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宅唱的前作《你的鸟儿会唱歌》极为无感,继而嘀咕起亚洲观众对他作为新导演出现的盛誉。
去看这部前还和朋友聊到“对三宅唱为代表的日本新导演评价的东西不均衡”问题。
先说结论,是被电影给打动,且不愿去溯源这种感动到底来自影像中真正有力量、还是庸俗的那一块。
身体律动、城市声音和全员善人对肢体节奏感的探讨来源于网上影迷的推崇和点拨。
《鸟儿》两位男主的气质令我不适,因此也没有对其在片中“律动”的身体产生阅读欲望。
惠子在第一场戏中的拳击动作,是一种“既成”的编排,如同电车有序驶过。
三宅唱完整表现了她动作的全过程,并在其中赋予生命的高度,后文“拳击-生存”的转义因而可信。
片中两套截然成体系的声音系统:一是客观的有源音响,还有即是惠子的想象声音。
两条声音时常交织出现,为影片创造全新陌生的声音空间——这也是我认为《惠子》最大的艺术价值所在。
比如惠子首次练拳的场景,在她开始前,明确展示了其他学员的锻炼声音,然而当惠子的组合拳渐入佳境,他者的声音消失了,连带底噪一起,只剩下惠子脑中如同录音室一样纯粹的声音空间。
这种想象声音,是观众与她共情的第一道生理共鸣。
后半段会长夫人读日记的段落,承接了惠子在场与不在场的两个场景,在这种转换中惠子的视点被消除,主客观声学汇入同一条可信的逻辑,观众也因此成为“惠子”。
以上这种两套声音系统的转换,还有一条颇具创意的使用。
就是惠子在得知拳馆即将倒闭后仍坚持练习的桥段。
在此处,观众已习惯惠子安静无暇的“单声道”击打音,并借此对拳馆其他学生的动作下意识“静音”。
然后当镜头切回全景,我们发现惠子的声道之所以“纯粹”,是因为拳馆里早已没了其他学员。
三宅唱在此以声音系统的混乱误导观众,进而对主题上的“消亡”做了高度情感化的阐释和呼应。
此外,片中多次出现的电车发出填充式的噪音,淹没穿行在下面的,无法言语的惠子。
“沉默,或是静音”的表达,和作为生产工具的轰鸣,二者的并置成为了影片疫情之外唯一的社会表达。
在后疫情时代,着急在退潮的钱流里发光发热的诸位,理想只能是被失声的非盈利游戏。
这点似乎才是真正令我感触的。
这让结尾的城市街景显得更加窒息惘然。
试听尤其是“听语言”如此突出,将作品拔高到柏林的水平。
但对剧作,我认为水平处于中低。
其中值得称道的设计莫过于全员善人,但依然是窒息生活的营造。
三浦友和十年前演过北野武“全员恶人”的《极恶非道》,他的帮派气质顺着陈思诚留存到了这部里,打扮也像退休雅库扎老干部。
回想本片,最“恶”的角色,一是惠子下楼梯撞到的路人,还有结尾将她ko的对手。
除此之外的所有角色,尤其是拳馆两位教练,简直菩萨到了日剧里。
惠子日常也时不时遇到来自社会的各种善意(羡慕,我只会到处被骗),但她的生活,如同三宅唱赋予这个人物的当下情绪,令人喘不过气。
我觉得这是近些年最贴合中国观众的电影。
日本平庸影视经验,直觉型导演艺术细胞的浮肿令人不甘的剧作啊。
在观众终于完成与惠子的共情后,剧作开始可见地下滑。
甚至出现了“惠子写信不送”这种泄气的日剧梗。
反观全片,可以说试听手法和剧作水平有着恐怖的脱节。
整部电影如若抛开疫情的表达和岸井雪乃脱亚入欧的惊人表演(和片中所有其他演员处在两套表演体系,所有人的日剧演技都很拉胯),本片从气质上将很快冲淡三宅唱非凡的试听直觉,沦为又一部迷你丧燃剧吧。
可还是被感动,结尾也被感动。
听说三宅唱也看豆瓣——反正也不会认识我。
(P.S.附三宅唱现场赚掌声的两个金句:“(关于疫情表达)如果我们已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那么就要去表达这样的世界”、“(关于喜欢的导演)小津安二郎这个名字太有名我不想提,但越到后面越感觉到他的伟大”)
日本导演三宅唱最新作品《惠子,凝视》自去年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举行世界首映后,好评如潮。
日前,还获得了2023年日本电影旬报最佳作品,最佳女主角等奖项。
作为日本电影界最受瞩目的电影导演之一,三宅唱一直在不停地挑战自己的未知领域,这次有幸在去年的东京国际电影节上采访了他,以下是采访内容:
《惠子,凝视》的世界巡回Q:在电影《你的⻦儿会唱歌》(2018)之后,您受到了海外的广泛关注,像是我周围的中国人几 乎都看过您的作品。
据我所知,这部作品是在日本发行之后才开展海外活动的。
那时候您应该去了 柏林等各种电影节,对于这样备受瞩目之后,对您来说有什么改变吗?A: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我的职业生涯可以说是从国际电影节正式开始的。
我第一部在电影院上映的《回放》(2012)在当年入选了洛迦诺电影节的国际竞赛单元,而我也有幸在场看到大家对于这部影片的喜爱,我希望有机会与这样的观众再次相遇,这也算是我制作电影的一个动力。
之后《你的⻦儿会唱歌》在海外受到了一定的正面评价,今年又通过在柏林、伦敦、釡山的展映,很多观众在看完《惠子,凝视》(2022)后告诉我他们还想看我过去的作品,有些人甚至已经看了我的所有电影,这非常鼓励我。
尽管这不算是改变,但是对我来说,能在电影节倾听观众的声音是一种莫名的快乐。
Q:您刚提到的《回放》是您10年前的作品,有很多的欧洲导演拍摄电影时,就以海外电影节作为 目标,导演您怎么看待这一点呢?A:《回放》是偶然入选了洛迦诺电影节。
我觉得能去看看各种电影节或者国际电影市场是很重要的经验,但我认为电影本来就是超越国境的,是一种开放的事物,所以去电影节本身不是必须的。
另外,自己想做什么是将来的事,很多时候电影的制作需要回应制片人的要求。
如今,商务合作不能只在日本国内进行,我合作的许多制片人也都意识到需要去到国际市场上宣传电影。
Q:泽田(正道)先生也参与了《惠子,凝视》的制作,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将日本电影带到海外。
与泽田先生在这个项目上的合作感觉如何?A:在拍摄前先是接洽了法国的发行商和国际发行公司Charades,他们对于剧本提出了一些意⻅,也让我意识到影片主题的新的方面,以及决不能模糊的部分。
Q:这是您第二次入选柏林国际电影节,但这次是以世界首映的方式参展,另外,滨口(⻰介)导 演也是本届竞赛单元的评审,关于这次在柏林的体验,您觉得怎么样?A:首先很感谢这次入围encounters单元,能够在线下举行,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前 一年我也有参与,但记得是在线举办的,上座率好像有50%的样子。
以前《你的⻦儿会唱 歌》去柏林的时候,EFM(欧洲电影市场)是完全开放的,去的人也非常多。
大概因为今 年变成在线,所以感觉也人少了。
不过电影本身能在柏林上映就已经很荣幸了。
Q:其实在柏林的时候,疫情还没有很稳定,不过最近刚结束的釡山电影节就非常热闹了。
A:是的,真的好多人。
虽然我在釡山逗留的时间不⻓,但在影院上映时,看到观众以及門票售空的情况,第一次感受到了釡山国际电影节规模。
“比以往任何作品都更慎重地考虑拍摄方式”Q:您能聊一聊拍摄《惠子,凝视》的契机吗?A:最初是制片人邀请我制作一部改编自小笠原惠子的自传《不要认输》,由岸井雪乃主演的电影。
我很难决定是否接受这个提议,因为首先我不是一个拳击迷,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过聋人的体验,所以我不确定我是否有资格指导这部电影。
但能够去做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其实也是创作的乐趣。
在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大量的研究,比以往任何作品都更慎重地考虑拍摄的方式,才决定接手这个项目。
Q:您花了多久时间来考虑?A:原本该多久回应一个项目,虽然这取决于导演,在通常情况下一个月内作出回应才是该有的礼貌。
但我记得真正接手《惠子,凝视》,花了三个月或更⻓一点的时间。
Q:这次是用16mm胶卷拍摄的。
一般好像不会用16mm来拍摄体育相关的内容,关于这个想法, 您是怎么考虑的呢?A:首先,本来自己就很想拍一部16mm的电影。
直觉告诉我16mm的那种特殊的触感应该 很适合这次的题材,就和制片人提议了。
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用数码摄影,尤其运动题材的电影需要捕捉身体动作上的迅速跟强度,数码确实更适合。
只是另一方面,演员会因此变得无需去主动承受一些在表演上的负担。
不是说这样的拍法不正确,只能说我并不擅⻓。
比如在拍摄现场,明明还可以再尝试着多做一些,但数码摄影的功能性很可能会令我偷懒,放弃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虽然胶片在物理上也会有限制,但我能够尽可能地去掉事先的考量,在表演上要求演员多一些,保持演出的新鲜感。
Q:体育作为电影的一个要素,既有角色塑造、也有社会和氛围的描写。
很有趣的是,这次英文片名和日文片名很不一样,英文的片名“Small, Slow but Steady”更像是描写主人公形态的,这方面是怎么考虑的呢?A:最初拍摄时剧本上写的是片名就是 "Small, Slow but Steady”,这句话也可以说是我在拍摄电影时的一种自我暗示。
身为拳击手,每天都需要不断地积累、变化才能有机会站在格斗擂台上。
而这样的拳击手训练其实和我们制作电影也很类似,在拍摄现场哪怕是很小的事情也不能⻢虎,每一步都需要确认,所以就取了这样的片名来提示自己。
其次,你刚刚说到的电影氛围,其实周遭一直在发生肉眼看不⻅的变化,或许在不知不知觉中什么都变了,谁也阻止不了。
我想把这个感觉到的过程呈现出来,所以用了这个片名,当时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非常喜欢,但片名稍微有点⻓,不太容易被记住,在国内宣传的时候可能会比较困难。
因为岸井的表演非常出彩,制片人就问我要不要用“惠子”作为片名,就像拳击电影《洛奇》那样取名。
不过还是有人觉得只是叫“惠子”的话,还是不太好理解,最好加一个副标题,所以我就提议使用了“惠子,凝视”这个片名。
Q:16mm胶卷的魅力就像导演说的那样,能更特别地表现人物、氛围等方面,这次影片中的人物近景也有些肖像画的感觉,关于这一点,您是有意识地去拍摄的吗?A:其实事前决定的拍摄不仅是正面和背部,总之是要拍全身。
但确实是到了现场拍摄之后发现,大家常常会被岸井的脸部表情吸引,所以临时决定拍一些近景的镜头。
Q:这次选择在东京的北边作外景拍摄也非常应景。
我自己因为喜爱美食,逛东京各类地方。
当我坐东京都电⻋去到东京的北边时,那边的生活给我一种“慢节奏”的感觉。
而这种“慢”,又或是这个地方与东京的错位,似乎也符合这部电影的主题。
