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对于社会问题的关注,落脚点往往在家庭层面,从“小”出发由小透大。
最初看到是枝裕和要拍律政片的消息,我完全“吃了一惊”。
从是枝裕和的风格上分析,他完全不像是拍情节激烈电影的导演;他的风格,完全是和“新电影运动”那一拨人(杨德昌、侯孝贤)一个路数,以静写动、让人物自己却继续故事,而不是靠情节推动人物情绪转折的技法。
是枝裕和这一次找的演员,是他此前合作过的汤川学福山雅治,此前二人合作的影片如父如子也是与法律有关的片子,加之福山对律政片的熟悉程度颇高,也是一种保障。
第三度嫌疑人这部影片引入大陆上映的时候,已经拿到了第41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剪辑、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女配角,可以说无论是表演还是技术,都堪称一流。
影片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在监狱里双男主对峙时脸贴脸的情景,这一幕也让这部影片充满了张力,而福山在这部影片中的演出,虽然并不比役所广司逊色,但是因为本身是线索人物,在表现的自由度上的确不如役所广司的角色有弹性。
对峙不同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从故事上说,这部片子讲的依然是家庭纠纷,律师、被害者、犯罪者三个家庭交错进行,层层推进还原故事本来的面目;但是这部片子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并不是以“对错”定结局,而是用现实化的方法展示了不同家庭的不幸。
对于律师来说,他追踪了很久却没有探寻到故事的真相,家里夫妻离异,与儿子几乎没有任何沟通,在这件案子上没有找到成就感;对于被害者来说,被害应是他侵害幼女应得的下场,但是无论是妻子还是女儿,都要背负沉重的枷锁和生计的困境;对于犯罪者来说,妻子早年身故,女儿腿部残疾,他本人在监狱里已经服刑30年,与社会早已没有了关系,这一次更像是一种解脱。
是枝裕和的片子,本身并不喜欢探究“对错”,他是很爱讲人生百态的导演,而这部片子虽然顶着律政片的头衔,本身还是诉说世间的种种状态。
人对人的审判故事最妙的地方,莫过于用法庭审判的形式来体现社会对个人的判罚。
明面上,是法庭对案件的审理、对犯罪者的判决,讲的是一个”理“字。
暗线里,是犯罪者对社会的判决。
这种判决看起来难以实现,但是随着故事的推演,逐渐成为了片子的主线。
故事本身描绘的方式,的确很像松本清张的小说,把社会当作容器,而人物出于不同的立场,在其中加入不同的东西。
人对人的审判,其残酷性远胜于法理层面。
最后律师茫然地走出大楼,所体现的也正是这种社会性的残酷。
写这部电影的时候,正赶上是枝裕和新片小偷家庭上映,只能说自己写得实在太慢了。
毕竟这是是枝裕和在中国院线上的第一部电影,能在大荧幕上看到,心里还是非常激动的。
过去喜欢是枝裕和,是习惯于他的从容清淡,对家庭单位中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带着对家庭、社会敏锐真实的观察,带着机智的幽默感,戏里的那些人物,好像反反复复地讲述他自身成长的细节,但兜兜转转却离不开那一份亲情的羁绊。
然而这一次,和以往的《步履不停》《回家的路》《如父如子》《海街日记》《比海更深》这类家庭题材片不同,是枝裕和离开了他长久以来的舒适区,进入悬疑题材的领域,带来一个关于杀人、性侵与庭审的幽暗故事。
有人说这是是枝裕和一次难得的转型,但其实这部影片,正是他早期作品的影子。
是枝裕和入行最初,在TV Man Union拍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纪录片,参与过很多自带社会话题的纪实作品。
对社会的关注,从那时开始就在他身体里埋下了种子。
后来,他拍摄了取材自邪教组织“奥姆真理教”东京投毒自来水案件的《距离》,另一部获奖佳作《无人知晓》受到的也是80年代轰动日本的东京西巢鸭弃婴事件的影响。
虽然这些故事,没有直面而来的沉重和黑暗,但相比他后期的手法轻盈、情绪温柔的家庭片来说,是更具时代性,也更加压抑的作品。
所以,与其说《第三度嫌疑人》是转型之作,倒不如说是是枝裕和的一次返璞归真,在故事的厚重感与对社会的敏锐性上,又回归到了当年的状态。
反悬疑、反高潮电影围绕着役所广司饰演的三隅犯下的一起杀人焚尸案展开。
三隅拥有犯罪前科,曾在监狱里关押了30年的前犯人,于是他的第二次犯罪被检方主张施以死刑。
要知道日本虽然尚未废除死刑,但对死刑的判决往往慎之又慎,大多时候会以无期替代死刑。
而三隅的行为在他人看来,无疑是罪大恶极了。
福山雅治饰演的律师重盛在案件审理中途加入了三隅的辩护团队,以减轻判决力度。
但随着重盛越来越深入案件,掌握着越来越多的信息,并且越来越熟悉三隅,这起谋杀案也变得复杂起来。
片中共有7次在审讯室的对话,每一次都是对真相的一次重大的揭露,而两个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尤其在最后一次,两个人的影子在玻璃上几乎重合,把戏剧张力推到最高点。
虽说《第三度嫌疑人》拥有很多商业悬疑片的元素,但是它却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反悬疑的悬疑片。
影片保留了是枝裕和的文艺风格,节奏沉静缓慢,台词耐人寻味,而在剧情上,处处都是反类型、反高潮。
我们以往熟悉的悬疑片套路,大多是在案件充满未知的不明朗状态下,故事在繁杂混乱的线索中,一点点帮助观众剔除无用和虚假的信息,最终指向一个酣畅、明确的结局。
而《第三度嫌疑人》的故事,更像是传统推理片的一个反向过程。
电影第一个场景,就毫无遮掩地将役所广司的杀人始末投射在大银幕之上。
但律师重盛介入后,更多的线索也逐渐浮出水面,比如死者妻子隐瞒丈夫工厂造假的事实,广濑铃饰演的死者女儿咲江透露了父亲对她犯下的长期性侵,以及三隅在最后一刻翻供表明自己从未杀人的态度……这些信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交错缠绕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罗生门一般复杂的局面,也让案件的真相,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第三度嫌疑人》里三隅和重盛用七场层次递进、攻守转换的对话,制造了一幕幕看似是高潮的反高潮。
而结果最终却停在了模棱两可之上,三隅动机的善恶成了一个谜。
根本没有所谓真相真相,是悬疑片的最终目的,而在《第三度嫌疑人》里,它却变成了一个狡猾的概念。
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真相。
影片后部,广濑铃杀人的画面和三隅杀人的画面剪辑在一起,两个人杀人动作相同、脸上渐上血迹的位置相同,但两人始终没有出现在同一画面,这暗示了三种真相:1)两人一起杀的人;2)三隅杀的人,在杀人时心中想的是代表女孩复仇;3)女孩杀的人,三隅替她顶罪,说成了自己杀人。
电影中,律师重盛对真相的态度,也发生了重要的转变。
最开始重盛只求减轻嫌疑犯的罪行,对真相毫不在乎。
他和检方第一次碰面时,检方律师说:一味地帮犯人减刑,让他们没有能力直面真相。
听到真相两个字,重盛轻蔑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真相对他没有重量可言,就像他教育晚辈时说的:又不是和罪犯交朋友,不需要理解和共鸣,一切都是为了辩护。
既然辩护是最高行为宗旨,那么真相的面目有什么要紧的呢?
