是一部“电影放映员技术普及片”:范伟清洗胶卷的仪式感叹为观止。“这上面都是各行各业的先锦人物,他们脸上不能出现你肮脏的手印”;这也是一部“聚集看电影回忆篇”,台下台上窗台都是观众、放映时跟着合唱、映后搬凳子散场…勾起无数情怀;更是一部“当代文明观影指南”:开场后鸦雀无声,自觉不受任何旁物分心。回想当今,我们经历着的指尖放映、独自观影、干扰观影…无限唏嘘。
对于国内观众来说,演员们过于熟悉,所以更容易出戏,这几个主角名,张译的叫张**,刘浩存的叫刘闺女,范伟的连名字都没有直接叫范电影,主创是连名字都懒得想了吗,哪可能那么巧,你哪怕叫个李电影,可能更真实一点,要学会跟观众拉开距离,一点基本的美学原则都不懂麽~
有情怀,有感动,剧情完整,演技一流。张艺谋就是张艺谋。一颗星给张译。一颗星给范伟。感谢主办方不散赐座。
上次这个水准,可能还要追溯到《归来》之前(甚至更久远),所以真可以说是个人在院线看过的最好的张艺谋,如果当年真的在柏林展映,会和《地久天长》和《少年的你》一道,形成一个非常有趣的政治序列。删减是个问题,也不太是个问题,毕竟已经看过太多讳莫如深,而影片对人物的叙说本身也很克制。新加的“新闻简报”结尾和“正片”明显区隔开来,未尝不让《一秒钟》成为一部并非刻意为之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元电影,而当然这回值得被反复观看的依旧是正片,是电影,而不是那段宣传工具。
太薄了 用镜头叙事已经全丢掉了
常年在云端,哪知泥土味,选角过分失败。
这个版本给删减的都不连戏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和构进也缺乏说服力,电影的主题明明明朗却要被密不透风,困在沙漠文化里的欲渴,大时代背景下的人文,个体流露出的悲剧色彩,影像与胶片的互文,都满富仪式感和符号性,如果提前交代了男主劳改和女儿牵连致死背景的政治成因,观众的感知和共情一定强烈过双倍,当然当女儿的影像出现在大荧幕上,张译泪眼婆娑的时刻,观众也大概知晓了那些不可言说的痛处,故事里全藏着隐忍,时代还原的都是寓言,见过太多的讳莫如深,也就不难理解内里的克制,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波涛汹涌,命运的颠沛流离,见证时代的荒唐悲哀。★★★☆
我对这个电影的评价和《兵临城下》《xizang七年》是很类似的:服化道很还原,拍摄很精良,但是思想很下流,立意很恶毒。这种电影能上映,许多战狼ptsd患者可以尽情发表言论,都充分说明了他们所咒骂的东西,压根就不存在。更讽刺的是他们盯着删减说事,可是在他们的精神母国那里,这种作品根本就不会给上映。我至今还没有看到过一个谈麦卡锡那几年的反思电影出名呢。你瓣以前不是喜欢把国师批的一无是处么,怎么现在调转枪头这么快?豆瓣懂个锤子电影,都是带着屁股找答案罢了
比《归来》好太多了,老谋子现在已经成仙了,一部技术、美学、故事、表演高度统一的作品,以一个小切口讲时代,用一些柔软但是具有力量的设计完成对时代记忆的展现,最后落回人物和情感,一秒钟和一辈子,有笑有泪有无奈,但是没有第五代第六代普遍的无病呻吟,举重若轻,不用从头到尾哭哭啼啼依然可以感动到观众,真好。话说回来,这是张译拍电影到现在最好的表演。
赶了第一场放映,看完只能说一般,以国师的标准来看。对于我来说每个人物都很刻意,也许是太多的不能讲,导致影片缺乏了很多情感支撑。尤其结尾那一段突兀的可怕。当然也许这都不是张艺谋的问题,但不管是哪里的问题,最终呈现出来的片子,我真的只能说一般。而且,电影里的主要人物,看起来没有一个是真的爱电影、爱电影本身,把放电影、胶片换成其他东西,也没什么影响。
这拍的哪儿是电影啊,这是淹没在时代沙漠里有血有肉的人呀。
质感虚浮的仿佛在另一个时空。
看这部的时候突然醒悟:国产片之所以给我一种太假的感觉就在于总是整一些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不合逻辑的情节在里面,骗骗小孩还行,但是有一定生活阅历的人就很容易感受到这太假了根本不可能;再者这片子捧刘浩存的意味太明显了,尤其最后唱个歌唱哭那段,我有点恶心
一个极其简单粗暴的论断:关于那十年,无论是模糊背景还是明显叙事,在当今这个环境下,只要敢拍,就是好导演,只要能上,就证明这个民族还有希望。可那种悲悯,那种思忖,那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飘零与坚韧恍惚间让我看到了影像中的郑念、章诒和、齐邦媛、高尔泰、王鼎钧、何兆武等等等等。有生之年,我更想看到他们和她们的童年故事在荧幕上揭开那并不如烟的往事。
看到一秒钟的胶片没入黄沙中,真的太戳中我了。我小时候,放电影也是这样的大事。我们自己,又丢失了什么?张艺谋没说,但意在言外。能看到熟悉的张艺谋,真好!
“一秒钟”之短与生离死别之长,偶然的萍水相逢与三方命运的交汇,这么多幽微处动人的情感,全被张艺谋以平庸的手法抹平,呈现出的只是平实的情节剧而已。而作为Maoism宣教祭场的剧院、人群簇手抬进祭场的圣体——电影胶卷、被观看的清洗过程也是这次祭典的一部分……这些不需要以情节呈现的、同删减无碍的部分,也全都被导演自己无意识地抹平。音效部分全都是败笔。说到底,张艺谋天天“目标影史、剑指大师”,而始终无法成就的原因就是水平不够。
《一秒钟》面子上讲的是对胶片电影往事的缅怀,但骨子里却是更直击观众内心的时代悲剧与情感表达——张译饰演的张九声与刘闺女两个陌生人因一盘胶片引发各种误会再到最后和解。故事里有太多让人五味杂陈的情节:张九声对见女儿的渴求,虽电影里没表明,但可猜测:他女儿早已去世,所以为了女儿《新闻简报》里出现的那一秒钟镜头他泪流满面,重复观看乐此不疲,甚至为那截被人丢弃的胶片歇斯底里;范伟饰演的范电影这一角色更复杂多面,一方面为保住自己工作举报张九声,同时也冒很大风险将张九声女儿那段胶片偷偷剪下给张九声.....电影在演员精湛演技下更触动人心,这就是大导演的功底,返璞归真,化繁为简。时代的浪潮下,你我无非只是一根野草,一粒沙子,被时代裹挟,被风沙掩埋!
《一秒钟》故事发生的时间点,正好是1970年代中期,片中放映的《英雄儿女》也是一部时代片,里面的很多演员,在他们或长或短的生命里,也正在遭遇和张九声、刘闺女差不多的苦难,作为真实的人,他们的生离死别和多数人差不多,这是电影内外难以磨灭的留白,大家都是大时代的牺牲品。
要放映的胶片被迫拖了几里地,上面布满划痕,有的人看着无动于衷,有的人看着泪流满面。被截取出来的一秒钟,一个人的大半生,于电影于历史,都是。
补拍的结局突兀得搞笑,张译跑着跑着尴尬地笑了,仿佛在说“这我tm该怎么演,我在演什么,我也不知道。。。”两个小演员也不太行,尤其是小男孩真不行,哭得也太狰狞了吧,和他对手戏张译那表情简直就在说“你tm演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