关于外景拍摄您是怎么去选择的呢?A:决定在这个地方拍摄也是出于自己的直觉。
这是我第一次把拍摄地放在东京,我自己住在东京的西边,看剧本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故事不会发生在我生活的地方发生,所以真的是凭直觉,我决定去东京的墨田区和荒川区交错的那头看看,当我实际走了一圈后,发现这里的⻛景与对东京的印象是不一样的,自己也在里有很多的感受,所以最后决定在这里拍摄。
Q:影片中的拳击馆也是选外景的时候找到的吗?A:不是,工作人员实际上找到了仍在运营的一些拳击馆,我们也参观了好几个,想记录下来,所以在商量之后允许我们取景。
Q:东京的北边其实离都心很近,但是氛围上差异却很大,真的很不可思议。
我也住在西边,东京和埼玉县的氛围也不一样,关于东京这个城市的复杂是否也是影片想表达的部分呢?A:是的,就像惠子的成⻓、会⻓病情的变化,东京这个城市也一直在改变。
我们拍摄的区域正好是历史上江户时代的中心地,能看到很多历史遗迹,今后肯定也会留下那样的⻛景,100年后这里也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土地,就是在样一个过去和未来之间的地方,可以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
“很多时候对自己能够听到声音这件事是没有意识的”Q:关于影片的声音设计也非常有魅力。
特别是电⻋运行的声音、体育馆里的训练声或是日常的噪音,等等。
你对此是怎么去考虑的?A:作为“听者”,我们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声音,很多时候对自己能够听到声音这件事是没有意识的。
因此,影片中对于声音设计的部分,是根据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听⻅声音的体验来安排的。
特别重要的是,声源的部分,比如惠子是在电⻋的轨道内跑还是在电⻋轨道外跑,几乎所有的场景都要事先考虑好怎么安排声源。
岸井在拳击馆进行训练的时候,我们能够在馆内里听到各种声音。
那种声音好像很多乐器的演奏,把我们带到一个录音室里一样,所以也想将拳击馆的这种氛围借用声音的方式表现出来。
Q:我觉得这次岸井小姐的演技真的很好,您能分享一些关于演技指导和选角的插曲吗?A:一开始联系我的时候岸井小姐的选角就已经是决定了的。
她本来就很棒,为这部片做了非常认真的准备,在拍摄现场,所有人都会被她的表演所吸引。
所以,其实我并没有对她进行任何所谓的演技指导。
真的要说有不同的地方的话,这次的作品有拳击的戏份,所以在开拍前,让她花了很⻓时间在训拳击练上。
总的来说,比起和我一起度过的时间,岸井和惠子这个角色一起度过的时间更⻓。
Q:影片中受到关注的还有一点是手语的部分。
虽然是偶然,最近在日本电影中,连续出现了手语表演的作品,《驾驶我的⻋》(2021)、《爱情生活》(2022),前几天,遇到深田(晃司)导演时,他说“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今后只会越来越多”。
您是怎么考虑的呢?A:对于其他作品中出现手语这件事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自己只是碰巧接手了这个电影项目,对我来说,手语是从未了解过的一个领域,今后也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经历吧。
但手语的出现根本不能说是一种“热潮”,“热潮”是会过去的,但一部分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仍然需要用到手语。
我只是恰好作为“听者”去拍摄了一个聋人的故事。
未来,我希望有机会能再拍一部以手语为主题的电影,还有很多是我们未知的。
Q:由于疫情的影响,想必拍摄已经很困难了,在剧本方面,是不是需要把不自由的部分作调整呢?A:因为是全球大流行,人们的生活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聋人们的生活也会根据这些影响而发生变化。
在为影片作调研时正值这个时期,所以也是诚实地将自己看到的、调查到的反映在了电影里。
Q:最后一个问题。
在《你的⻦儿会唱歌》之后您在Netflix拍了《咒怨》,感觉您在挑战各种各样的类型,今后您有什么展望或者是想做的事情吗?A:除了电影以外,我非常幸运能够在无意中接触到戏剧类,以及尝试各种类型的影像工作。
至于我将来想做什么,我想还是在电影这个范畴内,去考虑做不同的主题。
至今也接触了很多不同的影像形式,但还是觉得做线下电影会更有趣。
至少在未来10年内,我想自己还是会专注拍电影,特别是拍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
翻译:2-3摄影:朱恒斌
和观佳片《惠子,凝视》在优酷举办的“春日影展”日本佳片线上展映播放后,沙丹和开寅惊喜空降映后直播,以下截取了两位老师对谈的主要内容。
映后嘉宾介绍为何能入围“奇遇”单元?
【沙丹】《惠子,凝视》可以说是今年文艺电影的一个小爆款。
它去年在柏林电影节的“奇遇”单元首次亮相,今年年初又在平遥电影展进行了放映,在平遥是一票难求。
柏林电影节的”奇遇“单元一般来说都是放一些比较奇怪比较奇怪的电影,但《惠子》相对来说是一部比较“正常”的电影。
想问一下九苍老师,你怎么看待这部电影入围“奇遇”单元?
【开寅】柏林电影节其实和欧洲其他电影节相比之下,更关注青年导演,更愿意给青年导演一些机会,像是青年论坛和“奇遇”单元其实都是为新生代导演开的一个窗口。
三宅唱在日本也算是新生代力量之一,和大家比较熟悉的在10年代开始活跃的导演,比如滨口龙介、松居大悟、真利子哲也、今泉力哉,都属于日本2010年代开始冉冉升起的新星。
三宅唱在日本国内算是大家比较熟悉的艺术片导演,但对欧洲观众来说他是一个崭新的面孔。
所以柏林就希望向欧洲观众介绍一些他们不太熟悉,但是在电影节看来水平比较高的日本导演和电影。
这可能是《惠子》入选的契机。
从电影本身来看,这部电影也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因为现在大部分电影都是用数字拍摄,但《惠子》是用16mm胶片拍的,所以即便是在网络上,在小屏幕上看,电影的色彩和质感和数字拍摄的影片是不一样的,它是比较柔和,色调和光影是非常协调的。
这就是这部影片在视觉上一个很大的特点。
影片题材也是,它是关于一位有听力障碍,语言表达能力也有一定缺陷的女拳击手。
这个题材其实也比较符合西方电影节偏左派的视野。
所以这两点可能就是它能入围柏林挺重要的原因。
一个是它的视觉美学比较特殊,另一个它的题材也是符合西方电影节的口味和视野的需求。
胶片拍摄的特殊性【沙丹】说到影片的拍摄介质,刚刚开寅老师也提到它是用了16mm的胶片进行拍摄,那影片为什么会选用胶片呢?
只是为了复古吗?
其实不只是这样的。
因为这个电影谈的是关于这个拳击的话题,大家看过很多这个题材的相关的电影,比如《百元之恋》和《百万美元宝贝》,都是关于女拳手的故事。
因为这种电影里演员会需要穿一些很厚重的防护装备,所以如果是用非常轻便的设备进行拍摄,会不太“人道主义”。
导演认为如果是用这个数字格式的话,那可以无限制的不断的去拍,那这个女孩儿就会要不断的打,着对于演员来说实在是太累。
而一旦使用了胶片,都会涉及到所谓的到底要用多少长度的胶片去进行拍摄这个话题,这时候就会有意识地去控制拍片的这个长度。
数字拍摄需要一个星期的戏用胶片的话,就必须在两天之内拍出来,这实际上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保护。
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切入点。
【开寅】数字摄影和胶片摄影的团队工作模式其实是不一样的,因为数字拍摄就是像沙丹老师刚才说的,成本非常低,只要有相对比较充裕的时间,就可以一直让演员一直演一直拍。
但是用胶片的话成本非常高,并且拍完一卷以后换胶卷的时间也很长,所以它会把剧组的制作过程拉长,大家就会更珍惜(每一次拍摄)。
我记得看过别的制片人或者导演的访谈,说使用数字拍摄的时候整个剧组的氛围是一种向演员施加压力的氛围,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是比较懈怠的,因为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跟着演员走。
所以演员反而遭受了一个比较大的“剥削”,她/他会对着镜头一直演,其他人的失误也由演员承担。
但拍胶片的时候,某一个人员的一个失误,比如灯光的一个失误,摄影助理的一个失误,或者是现场场地的一个失误,都会给整个拍摄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大家精力都很集中。
因此有些导演觉得数字拍摄实际上是对演员变相的剥削。
但《惠子》这个片子有一个特点,它的核心其实不是讲故事,它实际上是一个围绕演员的表演和人物的心理构筑起来的电影,非常依赖于演员表演的耐受度。
如果你以数字方式一直剥削演员的话,她会保持不了状态。
如果一直拍下去,演员就会非常疲惫,演员的状态就会下滑的比较厉害。
所以我觉得使用胶片本身,是对拍摄团队的一种激励。
它通过限制一种需求去激励拍摄的人员,要紧张起来,要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胶片去拍出更好的效果。
所以说使用胶片拍摄对于演员实际上是一种释放或者是一种放松。
当演员知道所有人都在以一种比较紧密、团结的态度去对待一场拍摄,对她/他而言就会相对比较放松。
所以我觉得胶片拍摄比较适合于以人物和人物的心理为中心的拍摄方式。
【沙丹】九苍分析得非常精辟。
刚才谈到的是胶片拍摄对演员的释放以及这种介质本身的颗粒感以及影像形素方面的优势。
那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导演在做这个电影当中的一些阐释的时候也谈到,说取景也是这个电影使用胶片拍摄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个电影中的故事是发生在东京的荒川区,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都市化的东京,并且影片是设置在疫情的背景下的。
所以这个电影当中有很多对城市本身的采集,有对那个时代环境本身的采集。
所以使用胶片的话,可以做出一种相对来说比较旧旧的,甚至有一些闭塞的感觉。
所以说这也是导演在选择胶片时候考虑的一个点,就是从某种角度来说,胶片对城市的刻画比数字更凝重一点。
三宅唱 x 杨德昌?