但在拿到更多线索和证据,并且在三隅不断地更改证词后,重盛逐渐开始渴求真相,也变得偏执起来了。
他成了银幕外每个观众,在被云雾缭绕的谜团层层包围时,想要真相的渴望越来越难抑制。
这个时候,当他拍着探监室的玻璃大叫着,“求你了,这次一定要告诉我真相”时,占据他的是想要了解真相而不得的无奈。
真相就像影片里提到的“盲人摸象”中的大象。
人们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事实,无论拾获多少碎片,都无法拼凑完整,真相始终一幅残图。
无论是悬而未决的案件真相,还是对人审判人的疑问,电影到最后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因为真相根本不存在。
是枝裕和在开拍之前,也没有预设过答案,而是在拍摄过程中,探寻着这些问题的结果。
所以,影片中看不到任何明确的立场,以及先入为主的观念,反而一直通过三隅这个人物,不断地设问。
影片现在的片名“第三度嫌疑人”,但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第三次杀人”。
第一次第二次杀人,可以指的是三隅在三十年前犯下的杀人罪,以及在电影开头实施的谋杀焚尸。
而第三次的杀人,是法律杀死了三隅,或者说是,真相被杀死了。
司法制度出问题了吗?
那么,真相时被谁杀死的呢?
在这里,是枝裕和抛出了他在影片里最尖锐的质疑——对法律的思辨。
电影中,司法被塑造成凌驾于真相的存在,无论真相为何,这么一起轰动社会的案件,在法官眼里只是业绩考核的一项指标,在律师看来只是不同的立场。
过去在拍摄《如父如子》时,是枝裕和曾提到,他接触到的很多律师告诉他,现实中的法庭,并不是探求真相的地方,那只是个审判人的地方。
而《第三度嫌疑人》就是源于他内心由此引发的一个疑问:人审判人是怎么一回事,人能审判人吗?
从电影里看来,人之于人的审判是无所不在的。
三隅问过重盛一个问题,是不是相信世界上存在不应该出生的人。
当重盛被感性所控制,冲动地说出死者死有余辜时,他就变成了手握法槌的审判者。
甚至,重盛在帮三隅辩论时,也自问自答道:现在自己是在拯救,还是在制裁三隅呢?
拯救与制裁这两个带有明显善恶动机的词,也提前经历了审判的工序。
司法制度出问题了吗?
实际上看完这部电影后的感受是,不仅仅是法律,是这个世界坏掉了。
拍摄时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是枝裕和作品中常见的家庭羁绊,在《第三度嫌疑人》中也是至关重要的存在,三隅和重盛的父亲身份,以及咲江的女儿身份,或多或少地引导了案件的走向,甚至一度让重盛越来越被感性所控制。
但相比导演以往的作品,电影中的亲情关系,同样是缺陷的,却并没有给出一个走向和解的温暖结局。
直到最后,《第三度嫌疑人》的亲情关系破碎得也相当彻底:三隅的女儿从未能原谅杀人犯的父亲;重盛面对青春期女儿的来电,也只能欲言又止地表达关心:而咲江受到的伤害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弥补与关怀。
三隅是影片最复杂的角色,却又被称作是一个空的容器。
役所广司在不同场次的对话中,赋予了三隅不同的性格维度,像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底的湖,暧昧模糊,时而平和、弱势,时而狡猾、疯狂,无论如何人们都没办法看到湖底的真实情况。
役所广司就像三隅被形容的那个空容器,他透露说,每一次演绎时都会完全相信这个角色,每一次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他透过自己透明的外表,盛进了三隅的世界。
而役所广司强大的演技,也为他拿到了去年日本电影学院的最佳男配角。
是枝裕和在制作《第三度嫌疑人》时,依然和拍摄前作时一样,没有完整的台本,他也不过多涉入演员的台词和表演部分。
而角色关于凶手与案件的迷茫,大多来自于现实中演员的真实情绪。
饰演重盛的福山雅治在拍摄时也不知道三隅是否是真正的凶手。
是枝裕和在采访里曾经说过:“如果有些事情我先定了,就按照我的想法去走,但相比我强制别人做这些事情,还不如我和演员、和我自己、和编剧一起在拍摄现场寻找正确的答案。
”但这就是我们熟悉的是枝裕和,他的电影透着对家庭与社会的敏感,却始终止步于尖锐之前。
他曾说:“我作品中没有出现过这样,让大家觉得不要生下来才好的人。
说我的作品温柔没有锐度,确实是这样,我自己也是这样的意图。
”毕竟,“一味地去展现人背后不好的东西,和挖掘人性深度,是不能等同的。
”所以我们往往能从他作品的温和中看到一些钝钝的棱角,就像《无人知晓》中那些覆盖着生活辛酸本质的日常情趣和轻快配乐。
这大概就是是枝裕和想要拍出的大海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
无论是细腻的家庭关系,还是与社会相关的思辨,是枝裕和都将它们化成了一股闷烧之火,让人们在放下之后,仿佛还被一种惯力不断拉扯着回味。
一开始被电影的低分吓了一跳,以为是枝裕和跨界拍悬疑片拍砸了。
然鹅看完,是枝裕和就是还是是枝裕和嘛,还是平静的讲一个故事,给这个充满冷漠、不公的社会一个高级黑,只是不同于以往的家庭故事,这次讲了一个案件。
什么反转生硬,什么真相,什么逻辑,那都是嘲笑这个世界,是一次次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在乎这些吗?
没人在乎。
而三逾,他胜利了,他不在乎生死,不在乎是否救了那个女儿,他在乎的是,他终于这一次掌控了这个案件,掌控了这个律师,掌控了这个世界。
一如他离开法庭时经过广濑做了个放生金丝雀的动作,是暗示他救了她?
还是他故意让我们认为他救了他?
谁是审判者?
谁是救赎者?
我们就像最后站在十字路口的律师一样困惑了吧。
这就是高级的是枝裕和。
有幸在昨天的日本电影周开幕式上看了这部颇受争议的《第三度嫌疑人》,起初在豆瓣上看到6.6的评分后心凉了好一阵儿,因为,在我心里是枝导演是为8.5分以上的电影而生的。
有人说这是是枝裕和走下神坛的一部电影,有人说这是是枝裕和一次失败的试水,也有人说作为一部悬疑剧,剧情、逻辑推理是硬伤,直到昨天看完后,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像福山雅治饰演的重盛律师一样摸了摸脸,这次依然是是枝裕和,依然值得五星推荐。
影片放映完有个简短的导演和观众的交流会,不作美的是因为时间原因仅留给观众一个提问的名额,好多人像我一样举高着手臂表示希望得到这个机会,主持人点了一位前几排的姑娘,已经记不得那个姑娘提问问题的内容了,只记得旁边不远处一阵让人不适的哄笑,哄笑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觉得这姑娘的问题没有营养吧。
今天中午一直刷着单向街图书馆的微博,等着单向君和是枝导演的微访谈,虽然这个微访谈的内容七零八碎到“让人发指”,但是看到“是枝裕和导演表示,他在拍电影的时候并不认为观众能够完全理解到他想表达的所有的复杂的观点;但反过来说,观众也能发掘出很多他无意识的在作品中展现出来的面相。
所以说,影片作者和观众之间的交流和理解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而他并没有想过去掌控这些。
不过也恰恰是这种复杂性是非常有趣的”这条对谈内容后,心里简直yeah出了花,昨天想问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影片124分钟,依旧是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没有一句多余的对白,感觉是枝导演这次玩儿的特别高级,剧情建立在嫌疑人已认罪的基础上,只是犯罪动机不明,所以这部心理悬疑剧无需有缜密的推理、无需把真相讲的一清二楚,更何况真相永远是一个过去式的、相对的“真相”,当局者都无法百分之百的还原“真相”,更何况每个如同盲人摸象般的旁观者,每个旁观者仅是根据自己感官和认知做出“大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结论,悲哀的是大多数旁观者只会屈从于自己能接受或者愿意接受的“真相”,更悲哀的是有些人只说出权衡利弊后对自己有利的“真相”,也许还有各种结果导向主义倒推出来的更更悲哀的“真相”吧……就像这个信息井喷的时代,每天都会被各种热点事件“围攻”,各种热点事件背后的“真相”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又有多少人会持续关注,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真相”的原本面目,刘鑫忏悔了吗?