【沙丹】三宅唱本身是一个非常迷影的导演,他非常喜欢去关联他喜欢的电影当中的元素。
他之前有讲过他非常喜欢杨德昌导演,而杨德昌的电影当中就讲了很多人际关系之间的疏离这一现代性的反映。
三宅唱的电影其实很多也是在讲人际关系的疏离,但最后还是能带给大家很多温暖。
《惠子》这部影片当中人际关系的处理确实和这个有一点相似。
很多人说《惠子》是一部很丧的电影,它不是那种热血的电影,在电影当中你甚至听不到很多配乐啊,所谓的配乐也是用一点写实的、客观的音乐去进行填补的。
那九苍你觉得三宅唱是否真的是从杨德昌电影里获取了一些灵感呢?
【开寅】我觉得杨德昌电影它其实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其实是在讲都市生活里面人和人之间那种没办法摆脱的疏离感。
就是人和人可能一直在说话,一直在交流,但是内心可能离得非常远。
比如说《一一》里这一点就特别明显,这么多人在台北这个城市里头互相交流,但是人和人的心理状态和人和人的情感的贴近程度非常疏远。
这个状态可以说是杨德昌电影的精髓之一吧,被三宅唱比较好得融入到了他自己的片子里去。
比如说他18年的《你的鸟儿会唱歌》也是在讲都市人生活里面年轻人和周围环境之间的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是有它的魅力在里头的,不然杨德昌的电影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其实就是他对这种疏离感刻画得非常戏剧化,非常复杂,具有相当的感染力。
我觉得这一点其实在三宅唱电影里一直贯穿的比较好。
但这个片子其实有一个特殊的时代背景,它是在疫情期间拍的。
疫情期间其实大家都有一个比较深切的感受,就是人和人的距离之间拉的很远,保持社交距离是那时候一个正常的要求。
但是对《惠子》的女主角来说,她其实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和别人保持一个相对的距离,因为她听不见,并且因为听力影响,她表达起来也非常困难。
她很少说话,因为她说得不标准,所以也害怕别人会误解她。
所以这个片子一个主要的核心思想就是,你作为一个在社会群体当中被孤立起来的人,你该怎样努力的去突破这种心理防线和障碍,去和外界产生一点点的联系。
作为一个听障人士,惠子和外界是完全隔膜的,因为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她在这种状态下通过拳击的方式和周围的人,和教练,和朋友,甚至和对手产生这么一点点的联系。
所以其实这个片子内在的主题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带有一些温情性的接触。
尽管是拳击是暴力的,但她是通过拳击和其他人产生联系的。
而且在这个片子中,这个主角人物本身其实对这种接触的效果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她觉得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周围所有人增添了很多的麻烦,所以她宁肯从社会环境中退出来,从拳馆里退出来,从拳击退出来,也不太愿意和周围的人产生那种连接。
这其实和很多人在疫情中的心理是一样的,所以这部影片每时每刻都在反映在疫情背景下的人和周围社会之间很微妙的这种心理关系,这也是这部影片从精神层面上反映社会现实的一个层面。
【沙丹】电影当中有一些展现她听障的一些细节,比如她去这个便利店买东西,因为听不清楚人家的话,所以从来没有享受到折扣,她每次都低着头离开,好像不是那么的自信;她走到街上和别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因为说不清楚,就自己拐到了一个陋巷当中去。
我觉得这个电影当中有非常多的地方是看到了她和别人之间的这种区隔。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她也能够通过这种区隔,通过类似的人这样的命运找到有一些共鸣。
电影最后有一幕非常动人,就是她在拳击场上输了以后就自己跑到一个小山坡上,发现那个曾经击败过自己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还跟她打了招呼,那也是一个被生活所困的普通人。
每个人在这个时代都花费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在生活。
所以我觉得这个电影虽然可能不是一个那么写实主义的电影,但这个电影当中反映的那种社会情绪,尤其是现在日本社会当中的普通人的情绪,是非常真实的。
所以三宅唱带给我的一个感受就是,他虽然是个男导演,但他的电影是非常细腻温柔的,能够在一些细节里触及到非常深刻的东西。
比如影片中,拳馆因为疫情影响,经营状况不如以前好,就要把离开的人的名字拿红笔划掉。
像这样的细节又让我们回想起了那个刚刚过去的疫情时代。
其实影片当中可以看到,由于疫情本身的问题,造成了社会当中很多机构、商户凋毙,比如说电影当中拳馆馆长其实就承受着社会和健康等各方面的压力。
所以影片就和时代背景形成了联动,它是可以触及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的。
声音处理的细节【沙丹】那下面说到这个电影当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当然就是声音。
影片当中没有铺排的音乐,但是各种声音元素对叙事是有非常强的推动能力的。
九苍老师可以结合电影当中的一些例子和我们聊一聊电影当中的声音处理吗?
【开寅】这个片儿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导演对疫情期间大家戴口罩的运用。
疫情期间大家都必须带口罩,但是对于惠子来说,她没办法听到别人的声音,所以她唯一能明白别人在说什么的渠道,其实就是看对方的嘴唇。
大家把口罩戴上以后,她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和别人沟通的渠道,因为她看不到别人的嘴唇在动。
片子里有好几次非常细腻地在表现这一点,比如说在她和同事在工作的时候,有客人把手表落下了,那个同事戴着个口罩在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块手表,这时候她完全不知道那个同事在说什么,她只好做一个动作,说你把口罩拉起来,我才能知道你在说什么,然后那个人只好把口罩拉起来。
同样一个例子,就是她在大桥底下被两个警察拦住查身份证,那两个警察同样也戴着口罩,这就导致她非常紧张,因为她看不到警察在说什么。
我们作为正常人在面对聋哑人的时候一个本能的反应是,你听不见,那我就跟你说话大声一点,最后那个警察走的时候扯着脖子喊,你要注意安全啊,但是没有意识到她是听不见的。
因为警察戴着这个口罩的,所以对于惠子来说,她感受不到别人的关心。
这一点设计的特别好,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这种隔膜是怎么造成的,就是有一个无形的障碍,把你和其他人隔开,无论别人怎样跟你传递信息,你都是接收不到的。
所以说三宅唱是有把聋哑人的体验考虑在内的,这样的声音设计让观众能够深入惠子的内心。
我们如果要能体会到惠子的心理状态和感受,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状态的,而要突出这种安静的状态就更需要戏剧性的声音,比如说拳台上那种拳击手套互相撞击的巨大声响。
这个片子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它充斥这种拳击手套击打在沙袋上,击打在对方的身上,或者击打在拳套对方的拳套那种那种剧烈的声响。
在一切都安静的状态下,这个声响实际上是击中观众的内心的,它能让你体会到在什么都听不见的情况下,一个拳头击打在身上的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
还有就是教练在问惠子为什么她在比赛中要把自己挡起来,惠子就在板子上写“因为我害怕疼痛”。
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在相对安静的声响环境中,当每一下拳击的巨大声响释放出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感受到拳头击打在惠子身上的那种痛。
这种击打声响其实超出了拳台之外,它变成了生活当中每一个偶然的因素降临的时候,惠子都会承受到相应的疼痛。
我觉得它变成了一种象征,所有的声响其实都是为了突出惠子本身在社会或者在人群当中的这种疏离感。
所以这个和其他电影的声响创造氛围的概念和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这个片子也没有音乐,只有弟弟弹琴的旋律,这一点也是非常大胆的。
因为音乐对于主人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没办法被音乐的情感所煽动,所有的情感只能从她自己的内心迸发出来。
你不能从外界施加一个煽情意味的音乐把气氛烘托起来,因为这个气氛对于人物来说不起作用。
【沙丹】对,如果有大量的音乐进入到这个电影儿当中的话,这个电影就俗了。
因为电影里是一个聋哑人的世界,所以它应当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感觉,而这个静的感觉实际上也是主角主观当中的这种声音的外化。
另一个角度来说,电影当中有一些地方画面结束了声音还在继续。
比如电影结束的时候她走在大堤上,重新开始锻炼跑步,生活还要继续的时候,画面已经黑了,但声响还留在我们的耳朵当中,声音是在不断的延续的。
当这个声音停留在观众的耳朵里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惠子的脑海中重新出现了一种振奋的,一种随着生命跃动的音素。
所以说影片什么时候需要画面,什么时候要有声音,都是有非常精密的设计的。
旬报最佳,凭什么?
【沙丹】《惠子,凝视》是在去年被评为了日本旬报最佳影片的,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一部影片。
对这部影片拿到这一个头衔,九苍老师你是怎么看的呢?
【开寅】三宅唱其实是所有这些新生代导演里我最欣赏的一个人,他的长片我都看过。
我觉得他其实是类似于出道即巅峰的那种导演,大家有机会看看他的处女作,叫《无用的人》,这个片子应该是日本电影史上都可以留一笔的。
这是一个影像风格非常强烈,鲜明,实验性特别强的,整体美感极具突出的一部影片。
很多导演都拍过北海道,但我觉得很少有导演拍出《无用之人》里那种因为白雪皑皑之下,内在的那种青春活力的涌动。
而且它是一部黑白的影片。
这个电影没有发行也没有上映,就是三宅唱自己掏腰包拍出来的,所以整部片子用的全是素人演员,但你很难想象他怎么样把这些素人演员的那种内在勃发的生机的状态调配的这么好,让你觉得整个东西是一个流动的画卷。
我觉得这个片子真的是出道即巅峰,也是在日本电影史上被忽略了但是是值得被大书特书的一部影片。
你从《无用的人》能看出三宅唱和他的好朋友滨口龙介的风格是完全相反的。
滨口龙介完全是一个靠语言、靠叙事、靠讲一些文学性和戏剧性特别强的故事而著称的导演。
但三宅唱完全是他的反面。
他基本不讲故事,没有戏剧性特别强的故事,甚至对话也很简洁,但是他是围绕着任务的心理来塑造影片架构的。
这种方式其实在当今世界电影范畴之内其实也不算多,因为它和以讲故事为主的构架相比非常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宅唱拍出了《无用的人》《你的鸟儿会唱歌》和《惠子,凝视》,我觉得他是非常有天赋有才华的。
所以旬报给了三宅唱第一的位置我觉得是非常恰如其分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三宅唱所有的片子都是非常依赖演员的状态的。
比如岸井雪乃也凭借这个片子被评为了旬报“最佳女演员”,我也觉得非常合适。
因为三宅唱所有片子都特别依赖演员的表现,而且这个片子60%的力量都来自于岸井雪乃塑造的这个人物的性格和形象。
她真的花了很大功夫去琢磨听障人士是怎么和外界接触的,因为她听不见声音,所以只有当所有的东西都进入她的视线之后,她才会有反应。
所以你在影片里会发现岸井雪乃的眼神调整得特别微妙,她是知道外界有很多东西在向她接近的,但她的主观意识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反映,只有当这个东西进入了视野以后,才能做出反应。
这个片子里有很多这样的细节,比如有人从身后给她一个东西,她就只有看见了以后才能接过来。
所以你可以看出演员对这个人物的内心把控已经到了非常细腻的程度。
这也是这个片子的价值所在。
【沙丹】我其实过去对她不是那么了解,我以为是导演专门找了一个素人去拍这个影片,因为电影当中不需要很多的台词。
但是当你看到她在影片当中非常精妙的表演的时候,你又知道她肯定是受过非常好的训练的。
比如说惠子在最开始一直是比较忧郁比较丧的,但后来她和其他人互动的时候又表现出了更多样的情绪,很多的微表情。
这些都是能够给电影加分的地方。
低成本电影:花小钱,办大事【沙丹】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三宅唱的,就像刚刚九苍老师说的那样,他的电影没有很多的投资,哪怕电影当中可能会有一些明星。
就像《你的鸟儿会唱歌》那部电影,其实就是函馆的一家艺术影院给他投了一点钱就拍了,但里面还是有日本比较主流的明星阵容,比如像石桥静河(《夜空中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还有染谷将太,都是拍过大片的。
咱们中国拍摄艺术电影,动不动花个上千万,或者大几百万,有时候突然你会感觉到,好像画面质量也不是那么高。
但是他们一个电影,投资很小,还能请到几个不错的这个明星啊,而质感各方面来说做的也还不错。
再加上大家看到影片当中那种调色的感觉,一看就知道这是日本片。
从这点来说,我也想跟九苍老师谈论一两个问题。
怎么样能够通过小成本电影,体现出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电影质感?
甚至说能够邀请一些这个很不错的演员?
因为九苍老师自己也是做电影创作的,他除了电影批评,也写过剧本等。
就你看来,日本人是怎么样能够花小钱办大事?
这个我觉得很多人可能都会感兴趣这个话题:花钱不多,但是明星还不少。
对这样一个问题,你怎么去观察整个日本当下的这种青年电影创作?
【开寅】咱们不谈好莱坞电影,只谈艺术电影和艺术电影市场。
我觉得当今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电影一直保持着艺术电影创作的活力,一个是日本,一个是法国。
进入21世纪以后,是一个艺术电影衰落的时代,因为好莱坞电影的体量越来越大,网络视频的逐渐流行,二者两面夹击的状况下,把艺术电影挤到一个死胡同。
所以在很多国家,比如说美国的独立电影,就基本上被压缩到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我记得在八九十年代,美国独立电影非常红火,有很多很不错的电影。
但到了21世纪以后,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艺术电影在北美市场几乎非常小。
比如在加拿大或者在北美这边,有一个艺术/独立电影上映,几万美金的票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有一个朋友是这里的电影发行者,常年坚持在加拿大发行洪常秀的电影。
每一次洪常秀电影出来,整个加拿大的代理权全是他的。
然后有一次我吃饭时问他,说这洪常秀的片子在加拿大能卖多少钱?
当时放映的是《小说家的电影》,我记得是三四个星期以后,全国是四五千、五六千加的票房。
所以它就意味着,在21世纪网络时代,没有相应金钱的支撑、没有人力资源,面对着好莱坞的压力,面对着网络视频流媒体压力的情况下,艺术电影的市场实际上非常非常小。
我觉得只有两个国家现在不是这样,从观众的角度来看,观众的这种对艺术电影的观影热情,不能说和原来一样,但是它对电影拍摄制作本身起到了足够的支撑作用,只有日本和法国是这样。
这跟观众的兴趣爱好、口味很有关系。
法国先不说,日本电影圈是个很特殊的情况,它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市场,这个市场是自给自足的,并不需要太多外来的资金。
牵扯进制作当中,它是以内循环为主的。
首先,有这样的小规模的投资人,他会给你钱;第二,从电影导演的角度,我觉得特别重要的是,有良好的控制影片制作的规模。
因为我也写剧本,你从写剧本就可以知道,很多编剧和导演心很大,一个剧本开始创作的时候,会不自然地觉得这个片子需要这样的场景、那样的场景,需要这样的一个拍摄角度,需要那样一个维度才能达到我的效果。
但是你注意到日本的艺术电影,尤其是咱们每年看的艺术电影,像今泉力哉,滨口龙介,滨口龙介现在规模稍微大一点了;还比如说像真利子哲也拍的这些片子,本身的拍摄规模非常小。
像今泉力哉拍的很多小说的电影。
它的场景就是街,就是家门口的街道和几间屋子。
去年我看了几个今泉力哉的电影,比如《在街上》,就真的只是几个屋子,没有别的,就是街上的屋子和几个小饭馆,没有别的场景。
其他人不说,咱们就提洪常秀,是最明显的例子,自始至终都坐在屋子里说话。
但是实际上我的点在于,这些导演从一开始设想他的片子时,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就是我的片子的魅力不来源于过多的场景塑造,或者是视觉效果的泛滥,而是来源于更细腻的,比如说文本层面的,或者人物层面的东西。
比如跟商业制作比较来体现规模,跟一些大制作电影比拼视觉或者听觉上的刺激,这些东西全都被他们放弃掉了。
尤其在日本电影里非常明显,所有这些东西全都被艺术电影放弃掉了,他们只注重想要表达的那几个点,合理控制规模,让他真正的变成一个独立制作的小片,而不是顶着独立制作的名头,但想做一个大片,这个观念其实挺重要。
除此之外,我觉得和日本整个电影的制作环境很有关系。
其实日本演员的片酬是非常低的。
据我所知,日本演员的片酬,即使是像染谷将太、柄本佑,像石桥静河、岸井雪乃,他们的片酬低到咱们国内演员不太能接受的程度。
而且他们出演大制作片子的片酬,和独立电影的片酬,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就是说如果接一个独立导演的片子,只要这个东西我喜欢,或者我比较有热情去做,我可以为导演付出、降低薪酬,去做一个我比较喜欢的艺术作品。
这个也是非常见的状态。
所以可能是一个制片环境、观众的接受程度,加上导演自己的把控,让整个日本独立电影,独立制作电影,可以一直良好地运作下去。
每年会有很多。
除了商业电影大片、奥特曼之类的电影,也同样有很多这种小片出现。
有这些不同的因素凑起来,可以让日本独立电影,完全可以一直以内循环的方式运作下去,这是一个挺特殊的机制。
艺术电影放映?
【沙丹】九苍的这块发言我觉得讲的非常精彩,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值得,我不知道能不能学习,但是很值得我们去作为这个他山之石进行这个参考。
日本其实过去有一个特别特殊的一种电影院形式,叫迷你艺术影院。
当时我们认识大阪一个著名的开迷你影院的人,人家是一个电影院,两周就两个厅,最大的75个座,小的38个座。
我老是觉得我们电影资料馆85个座太小了,放什么电影都没法买票,也没法挣钱。
结果人家这个电影院,最大的75个座,最小的38个座。
螺丝壳里可以做道场,日本人最能干的就是这个事儿。
每年55000的观众,可以到电影院当中去看电影。
但是后来我知道,经营也不容易,尤其是疫情之后,政府也是需要去做补贴的。
大家知道,其实在银座那边本来有一个日本专门放中国电影的一个小电影院,当年那个霍建起的《那山那人那狗》电影,实际上就是通过长线的方式,进行艺术电影本身的创业。
现在好像据说也开不下去了啊,所以这也是现在流媒体时代当中,电影业遇到的问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这两天大家看到大家对韩国电影评的讨论也很多,韩国电影最近亏损的情况非常严重,大量的人、资源都去拍剧去了,因为这个《鱿鱼游戏》火了,火了之后大家说电影不拍了,都去搞剧去了。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坚持自己的电影理想?