豫章书院关停了吗?
每个热点事件都像一阵来去匆匆的龙卷风,裹挟着100000+阅读量的素材提供者和千奇百态的围观者……
“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怎样?
”或者“永远都不可能还原百分之百的真相”这大概是是枝导演所想表达的吧,就像役所广司饰演的“杀人犯”三隅所说的:重盛律师想了解的真相也只是有利于胜诉的真相。
对于辩护律师来说胜诉永远大于真相本身,对于掌握审判权的法官来说,在审理期限内最终结案永远大于真相本身,对于控方检察官来说,嫌疑人认罪永远大于真相本身。
法庭从来都不是一个还原真相的场所,而是一个平衡各方利益的平台,也就是吉田钢太郎饰演的老律师在看到那位年轻实习律师在法官和稀泥时那张满是疑惑的脸后所说的“司法制度”。
广濑铃饰演的瘸腿小女孩说“这里没有一个人说真话”,讽刺的是这就是赤裸裸审判游戏规则,被法律赋予审判权的法官根据控辩双方的“谎话”来审判一个说“真话”的人,在现有的法律规则下,而这个说了“真话”的人被判为死刑,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真相”。
法庭宣判后,被法警带走的“杀人犯”三隅做出了放生金丝雀的动作,眼睛里好像看到了恢复自由的金丝雀般欣慰。
不管做这个放生动作,是三隅的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迷惑重盛律师已经不那么重要,认罪——翻供——拒认罪,一次一次的改变口供,应该只有“杀人犯”三隅知道“真相”吧,不管他是为了救赎还是忍受了一辈子“被选择”后想掌握一次真正的自主,至少三隅这一次实现了真正的自由选择。
与其说是“被审判”、“被判死刑”,我宁愿相信这是三隅自己对自己的一次宣判,我宁愿相信他用石子摆了一个十字架埋葬金丝雀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利用律师、检察官、法官来完成自己对自己的“审判”,向死而生完成对一个弱者(瘸腿小女孩)的救赎。
很多时候会在想存不存在真正自由的选择,存不存真正的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很多事情都没有选择,每个人都是没有被征得同意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被征得同意就被带离这个世界。
”所以,片尾曲响起的一刹那,每个观影人都像站在十字路口的重盛律师,然后摸一摸脸……
要理解是枝裕和的新片《第三次的杀人》,得先来看看两位主演役所广司和福山雅治的关系。
现实中他们都来自长崎,而在影片里他们都来自北海道,这份实在的同乡之情是他俩走向互相理解的桥梁之一。
役所61岁,福山48岁,是一个大哥哥跟小弟弟的年纪,有一个可供扭转的交流空间;30年前,律师重盛(福山雅治 饰)的父亲帮了三隅(役所广司 饰)减刑,这份情谊也成了重盛与三隅之间的联结。
如此的背景关系设置,成为他们长达7次的密室对谈的基本铺垫。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重盛与三隅密室对谈说起来,是枝从来都无意于把一个故事讲得多么惊人,他只是找到相对有代表性的时间场合,去探查人的状态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相信认真看过他前作的观众,会发现看完后记住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其行动与细节只是帮助我们去重建这个人物的有形表现。
因而,本片根本也算不上推理片,拿它和其他推理大作进行对比是徒劳无益的。
对是枝来说,各个题材下包裹着的还是他一直最关心的主题:家庭亲人间的羁绊。
这个羁绊是决定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被如何塑造的关键。
就像片中重盛的父亲,虽然只出现了一场戏,但他的言行很好地说明了重盛这个吊儿郎当的性格正是跟他学来的。
福山雅治平时上节目也是很爱开玩笑、很俏皮的人,所以他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一本正经里略带着不以为意的味道是到位的。
尤其是在事务所里,他跟同事们常常都是吃着小零食聊着各自的小喜好,只把律师的事当工作,而没有认真对待案子的真相及后果。
他对律师职业的看法,跟《胜者即是正义》里的古美门研介(堺雅人 饰)一样,只是性格没有那么夸张。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重盛在事务所里与同事谈案子有其父必有其女,在这里说的倒不是吊儿郎当的性格,而是寂寞无助。
三隅的父亲因律师工作疏于和他相处,三隅也因律师工作疏于和女儿相处(也只出现了一场戏),并且还离了婚。
如此,做律师似乎并没有帮他实现什么价值,反倒还令他妻女相散。
这个状况与他和同事们精致的装扮一对比,让他看起来就是个“成功”的人生loser——与是枝以往作品里的男主本质上是相似的。
他在为高难度的犯罪案件做辩护的过程中,得到的是将法律作为游戏来取胜的奇怪乐趣。
这又间接指出,法律就像一位父亲一样,逐渐训导着它体系下的律师,让他们只见庭内的言语争斗,不见庭外的社会人性。
其他各式各样的规矩中,抹去人性都是最大的特点。
由此,才引出了本片两条真正的主线:规矩与实施者间的关系、代际间的关系。
本片名为《第三次的杀人》,其实是对于同一杀人案的三次不同供述。
其中第三次几乎逼近真相,即是被害人之女咲江(广濑铃 饰)常遭父亲性侵,三隅和她一起杀了这个父亲。
此后,实际上还有第四次的“没杀人”,三隅再度翻供,看似是为了保护咲江,不让她出庭讲出那难堪之事。
但我非常怀疑这四次供词都是掺杂着谎言的部分真相,片中也提到了“盲人摸象”这个寓言故事,它直刺重盛这样的人。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被害人的妻子靠在女儿肩上在逼近真相的过程中,那两条主线关系是解密的两把钥匙。
每一次重盛调查得来的线索,在三隅口中都有了另一番解释。
而他根据自己信奉的规矩,每次都尊重这位委托人的说辞动机,从而又在法律的规矩中去寻求辩护的对策。
仿佛他是一个呆板的规矩实施者,没有“重盛”这个人本身的存在。
直到倒数第二次,三隅问他信不信自己而不是尊不尊重说辞,重盛颤抖了。
这一路探来,他身上僵化的东西如北海道的雪一般融化。
不管这一次三隅有没有杀人,我想说他都是一个好人。
因为三十年前,他杀人是出于贫穷,没有人性地屈服在社会运转的规矩下。
他感恩于重盛的父亲帮他减刑,使得他出狱后能碰到咲江,从她身上弥补自己身为父亲的未尽责。
明白过来的他,才有足够的力量逐步去扭转重盛的想法。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案发现场,尸体被焚烧后留下十字架印迹这一把钥匙,又引向了第二把钥匙。
诚然重盛找到的一些线索是重要的,但最关键的能打开这个案子背后之门的还是代际间的关系。
在他幡然醒悟不忍落泪的一刻,我们也应该重新审视这整个故事。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该死的”?