尤其在电影拍摄的时候,能不能去控制成本?
是非常重要的。
在日本这样一个自循环的模式当中,我觉得它真的就做到了,所以说你会发现日本电影业的健康情况,好像比其它国家相对来说更好一点。
洪常秀如果是不在别的国家去卖他电影的版权的话,那估计也是难度很大。
大家都觉得洪长秀是韩国的侯麦,滨口龙介是日本的侯麦。
但是洪长秀的电影,在韩国基本上也就是5万人次,而韩国大片都有1000万人次。
所以他一定要控制自己的电影的制作成本,有时候可能就是十万美元的费用,不断地拍出电影,然后将电影在全世界的各个电视节的系统中走来走去,靠版权费挣回成本。
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挺好思路,是不是值得中国能够去进行学习?
我觉得大家都可以去进行探讨,但是真的是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
【开寅】沙老师,我最后插一句,您刚才说的有一句,我挺想跟你最后讨论一下。
因为刚才你说的这个艺术影院的小影院,是我特别感兴趣的一个事儿。
其实我觉得艺术电影在全世界范围的衰落,跟影院很有关系。
因为现在影院越修越大,好像大家总感觉,一个影院必须成百上千个座位,你才能把这个成本要回来,对吧?
但其实谁会去一个偌大的影院看洪常秀?
或者去看三宅唱?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挺错位的事。
其实想了很久,我觉得影院观影方式和电影的不同类型应该匹配起来。
就比如您刚才说的东京的这些小艺术影院,我觉得这种细水长流式的方式,其实是一个比较良好的放艺术电影的方式。
不是说我一个大片扔上来以后,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一个月就“哗”地下去了。
但如果我能采取一个人数比较少,但是放映时间相对很长,比如说三个月、四个月的放映方式,其实对这艺术电影反而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制作、发行、放映的方式。
现在,国内也好,在世界其它国家也好,这种放映方式其实不多,所以我就觉得艺术影院的衰落,跟找不到合适的放映地点也很有关系。
【沙丹】我们因为自己就是从事电影院、艺术影院相关的工作,但是因为我们背靠着国家单位,说实话,压力不是那么大。
但是我知道,在疫情期间,很多的一些机构,实际上都有很大的压力。
我还是同意一点,如果在商业电影院生存都不是那么好的情况下,其实艺术电影院是没法儿有很好的生存,它实际上是一种商业电影放映里,一个有益的补充。
实际上,我也想提到一点理想主义的东西,这个跟每一代人都有直接的关系啊。
当年看戈达尔电影的那批年轻人,当他老了之后,他可能还会走到法国电视资料馆去看电影。
所以我们到欧洲艺术影院时,会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个九苍就在法国留过学,也一定知道,在电影院里面,包括去比利时皇家电影资料馆,看电影的都是老人,但在我们电影资料馆看的都是年轻人。
为什么呢?
老年人不会抢票,没有年轻人手速这么快。
从这个角度来说,一方面,我会觉得我们有很多地方要向法国、日本进行学习;另一方面,我也对中国未来的迷影的生活,有一些自己的信心。
我认为艺术电影,只要稍微有自己的铁粉,慢慢进行培养,这个基数还是能够不断地延续下去。
就像每年咱们电影节都有这么多抢票的人员。
我相信我们自己老的时候,甚至说比我们更小的一代,90后、95后,还有他们老了后,还会走进电影院的。
因为我们从小就是看电影进行熏陶,而且看的就是这种《惠子,凝视》这样的电影。
这种电影,一方面你可以在流媒体当中去选择,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电影院当中去进行选择。
所以说到最后,我要打广告了。
这个电影,咱们今天和九苍老师通过优酷这个平台聊天,被独家签了下来,想看到这个电影的观众都可以随时到线上去看这部影片。
同时这个电影也入围了今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体育电影周的单元。
因为这个电影当中,虽然不是传统式的体育电影,但有很多精神,我觉得还是能给我们很大的一些启示。
这个电影呢,你可以选择去优酷看独家正版的线上,同时你也可以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到北京国际电影节的线下电影院,来看这部影片。
线上、线下相配合,电影的多期发展,我觉得也是未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轨迹。
我们也希望,电影业可以更加健康发展,包括现在不是还有全国艺联的专线吗?
专线能不能真正做起来,我觉得对于整个艺术电影未来的滋养,还是非常重要的。
直播回放链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k1NjY3MDg4OA==.html
人生远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只要一个惺惺相惜的瞬间,便可再次点燃我们心中逐渐熄灭的火焰,照亮坚持热爱的道路。
祝贺和观佳片《惠子,凝视》获得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首映”单元观众票选最受欢迎影片奖!
和观映像 X 平遥国际影展 2023年1月14日 - 1月19日
热烈祝贺和观佳片《惠子,凝视》获得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首映”单元观众票选最受欢迎影片奖!
🎁 🎉 🎁
惠子,凝视ケイコ 目を澄ませて剧情 / 运动|2022|99min日本|日语导演|三宅唱演员|岸井雪乃/三浦友和/仙道敦子三浦诚己/松浦慎一郎*本片中国大陆地区版权由和观映像独家提供平日里在酒店从事清洁工作的听障人士惠子,利用自己业余时间成为了一名职业拳击手。
虽然听不见哨音和裁判的指令,但她享受每一次出拳,这项运动让她在充满压力且孤独的生活中获得某种释放。
赢下两场胜利后,人们开始知道她的存在。
但她所面临的困难却丝毫没有减少:拳馆因为疫情的影响而不得不永久关张;作为惠子导师的拳馆馆长也出现了健康问题;母亲的劝阻同时如期而至:“成为职业拳手很棒,但你还要这样打到什么时候呢?
”面对即将到来的下一场比赛,惠子打起了退堂鼓。
正当对梦想产生怀疑的时候,习惯独自承受一切的她逐渐发现自己对于身边人的意义——或许下一场比赛,她将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战……
一次对观众的反问“小河惠子出生于东京的荒川区,她一出生便患有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两耳都丧失了听力。
2019年她成为职业拳手,在第一轮比赛进行到1分52秒时,她击倒对手,赢得首赛胜利。
”导演三宅唱在自己的新作《惠子,凝视》中一开篇就以文字的形式概括了主角惠子的人生。
当我们期待故事在热血沸腾的拳击电影(《百万美元宝贝》)和反转精彩的非典型失败者故事(《百元之恋》)中做选择时,《惠子,凝视》跳脱出了观众的想象——它用平静中流动着浓烈情绪的关于人物状态的捕捉,在时至今日反问了观众对于电影的认识。
其实这对熟悉三宅唱的观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招架的风格。
从《回放》到《你的鸟儿会唱歌》,他的电影画面看上去总是无事发生,却能在感情的流动中刻画出生活和时间的痕迹。
《惠子,凝视》依旧是一部作者性极强的电影。
大多数时间,三宅唱的镜头都在呈现人而非事件:99分钟内,这份生活的重现令人信服,没有荡气回肠的剧情推进、没有刻意制造的大开大合,连仅有的几段流泪都无声且缓慢。
这像极了我们喜闻乐见的电影的反面教材,轻盈,克制,平和,若无其事。
然而它所制造出的情绪的延伸却无比深邃又有力。
听障题材下的克制白描从翻拍自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健听女孩》,到今年冬季火爆的日剧《静雪》与《初恋》,听障题材和手语元素在当下影视作品中的流行变得显性。
在制造戏剧冲突与调动观众感官的层面上,与大多数正常人截然相反的状态或行为是最好用的利器,同时也能让创作者在画面设计和声音设计上更有发挥空间。
但对比前文所提到的作品对于听障浓墨重彩的刻画,《惠子,凝视》中更像是润物细无声的白描。
镜头在起居室、拳馆更衣室、酒店日常工作间来回平移,我们看着她在街头晨跑、在白天的喧闹人流中穿行、在拳馆周围徘徊、在河边驻足沉思。
这一过程中,淹没在听人生活中的环境音被利用起来,通过三宅唱富有节奏感的调度,这些声音与胶片的颗粒感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显影出拳击手惠子普通又静谧的生活底色。
同时,在手语对白的段落,电影时而贴心地为听人观众们配上了默片式的字幕,时而调皮地隐去了所指,只剩下一段不被打扰的听障好友交谈甚欢的场景;更有细节如阻碍了惠子读取唇语的口罩,用于与拳馆教练们沟通所用的白板,到了时间开始送风的风扇闹钟,发出哗啦的声音却被视而不见的溢出水的水池……
得益于这些避开语言而从动作、声音、文字入手的细节刻画,惠子作为听障人士的生活状态能被作为听人们的观众完美感知——这就是惠子所处的世界,这就是无数听障人士们每天所经历的困境。
极强的主体性与深沉的孤独观众对于惠子的感知不仅仅局限在听障的层面。
主演岸井雪乃从拳击到手语特训3个月,戒掉了一切高碳水高热量的食物,不苟言笑,摘掉了一切个人,塑造了一个非典型边缘人。
她非但不被动,反而拥有极强的人物主体性:惠子常常不苟言笑、坚强到有点叛逆,虽然有着稳定的工作和两三个贴己的好友,但依然秉承着“就算说出来也要一个人承担”的人生原则,涂着深色的指甲油,将日常的琐碎经历写写画画进一本拒绝与他人分享的日记。
这份主体性的背后,是惠子习以为常的孤独。
尤其在疫情时代,这份孤独在导演独到的视听手法中被无限放大,成为观众最直接感受到的情感冲击。
而与其他边缘人电影不同的是,无论是活泼开朗的弟弟、寡言胆小的母亲,还是温柔沉稳的馆长、感性勤恳的教练们,甚至是来势汹汹的对手,主人公周围的人都从未用歧视的眼光看待惠子,并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她、尊重她。
这一过程具有某种带着温度的魔法。
在惠子面对众多危机却再一次走上拳台的叙事主线之下,她如何在这一过程中拥抱孤独,同时意识到自己对于他人的意义,便是三宅唱在情绪深处埋下的另一层演变。
这样的视角下,《惠子,凝视》也从单纯的人物故事成为具有当下性的困境中人物群像;惠子的每一拳、每一次从防御姿势到进攻姿势的转变,都承担着探讨普世意义中人们如何与孤独共处的价值。
惺惺相惜,驻足观赏
导演三宅唱为《惠子,凝视》写下这样一段话:“本片的主人公是惠子,一个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女性,也是正在观影的我们每一个人。
为什么她不顾危险继续回到拳击台?
我们如何抓住生命中的唯一机会并实现自己的热爱?
以岸井雪乃为首,优秀的演员们用全身心投入的表演给出了答案。
他们在片场展示出的勇气、坦诚的力量让我着迷。
“拍摄期间,我们在全世界大流行病造就的’面具世界’中通过文字、手语、拳头和眼神进行交流。
我希望观众可以不带偏见或判断地面对银幕,从头开始进入这个故事。
我确信这部电影可以展示文字无法传达的东西。
”无所谓结局的输与赢——虽然这个结果是如此的重要;无论接受与否,我们身上无法克服的缺陷和无法释怀的孤独依旧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缠着我们不肯撒手——人生远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只要一个惺惺相惜的瞬间,便可再次点燃我们心中逐渐熄灭的火焰,照亮坚持热爱的道路。
这可能就是本片想要告诉我们的。
当然,也或许正如导演所言,“文字无法真正传达”。
那么,连同着生活在东京的名叫惠子的拳击手的琐碎生活,以及这份混沌中其他有待被感知的感情,就请观众们在电影中驻足停留、安静“凝视”。
《惠子,凝视》曾入围第72届柏林电影节奇遇单元,是2022年全球影迷共同的年度电影。
继柏林电影节之后,《惠子,凝视》在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节Galas首映单元首次与中国观众见面,并获得本单元观众票选最受欢迎影片奖。
在颁奖典礼现场,我们作为中方代表代为朗读了三宅唱导演的获奖感言:当得知我的影片获得了观众选择荣誉的消息时,我正在东京的街道上独自行走。
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但当我想象到大洋彼岸有许多人正看着走上拳击台的惠子,心里就渐渐温暖起来。
我谨代表所有参与到这部影片之中的工作人员,感谢所有来到电影节会场并在银幕上观看影片的观众。
疫情尚未完全缓解,也还有其他种种原因,造成当前时期仍相对困难,因此我还要向所有为组织这次平遥影展而努力的工作人员们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真的非常感谢。
同时,本片亦登陆优酷全网独播。
我们也将努力制造机会,让更多观众有机会在大银幕感受这个故事。
作为本片的中国大陆地区版权提供方,和观映像期待本片与更广范围内的中国观众产生连接。
《惠子,凝视》电影剧本文/〔日本〕三宅唱、酒井雅秋译/徐怡秋一扇小窗(夜晚)窗外,旧灯泡忽明忽暗,小雪漫天飞舞。
“咚咚”“哒哒”“砰砰”……击打沙袋的声音、练习滑步的声音、击打速度球的声音此起彼伏。
拳馆,会长的小屋(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会长(69岁)从信封里取出会费,点了点钞票。
他的指尖干燥粗糙。
他把手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场馆里训练和指导的声音。
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位身材瘦小的女性一一小河惠子(29岁)走进来。
惠子给手消毒后,走进拳馆。
同上景,更衣室(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一名刚训练完的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擦拭身体。
惠子走进更衣室,男子点头致意后,走出更衣室。
惠子开始换衣服。
她的上半身肌肉紧实。
换好运动衣后,她绑紧头发。
拳馆(夜晚)正在击打沙袋的男子手部、足部特写。
正在击打速度球的男子手部特写。
正在进行肌肉训练的男子身体特写。
※※※右、左、右、左……惠子敏捷地闪动身体。
她以拳台上沿对角线拉紧的绳子为边线,身体左右躲闪,反复进行空击训练。
※※林(44岁)和松本(38岁)为惠子展示梅威瑟花式手靶的训练方法。
惠子摘下拳击手套,拿起手机,写好问题后递给松本。
松本写下答案,将手机交还给惠子。
惠子开始进行手靶训练。
失败了几次后,她逐渐掌握了动作要领。
松本慢慢地加快速度。
惠子目光坚毅,迅速地捕捉着手靶移动的方向。
她气息突然紊乱,脸上挨了松本一拳。
惠子懊恼地示意松本继续。
同上景,玄关处/训练场(夜晚)训练结束后,隆太郎(18岁)换上学生制服,对着会长鞠躬致意,然后走出拳馆。
隆太郎:您辛苦了。
会长正坐在玄关旁的小屋里打电话。
会长:那你多保重。
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会长放下电话,站起身。
他走到柱子上贴着的签到表旁,凑近看了看,但是看不清楚。
林正在一旁打扫收拾。
林:又是谁啊?
会长:山田家那哥俩。
林拿起笔,在山田兄弟那栏画了道线,代表他们己经退会。
表上己经有好几个人都画了线。
※※※训练结束,惠子在记日记。
会长坐在她身旁,修补开了线的手靶。
他眯着眼,摸索着缝线。
拳馆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四周一片静谧肃穆。
惠子特别喜欢这段时间。
她停下笔,望了望会长。
会长察觉到惠子书写的声音停了,不由得抬起头。
惠子低下头,继续写日记。
听到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会长微微一笑。
电话响了。
会长站起身,走进小屋。
惠子拿起会长的手靶。
这个手靶己经用了很多年,好多地方都磨破了,但依旧很有光泽。
惠子拿起针,开始缝补手靶。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河边有一排公寓楼。
※※※惠子走上楼,向自己的房门走去。
邻居拎着一袋垃圾下楼。
惠子打开门,里面传来笑声和音乐声。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客厅,看到了圣司(23岁)和花(22岁)。
圣司:你回来啦。
花:打扰了。
惠子点了点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走进卧室。
圣司正在弹吉他,录音。
圣司:再来一遍。
圣司重新演奏同一段旋律。
花戴上耳机,监听音质。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打开洗衣机洗衣服,然后将拳击绑带拿出来手洗。
“我回去了!
”花说道。
二人一起出门的声音。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将绑带晾在暖气前。
圣司他们吃完饭的盘子还摆在桌子上。
惠子不耐烦地收拾着餐桌。
圣司回来了,直接走到吉他前,又开始录音。
惠子拍了拍圣司的肩膀。
惠子(手语):房租呢?
圣司从钱包里取出15000日元。
惠子(手语):这不够。
剩下的什么时候能交?
圣司(手语):对不起。
我下个月交。
惠子回到卧室。
悬挂着的绑带微微晃动。
翌日,医院会长来做体检。
护士:听到声音后,请您用力按住按钮,直到声音消失,再抬起手指。
会长点点头,戴上耳机。
过了一会儿,他按下按钮,抬起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再次按下按钮。
※※※会长正在做视力检查。
护士:这个呢?
会长:上。
护士:那这个呢?
护士换了一个比刚才更大的“C”字。
会长:下……不,上。
※※※走廊。
护士:下面请到那边。
会长走进另一个房间。
城市酒店,客房戴着口罩的惠子正在清理桌上的垃圾,然后给桌面消毒。
一名新人正在收拾房间里装饰的圣诞树。
走廊手推车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新人(拿起电话):您好……请您稍等一下。
(对着惠子)问有没有一块手表落在这儿?
惠子用手比画着让他摘下口罩。
新人急忙摘下口罩问道——新人:客人落在这儿的手表。
惠子用手指了指失物保管袋。
新人拿起袋子跑走了。
惠子歇了会儿,她无意中望向窗外。
窗外一大片高层公寓与酒店,鳞次栉比。
医院会长与妻子千春(57岁)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血糖、血压还有胆固醇都有点儿高,动脉硬化应该是又严重了。
另外,和以往的检查相比,视力下降得比较厉害。
医生直视着二人的眼睛说道——医生:而且,您是不是还出现过一次脑梗塞?
会长:嗯,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医生:再次发作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还是得再好好检查一下。
千春:我们家这口子,看上去可是精神得很呢。
医生:不能这么说,等到症状明显时可就为时己晚了。
这就跟水滴石穿是一个道理。
再小的雨点,时间长了,也能凿穿坚硬的石头。
病情的变化一开始都很小,很缓慢,但这种变化确确实实在发生。
※※※走廊。
会长与千春走出诊室。
便利店(傍晚)惠子肩上挎着一个很大的运动包。
她手里拿着鸡肉沙拉和煮鸡蛋,走向收银台。
店员戴着口罩。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取出自己的环保袋给店员看。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把钱放在托盘上,然后将商品装进袋子里。
店员:现在办张卡很合算。
店员拿出一张申请表。
惠子摆手以示拒绝。
喧嚣的街头(傍晚)惠子快步走在街上。
外面天气很冷,惠子嘴边呼出白气。
擦身而过的行人全都戴着口罩。
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惠子听不到车铃声。
小台阶上(傍晚)干道旁边有一段小台阶,惠子走上台阶。
她看到会长与千春走在前面。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超过他们,快步向拳馆走去。
道路两旁都是古老的木制房屋和小型作坊。
拳馆(夜晚)千春来观看训练。
乓、乓乓乓、乓……击打的声音。
林忧心忡忡地望着千春。
会长走上拳台,手上拿着棍靶,为惠子做陪练。
会长:看好了,惠子。
惠子认真地盯着会长的口型。
会长:肩膀要再放松一点。
先做个深呼吸。
明白了吗?