重盛、三隅和咲江都觉得是,只是他们各自的理由有所不同。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想的,那就是三隅并未真正露面的女儿,最后给他的一句话“希望父亲快点去死”。
他们三人的女儿都恨父亲,程度不一。
或许咲江的父亲也是对家人极度不好,以致咲江终于忍不住杀了他,留下十字印迹。
这个谋杀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那性侵的事可能是捏造,也可能为真。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重盛在梦境中与三隅父女躺在雪地里被监禁三十年出狱的三隅,在咲江身上找到了父女般的快乐,这个快乐跟她与被害生父之间的不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同时,重盛在北海道查案时,梦中想象重盛与女儿打雪仗的快乐,自己也加入了进去,这又跟他与女儿之间的不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重盛、三隅、被害者身上的三对父女关系,在案情展开的抽丝剥茧中,让重盛从吊儿郎当的状态里开始认真重视起法与罪、爱与恨的本质。
更要紧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只遵循法律的、伦理的规矩,不该只在女儿出事时才作为家长的身份出现。
虽然称为父女,但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应像一对亲近的朋友,有如最后重盛和三隅之间那样。
《第三次的杀人》剧照,三隅在杀人焚尸现场最后细想回来,在两位主演的滔滔不绝、貌似说了很多之下,被害人的妻女作为这三个家庭里唯一完整出现妻女组合,那不多的言语之中才蕴藏了最重要的看不见的东西。
(请在观看时一定要注意她们的戏份)当然,要看见这看不见的东西,前提是有那滔滔不绝的内容做比照。
片尾,重盛面朝艳阳,像三隅和咲江抹去自己脸上血迹一样,也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是全片中他唯一一次触摸到自己。
我承认,一开始想看是因为票圈的一致差评和热评里“一次失败的尝试”、“把是枝裕和拉下神坛”这种言论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在看的时候却发现,该片不仅不沉闷,而且高潮迭起、一转再转,由于电影主要从男主(律师)的角度展开,所以当我以为自己猜到真相的时候,最后才发现我只是和男主一样,掉入了“审判”的陷阱。
这明明就是一部区分是枝裕和和普通导演地位的神级片子好伐。
也许他被人诟病的原因(我猜)就是反传统的悬疑片叙事,就像白日焰火、银翼杀手诸如此类,用“文艺”的技术手法来讲述一个“商业”的故事,所以很多人觉得是枝裕和连故事都没讲清楚就妄图讨论深奥的意义。
可是,如果你看懂了的话,你就会明白这个故事恰恰不需要也不应该有所谓的真相。
接下来我想着重分析电影文本,剧透内容很多,但是由于记忆力有限前后情节可能会有偏差。
电影一开始,就是嫌疑人三隅杀人的场景。
然后被捕,他本就是一个有杀人前科的犯人,虽然当晚没有目击者,但他很快就承认了检察官指控的罪名:杀人抢劫。
接着就是福山雅治饰演的律师从另一个律师那里接手此案,为三隅辩护。
由于三隅已经承认指控,所以想要减刑(从死刑减到无期)比较困难,福山只好主张“杀人偷窃”罪,这样就不是为了钱而杀人,而是因为仇怨杀人再顺便偷钱。
这里是枝裕和借一个女律师之口,抛出第一个关于法律的疑问:同样是杀人,为什么仇杀就比为钱而杀值得原谅?
接着,福山和他的助理律师在寻找三隅的杀人动机时发现,三隅并不是一个戾气重的人,和受害者也就是他的老板并未结下什么深厚的梁子。
他们又去造访了原来三隅第一次杀人的小镇,抓他的警察说他30年前杀死了两个为非作歹的高利贷并放火烧尸,结果也是很快就被抓住了,并且在审判期间多次更改口供,加上他平常不爱抱怨,大家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杀掉那两个高利贷,所以没有人知道三隅的真正动机,但是为了尽快结案,法官将此案定为仇杀,放了三隅一命。
接受采访的老警官说,每次提审三隅,他都接受他们提出的新怀疑和新说法,他就好像一个“空空的容器”。
拜访回来后,福山又去见了三隅,质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不恨的人,三隅给出的答案是:有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律师反问:所以你就用这种办法(杀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三隅再反问:你们不就是用这种办法来解决的吗?
(指死刑)因为看到后面我们就会发现,无论律师、检察官还是法官,大家都并不关心案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关注在这场庭审中如何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法官为了名声想尽快宣判,辩护律师为了减刑劝嫌疑人直接认罪。
结果后来三隅突然要翻供,不承认杀人,导致罪行轻重的辩论直接转向了有无的辩论,他不按大家的规则出牌,自然也没人愿意听他要说什么,于是直接判了罪名成立,执行死刑。
宣判之后,是枝裕和又抛出另一个质问:是谁拥有决定判决的权力呢?
一个人被判死刑,被强行结束生命,而宣判的却是一群连真相都还没了解清楚的人。
法律在这一刻显得荒谬无比,它成了大众可以随便审判一个人的冠冕堂皇的工具,正如杀人犯手里的凶器。
所以三隅说自己羡慕法官,是因为“法官可以自由地审判别人”,而犯人就要付出代价。
当三隅提出“有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命题时,年轻的助理律师马上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我想可能很多观众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但三隅马上激动地说到自己的妻子和父母,他们都被命运做了判决,没有过问他们本人的意愿。
他们就像是那些不配活在世上的人,所以上天用各种方法让他们离开。
这时我开始隐隐明白事件的真相了,或许是因为受到命运的捉弄,所以三隅也想毫无道理的审判他人,作恶多端的高利贷,食品造假的黑心商人(他的老板),自己豢养的四只心爱的鸟儿(喜欢鸟象征向往自由),残忍地杀害他们然后摆出耶稣受难的十字造型,代表他对他们的审判。
然后再坐等被捕,接受“法庭”对他的审判。
(从他杀人后没有逃走、提前处理好房租等事宜可以看出,他早就接受了这种荒诞的审判)但是很快导演就让我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里要引入第三个关键人物——受害者的女儿。
一开始,福山先是发现这个女孩儿和三隅有意外的密切交往,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了解到女孩从14岁开始就遭到父亲性侵,母亲则对此视而不见,并和父亲一起参与食品造假,这件事被三隅发现后,他们转了50万块钱堵住三隅的嘴,但是在银行卡上留下了证据。
所以三隅第一次改口供时利用了这一点,说是受害者妻子为了骗取保险金买凶杀人。
但在女孩看来,三隅是为了自己才杀死他父亲的,所以当买凶杀人这条道行不通时,她站了出来说要在法庭上帮三隅指证。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都清楚小女孩会受到怎样的拷问,她要在众人面前一遍遍回忆惨痛的经历,她以前犯过的错撒过的谎也会被翻出来质询,这些无疑都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当福山告诉三隅女孩的决定时,三隅突然要翻供说自己没有杀人,承认杀人都是因为之前的律师跟他说这样才能减刑。
而福山也不顾他人劝阻,帮助三隅打无罪辩护,他找到女孩让她在庭上否认三隅为她杀父的事情,女孩犹豫再三最后被福山说服。
其实除了女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打,这场官司必输无疑。
于是在这个下着雨的午后,这场荒唐的庭审就开始了。
沉闷,潮湿,这样无心工作的下午我们再熟悉不过。
法庭上的所有“局外人”也都想着早点结束好下班回家,所以当被告人在庭上一提出要翻供时,三方便立马开小会达成协定,不再按常规流程重新取证,而是直接接着审,因为大家都知道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当福山抱歉地对女孩说对不起的时候,女孩失望地说了一句“在法庭上没有人说真话”。
被告人是假的,律师是假的,证人是假的,检察官胡乱定罪,法官草菅人命。
没有真相,更不存在正义。
最后,影片迎来了最后一个转折。
当我们同律师一样,以为三隅是为了保护女孩才这么做时,三隅否认了。
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所以福山震惊了,我也震惊了!