惠子点点头,大口深呼吸了一下。
会长从松本手里接过手靶。
会长:好了,来吧。
惠子犹豫着打出一记刺拳。
会长:再放松一点。
刺拳、刺拳、直拳、直拳。
惠子的刺拳完美地落在手靶上。
会长一个踉跄,膝盖跪地。
但他马上站起身,摆好手靶。
惠子毫不犹豫地继续击打手靶。
千春走到门口。
她将拳手们的鞋子重新摆好后,走到门外。
※※※大汗淋漓的惠子默默地进行肌肉训练。
松本:再慢一点,再用力一点。
正在一旁击打沙袋的隆太郎不由得停下手,屏住呼吸望着惠子。
惠子全身颤抖,脸上也在抖动。
她不时发出呻吟,汗水已经打湿了地板。
隆太郎已经完全被惠子的气势折服。
※※※惠子换好衣服,将写好问题的手机递给松本。
松本:对,两记勾拳,下潜,上勾拳。
惠子在镜子前复习动作。
这时,透过镜子,她发现会长在后面望着自己。
会长在惠子身后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座位上。
惠子一边目送着会长走远,一边继续练习空击。
翌日早上,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
她拉开窗帘。
外面还一片昏暗。
惠子脱下睡衣,换上运动服。
小区(清晨)惠子穿过小区,开始晨跑。
河堤(清晨)惠子跑过桥,在河堤上跑步。
高架桥下(清晨)惠子在做拉伸训练。
她的身体柔韧性很强。
惠子仰起头,望着高架桥的内侧,这时,会长走入她的视野。
会长:早上好。
会长也开始做简单的拉伸训练。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惠子正在跳绳。
会长侧耳倾听跳绳的声音。
几天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职业比赛第二轮,第三回合”咚!
惠子脸上被对手狩野狠狠击中一拳,然后狩野趁势将惠子逼到拳台一角,一通挥拳猛击。
惠子好不容易挥出一记右直拳,但被对手一下子躲开,自己又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奋力大幅度挥拳反击。
狩野闪身避开。
锣声响起。
※※※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高高肿起,视线飘忽不定,呼吸也急促不稳。
场边的林和松本不断用力拍打惠子的肩膀,摇晃她的身体。
但惠子始终无法抬起头。
林一边抓住惠子的头发一边喊道——林:不要输!
惠子奋力点了点头。
会长让她做一个深呼吸。
※※※字幕:“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冲上去。
狩野不停闪躲。
对方教练:最后一轮了!
不要躲!
狩野一拳打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坚持撑住并转守为攻,用力压制住对方,将她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狩野一路闪躲,惠子挥拳追击。
※※※场边。
林:加油!
稳住!
※※※会长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况。
※※※观众席。
千春同时关注着场上的战况和场下的会长。
千春旁边的观众拿着手机离开座位。
圣司和母亲喜代实(55岁)也坐在观众席上。
圣司屏住呼吸望着拳台。
喜代实手里虽然拿着数码相机,但却不敢直视比赛现场。
圣司从喜代实手里抢过相机,开始拍摄比赛。
※※※狩野一记上勾拳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一头向狩野冲去,两人贴身扭打在一起,惠子跌倒了。
裁判:分开!
惠子听不见裁判的声音,马上站起身就要开打。
裁判:STOP(停)!
STOP(停)!
裁判按住惠子。
裁判:小心头部,好吗?
开始!
惠子又冲了过去。
狩野移动步伐保持距离。
对方教练:没有时间了!
惠子将狩野逼到场边的围绳上。
比赛结束的锣声响起。
惠子回到场边,她的眼角周围渗着血,肿得很厉害,嘴里也破了,正在流血。
裁判宣布惠子点数获胜,但她听不到。
林用力拍了拍惠子,让她站起来。
惠子走到场地中央。
裁判举起惠子的胳膊。
惠子脸上一片茫然,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
同上景,休息室与走廊(夜晚)休息室。
会长等人正在为接下来出场比赛的选手做战前准备,林领着喜代实与圣司走进来。
林:会长,这位是惠子的母亲。
会长:今天得祝贺您啊。
喜代实:多亏了您和拳馆里各位教练的帮助,惠子才能站到拳台上。
真是非常感谢。
会长:哪里哪里,这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今天她可没少挨打,好好带她去吃一顿吧。
喜代实鞠躬致意。
※※※走廊。
惠子正在配合拍摄体育报纸和拳击杂志的照片。
摄影师:麻烦您笑一笑!
惠子无动于衷。
摄影师:好,再来一张!
请您笑一笑!
闪光灯闪个不停,惠子一直板着脸。
圣司担心地望着惠子。
而喜代实微微瞟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在疼痛与肾上腺素的双重作用下,惠子辗转难眠。
喜代实躺在惠子床边打的地铺上。
惠子悄悄地走出房间。
喜代实坐起身。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在确认自己的牙齿是否松动。
惠子往洗脸池里吐了一口口水,里面混着鲜血。
惠子发现圣司站在自己背后。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摆弄着数码相机,查看照片。
惠子(手语):这是你拍的?
圣司(手语):不是,是妈妈拍的。
她太紧张了,比赛前就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这些照片拍得也太烂了。
惠子(手语):比赛结束后,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圣司没有回答。
惠子(手语):她说什么了?
圣司(手语):你自己问她嘛。
圣司拿起手机查看新闻。
圣司:哇,太厉害了。
(手语)听说比赛结束后,你的对手马上就被送到医院了。
惠子的目光再次落到喜代实拍摄的照片上。
母亲拍摄的照片(夜晚)由于手抖得厉害,几乎每张照片都模糊不清,而且大部分拍的都是地板或天花板。
这些照片似乎记录了喜代实受到的冲击。
翌日,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早晨)惠子与喜代实走到门外。
惠子想要帮喜代实拎行李箱。
喜代实不让,惠子一把抢过行李箱。
铁道路口(早晨)惠子和喜代实在路口等待道闸开启。
喜代实(手语):你上班还来得及吗?
送到这儿就行了。
喜代实从惠子手中接过行李箱。
她碰到惠子的手,感觉凉凉的。
喜代实(手语):你的手套呢?
惠子(手语):忘戴了。
惠子往手上呵气取暖。
她的拳头依旧红肿。
电车开过,道闸开启。
但喜代实依旧站着没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惠子:?
喜代实(手语):你还要一直练拳击吗?
惠子(手语):什么意思?
喜代实(手语):现在不已经挺好的了吗?
你己经能打职业比赛了,这就非常了不起了。
己经足够了吧?
惠子移开视线。
喜代实走过铁道路口,转身说道——喜代实(手语):不要累坏了自己。
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惠子(手语):我知道了。
你也多保重。
喜代实目送着惠子远去。
城市酒店,员工电梯前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惠子上班时戴上了眼镜。
同事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同事(手语):祝贺你比赛取得胜利。
惠子(手语):谢谢。
这位同事也会熟练地使用手语。
同事(手语):你这次受伤是很了不起的。
这是你的荣誉勋章。
惠子(手语):我觉得很丢脸,我还是能力不够。
同事(手语):累坏了吧?
刚比完赛,应该再好好歇一歇的。
惠子(手语):我要是一歇,肯定就再也不想起来上班了。
同事(手语):你真厉害。
工作拳击两不误。
我可做不到。
惠子(手语):也没有啦。
我就是借拳击来发泄一下工作压力而己。
啊,这一点可要替我保密哦。
同事(手语):期待着你的下一场比赛。
同事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新人在一旁看着两人用手语交流,完全看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惠子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感到身体发冷。
她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
她感到一阵恶心,赶忙捂着嘴跑进客房的卫生间。
新人察觉到惠子的不适,但并没有跟过去。
拳馆会长和林走进拳馆,一名记者已经在等待采访。
记者寒暄了两句后,环视一下拳馆。
记者:这个拳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会长:1945年。
这里是日本最古老的拳馆。
这一带当时没有遭遇过空袭。
最近又开始重新开发,周围一直在整修。
记者:惠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训练的?
会长:大约两年前吧。
她那时己经有了一些拳击的基础,虽然技术还有些粗糙。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在那儿认真苦练,于是我就问她,是不是想要成为职业选手,她这才回答说“是”,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记者: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耳朵听不到声音是不是特别吃亏?
会长:当然了,这简直是一个致命伤。
听不到裁判的声音是非常危险的。
听说在来我们这儿之前,己经有好几家拳馆把她拒之门外了。
记者:能不能讲一讲,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呢?
主要有哪些困难?
会长:惠子的眼神特别好,她总是在认真观察。
记者:惠子究竟是怎么走上拳击这条路的呢?
会长:我不太清楚。
她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听她母亲说,她小时候遇到过霸凌,后来就变得有些叛逆,做过一段时间问题少女,甚至还会打老师什么的。
记者:是一种对社会的反抗吗?
会长:我不太清楚。
练拳击时,人的大脑会放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
记者:忘我?
会长: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境地。
记者(转换话题):您和惠子之间有过什么冲突吗?
会长:就有那么一次,我跟她说,“这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她跟我急了。
从那以后,我只会说“不要因为自己是女的就想偷懒”。
拳击是不分男女的。
记者:为什么惠子能成为一名职业拳手?
她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或天赋吗?
会长:她没什么天赋。
她的腿很短,速度也不快。
不过,她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从做人上来说,她很有格局。
性格直率,坦诚,是一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的女士。
惠子的公寓,客厅闹钟响了,感应器亮了。
但惠子没有理会。
她看了看体温计上的刻度,站起身。
她撞上了健身球。
惠子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
健身球转了两圈,停住了。
拳馆记者的采访笔记上写着几行大字,其中一句是“关于两人之间的情感纽带”。
记者:作为职业拳手的首次亮相,惠子在第一轮比赛中直接打倒了对手,前两天的第二轮比赛又以点数取胜,请问你们的目标是两人一起努力,争取夺冠吗?
会长:她现在还缺乏作为一名职业拳手的信念感,还没有真正成熟。
记者:成熟,具体是指?