福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原来你真的是一个容器”。
三隅只是一个空着的容器,每个人出于自己的利益或者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他装着什么就是什么。
检察官认为他抢劫杀人他就抢劫杀人,法官要办案效率就以最快的结论定案,受害者以为他杀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辩护律师,把自己对女儿的愧疚投射到三隅身上,认为三隅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女儿有亏欠,所以把那个女孩当成自己的女儿在弥补,于是帮他演完了这场戏,却也无意中对他作出了应死的审判。
而真相是什么呢?
三隅到底为什么杀人?
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为了救赎,还是审判?
没有人知道答案。
甚至连编剧是枝裕和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因为每个人心中早已有一个自己所相信的真相。
这个真相或许真或许假,就像老律师说的那个“盲人摸象”的故事,我们只能接触到事实的一部分,却把那一部分当成了全部。
所以我觉得中文版的海报做得很好,“逃不过的死刑,找不到的动机”,命运要审判你,结局早已注定,真相只不过是各自寻找的借口;“一念之间,真相大白”,大白的不是案件的真相,而是导演展现给我们看的,这个社会的真相。
每个人都在这个故事中完成了对他人的审判,是枝裕和通过拍这部电影完成了他对这个社会的审判,而我们作为观众对它加以解读,给它打出一个6.9的分数,何尝又不是一种审判呢?
准备从金丝雀的意象切入讨论一下这部电影。
第一只金丝雀是死者的女儿山中咲江,父亲既从小养育了她又常年性侵她,父亲便是她的牢笼,而她是父亲的玩物。
与三隅高司一起杀掉父亲便是她的逃脱牢笼重获新生之路。
第二只金丝雀是犯罪嫌疑人三隅高司,他三十多年前所处的牢笼叫高利贷,失业之后借了高利贷的他,借款人既是他的帮助人又是他今后自由生活的牢笼,高利贷意味着永远在为人赚钱还的却只是利息。
所以他杀了追债者逃出牢笼。
杀了追债者的三隅高司并没有获得自由,进了叫监狱的牢笼,这里有饭吃有床睡还不用付房租,这会在他出狱后某种程度上想念这座牢笼的。
出狱后三隅高司来到死者的工厂干活,他知晓了这座赚钱机器造假的秘密,并以此敲诈死者,这次他终于翻身做了一回金丝雀的主人,然而直到他遇见了死者女儿......第三只金丝雀是福山雅治扮演的律师重盛,以及法庭上的其他人。
在一个迷雾和谎言中的世界里,如片中所言,真相对于这些司法界的从业者来说就是一次次的盲人摸象,每个人都根据自己摸到的那部分世界,坚定又激烈地向他人争辩大象的真容应该是怎样的,甚至添油加醋只说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到最后发现法官、检察官、和律师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某种程度上都只是营生而已。
而这条船也可以读作笼。
这便是生而为人的苦难所在,既然生而为人,便必须被肉体所胁迫去营生,去为这具躯壳考虑,真相和正义在大部分时候退回成了第二步、第三步乃至更加次要的事情。
而对于所有的其他人来说,退回到次要,在牢笼中所交换和舍弃的,可以是其他的种种,很多很多。
最后吐槽一下大陆版的片名翻译,好端端的第三次杀人被叫成了第三度嫌疑人,看完只能用一头问号向译者问好。
今年的日本电影学院奖,被一部片子包揽了六项大奖,而且都是重量级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剪辑。
导演是枝裕和,日本青年一代最不可忽视的导演。
他是世界级电影节的常客。
《距离》《无人知晓》《如父如子》《海街日记》四部代表作品,均入围了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尽管未能斩获大奖,但也创下过历史记录——《无人知晓》年仅14岁的主演柳乐优弥,凭借这部作品成为了戛纳史上最年轻的最佳男主角。
在日本奥斯卡上大杀四方的作品,就是是枝裕和的新作《第三度嫌疑人》。
该片同样登上了国际大奖的舞台,得到第74届金狮奖最佳影片提名
片名乍一看很难理解,其实是指围绕真凶动机与犯罪事实与否的三次反转。
《好莱坞报道》给出好评:“虽然不像《比海更深》,有着日本导演对家庭题材敏锐细致的观察,但在思想的澄澈与画面的精致上,它表现了是枝裕和一贯的高水准。
”与其在官方评价上获得的好口碑相比,观众的反响不容乐观。
IMDb6.8分,豆瓣评分7.0,评价以绝对量集中在三星四星。
如果说,造成这样评价分化的原因,有可能是文化隔阂造成的,那么日本雅虎电影的评价则更能说明问题。
3.6的评分,其中大部分好评给了“配役”一项,即演员表现,而这也是国内观众大为赞誉的一点,“物语”(故事)则以较小的差异五项垫底,看来本土观众也并不喜欢它的故事。
故事为什么这么不讨喜?
因为作为一部悬疑片,它把案情讲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
依靠嫌疑人推翻供词制造反转的悬疑片=====剧透预警=====主角是律师重盛(福山雅治饰演),他要为他的委托人——一个供认不讳的杀人犯三隅(役所广司饰演)辩护,最大限度减轻他的刑罚。
三隅被指控杀害的是他的老板山中,他在河边将其杀害后盗走钱包,并一把火烧了尸体。
开头三隅火烧尸体。
这位委托人极其麻烦,他不仅不断推翻自己的供词,还会在不知会律师的情况下向媒体爆新料,第一任辩护律师摄津疲于应对,没办法才请来了重盛。
前面提过,《第三度嫌疑人》的意思就是,这起案件的作案动机和真实与否的三次反转。
最开始,他说,他杀害社长的原因需要钱去赌博。
重盛问,喝酒了吗,喝酒前想杀的还是喝酒后想杀的。
他答,喝酒后一时冲动。
摄津一脸已经见怪不怪的表情,淡定问:“咦,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很久以前就想杀他’?
”问到最后,还浮现出嘲讽和无奈的笑。
三隅无辜又茫然:“是这样吗?
”
摄津:看吧,开始精分了。
经过一番调查,重盛决定把辩护方向定为“杀人与盗窃”,推翻检方“抢劫杀人”的指控,因为“杀人后顺走钱财”比“为钱杀人”罪孽轻,杀人的理由则往工资纠纷上推。
注意这里的用词:推。
重盛并不关心真相如何,动机、真凶、嫌疑人的内心世界,一概不是他这个辩护律师需要了解的。
只要在成功率高的前提下,实现利益最大化,就是他这个律师的实力表现。
重盛用过来人的神色教育后辈。
本来胜券在握了,重盛却被精分怪三隅的突发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一次反转来了,三隅的供词从激情杀人变为受到委托的计划杀人。
三隅自作主张向媒体爆料,杀人行为是受到了社长夫人委托,目的是骗保险。
虽说对这种擅自决定的行为,重盛感到头大,但出现了个主凶,更有利于辩护了,经验丰富的重盛不带任何被戏耍的情绪,火速展开新方向的筹备工作。
检方对他这种唯利是图罔顾真相的做法不以为然,重盛像听到笑话一样笑了。
左边后辈的表情耐人寻味。
重盛在调查中发现,受害人山中的女儿受到父亲性侵,且和三隅关系匪浅。
第二次反转是因为重盛,他打算再次变更方向,由受委托杀人变成了为正义杀人。
山中的女儿咲江承认了一切,并表示愿意为了减轻三隅的刑罚,揭开自己的伤疤。
重盛推测,三隅因为30年前就犯下过杀人罪,而被女儿疏远,他将咲江当作女儿的替身,产生了移情心理。
于是,为了解救咲江,他杀了山中。
第三次反转紧随而至,三隅忽然满含热泪,说他没有杀人。
从容澄清到激动自证,这一段役所广司的演技很养眼!
他说,警察告诉他不承认会判死刑,承认了还有希望判无期,摄津也如此诱导。
他多次说谎,让重盛已经难以接受这样的重磅消息,但一路以来的调查,隔着时光见证了他对女儿的牵挂,通过咲江感受到了三隅内心的纠葛,他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人有苦衷,开始同情、理解三隅。
矛盾来了,在公开承认凶杀之后再反悔,将对辩护极为不利,不仅没有希望翻案,还可能直接判死刑。
但三隅激动地坚持,他没有杀人。
两人贡献了本片最有张力的场景之一,隔着玻璃,重盛的内心撕扯、三隅的无助孤独,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撞击。
“你是我的委托人,我尊重你的想法。
”三隅突然执着于真相了?
不一定。
重盛问:你是为了不让咲江出庭才改的供词吧?
三隅没有给出肯定回答。
抢劫、财产纠纷、受委托、替天行道、没杀人,五个可能性,最后真相如何,是枝裕和没说。
一部悬疑片,有悬念没收尾,绝对是不正常的,大多数对故事的不满就来自于此。
针对留白与社会问题探讨,评价两极是枝裕和结尾的留白,目的或许是让观众把关注力从案件真相转移开,转而关注他大力铺垫的那些命题:法律、人性、生命的价值……比如在重盛说可以把动机向工资纠纷上推时,对于仇杀比为钱杀人罪更轻,助手感叹:“法律真是不可思议。
”
重盛的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理所应当。
比如关于杀人犯该不该死、性侵女儿的父亲该不该存活于世,三隅、重盛、后辈律师等人各自坚持自己的价值观。
“那种人不存在,你说的没有被生下来才好的人。
”面对这些,中国观众内部的评价,就像日本奥斯卡和日本雅虎用户一样,分化成意见完全相左的两极。
并且,这种分化呈现出了奇特的现象:把它贬到地心的,多数也下不了狠手,给了三星;夸上天的,多数只给四星,无法豪气地打个五星满星。
没有明确结局——讨厌的说:悬疑片失格,故弄玄虚!
喜欢的说:重要的是作者想表达的东西表达清了。
节奏慢——讨厌的说:拖沓,快睡着了。
喜欢的说:高级,徐徐渐进。
最好的评价和最坏的评价,同时给了这部影片。
片子到底怎样,倒不是没法评价。
既然是社会派悬疑,就从社会派与悬疑两点看的确,诸如“人性”一类的高大命题,总是被拿来给糟糕的故事遮羞,如果只是蜻蜓点水式带出高端的概念,却没讲好一个故事,那么这个东西既不深刻也不精彩,差评是必然。
首先,《第三度嫌疑人》的故事表现,前面已经说过,作为悬疑片,它不清不楚的结局令人不满。
但也有精彩之处。
一个说谎精,连面对自己的律师都不坦白,律师与被告人、律师与检方,两方的冲突都足够精彩。
接见室最后一场戏,重盛和三隅重影对话是本片广受赞誉的画面。
更何况,如果故事的悬念制造得不好,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于模糊的结局感到愤怒。
可以说,在故事上,它成功勾起悬念,制造了足够的矛盾,但最后的收尾不如人意,这是个硬伤。
这里要分清“没有真相”和“不讲出真相”的区别。
悬疑片无论有多少次反转,最终应该要有一个真相,哪怕这个真相最终没有直接讲出来,也会提供了大量线索供观众讨论、推理,并得出一个相对广为认可的共识。
《第三度嫌疑人》不是,它如果暗示了一个结局,哪怕在观众中激起唇枪舌战,它都履行了一个悬疑片的义务,但“没有真相”则是悬疑片失格了,不怪那么多观众觉得故弄玄虚、暧昧不明。
故事说完,那么问题只剩一个:内核够不够有料。
一般来讲,内核表现得好,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提出少有人思考的问题,一种是把常理讲得扣人心弦。
前者在于先见和睿智,后者在于观察和细腻。
《黑镜》备受好评的故事多属于第一种,是枝裕和一贯属于第二类。
《第三度嫌疑人》是是枝裕和的转型之作,此前,他的作品以家庭片居多,并且以其温柔治愈的风格、细致入微的体察、毫无匠气的叙事,在家庭片中自成一派。
他的故事都很简单。
《海街日记》讲述的,是三姐妹接纳并养育出轨父亲与小三的女儿,四个人的日常生活。
《比海更深》的主角是一位落魄中年作家,因为贫穷妻离子散,在一次难得的团聚中,一家人的感情再度碰撞,最终又回到各自的生活中,似乎什么也没改变,而生活在继续。
他的故事也沉重,但沉重得接地气。
《海街日记》,以父亲的死开始,邻居的死结束,关于人生的思考,在日常的一点一滴中升华,一部电影像人的一生,走到最后一切都澄澈轻盈。
四姐妹感叹:(爸爸)这一生过得真好。
深刻吗?
不深刻,但多数人的一生就是沉重又稀松平常。
《比海更深》的主角设定,注定了基调是人活一世的辛苦,是种种力不从心,也仍然是是枝裕和式的举重若轻,把一个严肃、悲天悯人的话题落在了轻巧的携手家人继续普通的生活。
转型,转的是题材,但导演的思想与表达方式是很难改变的。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创作者,是枝裕和在《第三度嫌疑人》里毫无意外地注入思考,这回不同的是,他没法再做他擅长的举重若轻。
人性、死刑、法律,个个都不是可以落到地的东西,它们一旦被提及,必然走向严肃、深沉。
有没有天生该死的人,性侵女儿的父亲,法律和人情的平衡,他抛出一个又一个概念,但在任何一个普世问题上,给人带来全新的思考。
这些都走出了是枝裕和的舒适区,结果是枝裕和失败了。
有人说,这部片子是没结局的《嫌疑人X的献身》。
不是,《嫌疑人X的献身》的沉重到底来源于最日常的情感,我们想到的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是枝裕和是杨德昌的推崇者,纪录片导演出身的他第一部作品就是关于杨德昌,他也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杨德昌的崇敬。
是枝裕和执导纪录片:《当电影映照时代:侯孝贤和杨德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真的很棒。
” “80年代,我大学毕业时,正好是侯孝贤的《童年往事》《恋恋风尘》《悲情城市》、杨德昌的《恐怖分子》《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出现的时候,他们的电影出类拔萃,我感到他们作为亚洲导演,竟然能创作出如此优秀的作品。
而当时在日本的同时代,并没有真正让我感到震撼的导演。
当时受他们的影响很大。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用一个杀人案,带出一幅社会画卷。
《第三度嫌疑人》也想用一个杀人案,勾勒出日本社会的种种面貌。
可惜,不了解那个年代台湾的人,看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脑海中有了画,不了解日本的人,看完《第三度嫌疑人》,却说:“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总结起来就是,死刑、法理与人情、性侵,这些哪一个地方都会有的思考,是枝裕和既没有针对一个普世的问题给出全新而冲击灵魂的答案,也没让它落到日本的根。
种种不佳的表现,直接体现在观众的评价上。
不满模糊结局的。
因为人性等宏大命题没有做到以上说的两点——全新思考或落地生根,观众根本不买深刻的账。
当然,也有人难以掩饰对此片的喜爱之情。
有人偏爱是枝裕和表达些什么的初衷,有人认可是枝裕和的观察和共情能力。
这也不是全无道理。
在表达内心世界和观察共情上,是枝裕和发挥得很好,只不过这些主要体现在了家庭部分。
《第三度嫌疑人》的家庭部分一如既往的突出,用一个简简单单的明信片撑起了全局。
重盛的父亲是个法官,30年前三隅犯下的案子,正是重盛的父亲审判的。
三隅在山中案之前,给重盛父亲寄去了明信片,上面描述了他与女儿在雪地玩耍的场景。
三隅寄给重盛父亲的明信片。
然而他的女儿早就离开他了。
与他一起雪地玩耍的,是被他当作女儿替身的咲江。
咲江与三隅没有一场对手戏,但一方愿意为对方剖开伤疤上庭作证,一方为了不让对方被架到舆论的解剖台上,自愿走向死亡。
其中,还有不少关于咲江与隐忍的母亲的冲突,咲江对父亲的恨意表达,也令人动容。
可以说,是枝裕和难以掩盖他在其他严肃问题上的无力,但却用他最擅长的家庭部分,挽救了整部电影。
糟糕的是,他最想表达的是前者,以至于整部电影的观感十分割裂,好的地方真好,差的地方也真差。
更糟糕的是,这是一部悬疑片,最出彩的地方却是家庭伦理。
值不值得看需要你自己判断,只能说,从观影过程到观后回想,整个人都被是枝裕和不稳定的表现,折磨成了一个精神分裂,那些不忍狠批的三星和不敢可劲儿夸的四星就是证据。
结尾处,福山站在十字路中央,抬头仰望.... 应该是导演寓意 司法将何去何从。
其实整部影片导演都有展现司法的各个方向,罪犯、辩护律师、检方公诉人、法官、陪审团... 司法的各个职能层面间的较量,导演都有通过各个人物来展现,可惜影片整个节奏过于缓慢和压抑,导致观众可能无法好好感受和梳理里面的脉络。
30年前,杀人犯三隅犯事被抓,当时的法官是桥爪功饰演的角色(辩护律师福山的父亲),他将三隅的罪行归结为时代的过错,提出问题 “人为什么会犯罪?
” 他的观点是一个人是否会犯罪从小就决定了,可能和我们的“3岁看到老”有点类似,他自责到如果那时候没有对其网开一面,就没有现在30年后这起命案了,从中不难窥探,福山的父亲,当年的法官是觉得一个内心藏着“杀戮”基因的人,第一次犯案,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被原谅,他们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但福山并不同意父亲的观点,30年前三隅还给他父亲寄过卡片,穷凶极恶之人是不会给法官寄什么卡片的,但是后面有给到答案:三隅自述当年寄卡片是听从了当时的辩护律师世津的建议... 从律师的角度,这么做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争取从轻判决。
这里导演试图刻画辩护律师的形象,就像福山饰演的角色 重盛律师那样,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关心案件的真相,而是怎么样的“故事”能帮助被告获得最轻的刑罚。
重盛的律师事务所,一次常规的案件谈论,同事间聊开,有人说道:“ 同样是杀人,如果受害者有过错或者劣迹斑斑,那么罪犯就会显得不那么十恶不赦,会很大程度上争取到轻判”,换句话说,如果受害者也不是什么好人的话,那感觉就是活该被杀,凶手反而有种替天行道的感觉。
至此,导演其实一点点的再给观众抛出问题... 一个接一个。
关于三隅一次次的改变口供的问题,影片一开始,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狡猾的罪犯,已经有了前科还去犯事,每次见律师都那么淡定,偶尔谈笑风生... 一定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死变态吧。
但慢慢推进剧情,我慢慢明白了导演的用意:三隅只是一个载体,司法公权力的拉锯战,全通过他来直观展现。
30年前,辩护律师建议他寄卡片,他照做了... 30年后,他对司法流程更熟门熟路了,知道受害者的女儿 咲江 会当庭作证,免不了要说出自己遭到受害者(其生父)性侵的事实... 三隅觉得那会令其再一次受到羞辱,为了保护她不说出性侵的事情,三隅突然更改口供坚称自己没有杀人!
法庭方面突然乱了阵脚,因为所有说三隅有罪的证据也仅仅是他自己的口供而已,现在突然翻供,检方公诉人说,按流程是需要重审。
但突然有人在检方耳根不知说了什么,检方公诉人突然就顺着法官老头子的意思,不重审了维持对三隅之前的“抢劫杀人”的罪名来判。
我虽然不懂法律法庭的那些工作流程,但看到这里,不免觉得,想必他们也是有自己的“做事空间”的吧,真相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太在乎,只想快快把这件案子了结,工作也好速速结束。
被害者是雇自己的厂长,虽然平时有克扣工资等剥削劳动力的问题,但退一步讲,受害人毕竟还是给了三隅一份工作,应当心存感激,不过在得知厂长和老板娘在赚脏钱:每月一次的面粉造假,以及性侵自己的女儿,简直禽兽不如。
在与三隅谈话得知这一点时,回到律所,连作为辩护律师的福山也突然失控摔起卷宗怒斥:父亲做成这样也活该被杀... (虽然说这样的话,身为辩护律师是相当不职业的)不过,导演这么处理,我觉得很妙,恰恰传达了无论是法官、公诉人、辩护律师... 虽然各自立场不同,但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有情感的。
对三隅来说,法院怎么判决他也不怎么在乎,突然说自己没有杀人也只是为了避免证人咲江说出不堪的往事,对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他心理也多半知道法庭方面也不会改变判决,三隅更多的有种自我救赎在里面,就像他自己最后自述的一样,他说只要有自己的地方都会有伤害与不幸,他不该被出生,能想到即使已经在狱中了,也要去拯救一个无辜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 (看到这里突然想到太宰治)。
不知道这个影片为什么分数不高,在我看来是个很棒的片子,其实本来没打算写影评,太沉重了,如果你把它当一个犯罪推理片来看,就输了。
导演是想展现一个罪犯内心柔弱的部分,人为什么会犯罪?
每一个犯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么?
司法真的是像它的天平图标那样公平么?
是不是有一些人生来就可以决定另一些人的命运?
.... 太多这样的问题砸向我们。
关于真相,每一个观众心里都有一个版本,我的版本是三隅和受害者的女儿咲江共同犯罪,而三隅想保护她,自己一个人来担当了。
三隅家空着的大鸟笼,福山去家里找线索的时候发现了,三隅的说法是鸟死了就埋在了后院,小碎石摆成了十字架的形状,福山好奇用树枝扒开,发现不是一只鸟,原来好几只鸟一起死了... 三隅的解释是他觉得放它们自由它们在外面的世界也活不下来... 最后,透露心声说有放走一只金丝雀,这边导演是有隐喻有人逍遥法外了吧,放走的那只就是咲江。
END
与是枝裕和之前的所有作品相比,《第三度嫌疑人》讲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故事。
虽然凶手在开场第一分钟就宣告现身,但扑朔迷离的动机和罗生门式的各执一词硬生生地将悬疑留到了最后一秒(也没解决)。
在如此空前丰富的情节空间下,是枝裕和终于得以立体,全面又郑重地将他对时代与社会的针砭作为立意来表达,而不是在《步履不停》,《如父如子》乃至《海街日记》中那样,将锋芒深深地埋藏在温情脉脉的感情戏之下,而这也许是拍出《无人知晓》的是枝裕和一直以来的夙愿。
然而吊诡的是,《第三度嫌疑人》最终没能完全扯下身上类型片的外衣,最终成为了是枝裕和的作品序列中,显得最远离现实的一部。
的确,当Saki讲到儿童性侵,母亲讲到食品掺假,而所有的事件都“附身”到社长死亡疑云的那一刻,应该再也没有人会把这个故事与所谓“真实”往一起进行联系了。
这是因为导演的立意本身与现实偏差了吗?
显然不是。
可以看到的是,影片不管是对司法实质的追问(我们都在一条船上,我们都不说真话),对人与人信任的考验(这些都不重要,你到底相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并没有杀人),还是对社会乱象的控诉(儿童性侵,食品掺假)都是深刻且发人深省的。
同时更难得的,是导演充分运用了悬疑片翻转丰富的情节,表现了事件的多方立场和人性的多个侧面,并且用含义丰富的机位与符号化的镜头和意象——对的,我在说的是那个律师与疑犯重影却不重叠的,取消正反打的机位,那个律师站在十字路口徘徊的俯拍,那个十字架坟墓和那只并未出现的金丝雀,或许不止这些——千头万绪却井井有条地表意。
最终的结果,是影片中并没有黑白的人物与分明的对错,从而体现出如同真实事件一般丰富的层次与质感。
比起某些从人物立体性,到情节丰富性再到场面调度的创意性全都乏善可陈,索然无味,却也能靠题材和所谓致敬拿奖无数的热门作品来说,真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然而,出色如斯,也只是“如同”而已。
悬疑类型的选择固然可以带来情节复杂,高潮迭起的效果,也必然会有相应的代价。
当是枝裕和破天荒地完全抛弃了自己《步履不停》以来,以情感和时间作为动力的叙事形态,转而以悬念与转折,亦即本质上,情节与事件来推动电影,他便悲剧性地陷入了好莱坞式的叙事逻辑,人物转变为工具,场景坍塌为舞台,情节简化为节奏,时空与现实相隔绝,从而失去了批判性表达的力量,其结果是,上文所提到的,针砭时弊、锋芒毕露的种种,都被繁杂的情节和悬疑的迷雾所构成的迷宫困在了镜头里面。
两小时过后,能够在观众心中留下的,也许只是一个亦真亦假的都市传说,还有到底也不知道谁是凶手的烦闷了。
从此再看,也许是枝裕和如今所暴露的问题,并不代表他水平的下降,而是一直贯穿在了他的作品序列中。
从《步履不停》开始,人们就赋予是枝裕和“小津传人”的评价,或者说是期望。
然而,这种传承更多意义上是题材上的,而不是风格上的。
小津的真正价值,或许多一点是在于他的“禅意”,那是一种蹲伏机位,对称构图,情节上自我重复,连角色名都不愿意改变的“仪式感”。
他对现实的把握,从一开始就不是侯孝贤式的,或者一般看客想象中的“直接再现”,而是以风格将现实重塑,并在电影中传递的“再生”。
是枝裕和,或其他任何的谁,都永远无法传承这种仪式感。
然而可惜的是,是枝裕和在《步履不停》中所表现出的,对日常生活的行为和所处空间中弥漫的,家庭关系和情感纽带的“气氛”的敏感性,在其之后的作品中逐渐地消散了。
在《如父如子》中,我们更多地看到了两个不同背景的家庭生活状态,而在《海街日记》中,则是乡下同父异母的小妹融入姐姐们的生活的过程。
事件与矛盾冲突所泛起的涟漪偷偷地打破着以前“时空中弥散的情感”的纯粹,但凭借着情节本身的简单平缓,导演仍多少有施展的空间,可到了《第三度嫌疑人》这里,事件的发展如此扑朔迷离,以致于片中所有的角色都如此忙碌,连好好地坐一坐,走一走的时间都没有,又哪有气氛与情感可言呢?
从本质上说,是枝裕和赖以与小津所“对应”的风格,与好莱坞式(或者说,电视剧式?
)的事件驱动是相矛盾的。
而对于《第三度嫌疑人》这样对社会现实有极大关照的作品,风格化又是抵消类型化叙事虚假性,还原电影影像的真实性力量的必要手段(看看去年的《好时光》与《希望的另一面》,再看看前年《不成问题的问题》和更之前的《我不是潘金莲》),没有了武器的是枝裕和,又如何能打穿摄影机内外,最终将自己的关照投射到现实中呢?
如果有些诛心地讲,是枝裕和也许从一开始从没看出他一直在大师的门槛前踌躇,难以登堂入室的核心问题:他所拥有的风格与特长,是无法像阿巴斯、侯孝贤、哈内克们一样,直接激发出影像的记录特性和真实力量的,而是需要有其他的方法将真实“生成”于影像之中。
这种方法自《步履不停》之始就付之阙如,在其后的作品中则都被温情的面纱所遮掩,而如今,也许是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观众始终被是枝裕和牵着鼻子走,即使觉得快要逼近真相时,是枝裕和也会打击观众:你们只是盲人摸象哦,直到影片最后,都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拍家庭剧时,是枝裕和拍的是没有故事的故事;拍推理剧时,则是没有真相的真相;他志在提问,而不是给出答案,他留下暧昧的符号供人解读,有人大爱有人则不买账
汤川学再次遇到因爱而奉献生命的「石神」,是枝裕和无意探究所谓「真相」,只是在观众面前摆出一道「法律」与「正义」的两难题,而当司法系统也如同流水线作业,生命与价值成为微不足道的零部件时,信任与否已为尘埃,人世道不过行尸走肉。
役所广司的那些转变,有些刻意。但是服务了整部电影的转变,服务了导演的目的。刚看完的时候有些蒙,感觉不是是枝裕和的风格,但是那些细腻的感觉,敏锐的捕捉,还是他的特点。
是枝裕和家庭片的节奏根本拍不来悬疑犯罪片好吗?哪怕是犯罪片的外衣下想渗透人文关怀,也完全没有达到效果。以前他电影里总是满满的细节可以打动观众,这部电影里细节倒是有,可就是半点也不感人。
是枝裕和是不是东野圭吾读多了?
真是个无聊透顶的故事~
犯病了,熬完整场,对不起是枝裕和,自己问题导致糟糕的观影体验。//有必要返回来夸一下役所广司的神演技
不要轻易尝试你不擅长的东西,你不是一个全能型选手。
玻璃上的重疊很厲害
基本功是扎实的,所以各方面硬件都不错,唯独剧情配不上,估计导演自己都没想好到底真相如何才最有深度吧
福山雅治演技这回比浮夸还要差 全剧就靠男主角,原来是役所广司,撑着了 出来看到导演名字还是很吃惊的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片名是啥意思
不知所云故弄玄虚
被低估了,这部电影根本不是悬疑片,只不过是披着悬疑的外衣在剖析社会和人性。
过度吹嘘 浪费演技
放映前是枝裕和先道歉:“电影比较含糊,也没说清楚真相是什么,抱歉了”,果然一上来就告诉你凶手是谁,但一再反转,到了最后也不清楚真相。这就不是一个悬疑犯罪片,还是在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罪犯是一个空的“容器”,任不同立场的人放入不同的东西。没有家庭题材拍得好,但也不失望。
好看!带劲!福山雅治和役所广司在会客室里的两次单独会面,前后有两次摄影角度互换,后一次,两人的头部发生重叠、移转和分离,镜头先于他们的语言。另有,两人的手,透过塑料搁板,合上、没合上,体温与心声透过去没?…令人难忘。
17年标的想看,因为是枝裕和+雅治,24年看完,因为役所,woc,时间过得真快。
不能当悬疑片看,不然回去纠结真相,然而真相是什么,盲人摸象是最好的总结,谁在笼中?谁又真的自由了?
全员素颜,心疼丝丝。突然严肃起来的是枝裕和,是个挺本格的社会派心理悬疑剧(虽然没有标准解答),既拷问人性又批判司法。那几组隔着玻璃窗的叠印镜头是大师笔法。
唉……一场不成功的罗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