会长:是一种感觉,不用开口你也能感受得到。
就像我这种视力不好的人,不用看,从她的拳头里就能感受得到。
真希望在我身体还硬朗的时候,能够从惠子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记者:会长,您的视力状况有多糟?
会长: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视野狭窄,也就能看到这儿。
记者:您的视力障碍会给拳击指导带来哪些困难?
会长:完全没有困难。
我听声音就够了。
松本走过来。
松本:惠子刚发来信息,她好像发烧了,今天来不了了,非常抱歉。
记者:哪里哪里,请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
(重新转向会长)请两位一定齐心协力,争取夺冠。
会长:这就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们外人是很难了解的。
会长伸手想要拿起茶杯,但没抓稳,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记者(慌乱地):您没事儿吧?
林赶快用笤帚将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惠子与圣司正在吃晚饭。
惠子没有什么胃口。
圣司(手语):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惠子(手语):大概两个月后。
圣司(手语):拳击的乐趣是什么?
惠子(手语):打人很爽。
圣司(手语):你不害怕吗?
惠子(手语):害怕啊。
肯定会害怕啊。
圣司(手语):那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
圣司(手语):这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过分了啊!
圣司(手语):整天打来打去的……脑子有病啊。
圣司说着,比画了几下空击的动作。
圣司:怎么样?
惠子起身离开。
河边的小路(夜晚)惠子望着夜晚的河流。
水面上映着楼宇车辆的倒影,波光摇曳。
松本发来信息,问她“身体还好吗?
”,惠子想要回复,但又收起了手机。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
惠子回过头,看到两名警察。
警察A:你是高中生吗?
这么晚了,在这儿干什么呢?
惠子直勾勾地盯着戴口罩的警察。
警察A:Passport,please(请出示护照)?
Passport(护照)?
惠子从钱包里取出残疾人卡,用手势示意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警察A:原来如此,你耳朵听不到啊。
(比画手势)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惠子(手语):是拳击比赛时受的伤。
警察A:诶?
和人打架了吗?
惠子(手语):我是一名职业拳手,没事儿的。
警察A:嗯?
什么意思?
“走吧。
”警察B拍了拍警察A的肩膀。
警察A(大声喊):那你当心点啊!
警察们走远了。
※※※惠子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电车的车灯照亮了惠子,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白天)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拿起水杯,杯子是空的。
数日后,拳馆圣司与惠子一起来到拳馆,他开始跟松本学习拳击的基础。
“不是用手上的力气,要用腰。
”第一次听到拳击要点的讲解,圣司又惊讶又开心。
惠子一边往手上缠绑带,一边瞟了一眼圣司他们,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会长的座位。
会长不在。
影像资料拳馆工作人员拍摄的惠子比赛画面。
惠子被逼到场边遭到连击的场景被倒回去,再次播放。
拳馆惠子和林一起观看比赛录像。
林将画面暂停,在一块小白板上写道——林的字:为什么不做好防御?
林将白板递到惠子面前。
惠子没有回答。
林的字:你是因为害怕才冲到前面的吗?
惠子轻轻点了点头。
林:你不要怕。
一时冲动跑到前面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控制好情绪非常重要。
惠子在白板上写道——惠子的字:我怕疼。
林:你真够实诚的啊。
※※※拳击台上。
林不断出拳。
惠子的腹部、脸部连续遭到击打,身体开始往后退。
林:不可以,不要躲。
惠子摆好防御的姿势,但脸上又中了一拳。
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林对着在一旁观看的圣司说道——林:把那边的抹布拿过来。
圣司困惑地取来抹布递给林。
林若无其事地将地板上的血擦干净。
※※※身着学生制服的隆太郎走进门。
隆太郎:会长在吗?
林:什么事?
隆太郎:……没事儿。
林:赶快去换衣服。
隆太郎:能不能……隆太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隆太郎:……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会长?
林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信。
林:你应该自己当面去跟会长说啊。
隆太郎低下头。
林:为什么不想练了?
隆太郎:你们天天光教那个女的,我在这儿也学不到什么。
林:……隆太郎: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
谢谢您。
隆太郎鞠躬致意后,转身离开。
这番对话全都被惠子看在眼里。
林:来,我们继续。
林拍手催促大家。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把这页纸撕下来,小心折好,夹在日记本里。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拉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马上又将窗帘合上,躺回被窝里。
数日后,医院候诊室大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新闻:……由于政府未能实施有效的经济政策,为中小企业提供的保障也不够充分,今年以来,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企业破产数量与失业率均出现了明显的大幅增长……千春一边看书,一边等待正在做检査的会长,她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会长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候诊室。
护士:您在这儿再等一下。
护士离开了。
千春握住会长的手。
电视里开始播放12亿日元彩票的新闻。
桥上(傍晚)会长和千春从桥上走过。
二人默默地走在路上,电车从一旁驶过。
空地沿线的小路(傍晚)千春停下脚步。
会长顺着千春的视线望去,原先的老房子已经全部被拆除,四周一片空旷。
废品回收车上的喇叭声:……全部免费回收。
这里是废弃用品回收车……远处传来工地施工的声音。
东京东部的老城区正在进行老旧建筑物的拆除与重建。
拳馆,更衣室(傍晚)惠子训练结束后,将写好的日记本放进书包里,开始换衣服。
更衣柜对面传来林的声音。
林的声音(对着学员):精神要集中!
要是不想好好练趁早回家。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换好衣服的惠子看了看会长的小屋,会长不在。
惠子斜眼瞟了一下正在训练的学员们,然后走出大门。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到小台阶前,刚好碰到从医院回来的会长与千春正走下台阶。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走上台阶。
拳馆,会长的小屋/训练场(夜晚)坐在椅子上的会长站起身。
※※※学员们各自在训练。
林:大家集合。
学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长站在大家面前。
会长:(通知大家拳馆将于3月底正式关闭,大约还能运行两个月左右。
)学员们都有些神色不安。
会长:林教练和松本教练一直在帮我物色新场馆,看看能不能搬过去,能不能再多招点新学员。
在这里,我再一次向他们两位表不感谢。
后面己经确定要参加比赛的学员,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跟着两位教练坚持训练。
林和松本一直默默地在一旁听着。
同上景,门前小路(夜晚)松本在大门旁给惠子发信息。
学员:您辛苦了。
学员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路上(夜晚)惠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惠子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查看松本发来的信息。
惠子整个人僵住了,往来的汽车车灯照亮了她的脸。
拳馆(夜晚)千春正在记录会长的发言。
千春:由于疫情期间学员数量减少,再加上周围正在进行城市再建,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新的场馆位置,不过……会长:不,不对。
把这句删了。
千春删掉刚才那句话。
会长思考了一会儿。
会长:我的体力和精力都……这么一来,搞得像是横纲选手的隐退宣言了。
千春:你认真点儿。
会长:我想着呢……我这把年纪,体力和精力都无法再保持以前的状态,指导训练时,也很难再有过去那种热情,因此,我决定是时候该退休了。
千春将会长的话记录下来,又复述了一遍。
翌日,酒店惠子望着窗外。
新人在整理床单,不过,他的动作很不熟练,床单铺得很不平整。
惠子从新人手中抢过床单,重新铺了一遍。
干道/小台阶上惠子向拳馆走去。
惠子背后,一群骑自行车的高中生拼命按铃。
但惠子听不到,仍继续往前走。
高中生们从惠子身边骑过。
高中生:让开。
别装听不见!
高中生们笑着骑远了。
惠子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下台阶时,惠子撞上了一位戴着耳机的上班族。
上班族:好疼。
惠子下意识地瞟了男子一眼。
上班族:啊?
你要干吗?
惠子低下了头,快步走开。
上班族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拳馆咚!
惠子将一腔烦躁之情全部发泄在沙袋上,她竭尽全力击打沙袋,动作己经完全变形。
会长听到声音后问道——会长: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会长:最近,你早上好像也没去跑步,身体不舒服吗?
惠子避开会长的视线,还是没有回答。
※※※惠子与松本进行手靶训练。
惠子的步伐沉重。
击打手靶的声音也没有力道。
会长认真聆听着惠子训练的声音。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外面下起了雨。
惠子换好衣服,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去。
会长:惠子。
会长来到惠子身边。
会长:拳击这项运动,必须一直保持斗志。
如果失去了斗志,不仅是对你的对手不尊重,而且也会令你自己陷入险境。
你听懂了吗,惠子?
惠子:……嗯。
会长:什么?
我听不到。
你再大点声音。
惠子:嗯。
惠子努力想要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但仍是细不可闻。
会长:下一场比赛,你要是不想参加了,现在也可以提出来。
惠子:……会长:你好好考虑一下。
惠子鞠了一躬,走出门外。
同上景,门前小路(傍晚)雨中。
惠子走出门,发现林正在揭墙上的海报,海报上写着“招募新学员!
”。
惠子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同上景,会长的小屋(傍晚)会长吃完药,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林将海报卷成一卷,走进屋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外面下着雨。
圣司(手语):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圣司(手语):为什么心烦气躁的?
惠子(手语):我没有。
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
圣司(手语):那你跟我说说嘛。
惠子(手语):跟你说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圣司(手语):不过,有什么烦恼的话,找个人说一说,心情就会轻松很多吧。
惠子(手语):说完了,最后还不是要一个人面对。
圣司(手语):姐,你太厉害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
惠子(手语):我没什么厉害的。
圣司被惠子的气势压倒,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拳馆(夜晚)会长打扫完卫生,环视一下拳馆,关上灯。
空荡荡的拳馆里回荡着雨声。
翌日,河边的咖啡馆喧嚣的店内。
惠子在喝茶,同学叶月和瞳在喝啤酒。
瞳(手语):我那个手下真是没用。
什么事都不汇报,还总是脏兮兮的。
真是受不了。
叶月(手语):那咱们去唱歌吧,缓解一下压力。
瞳(手语):我的上司呢,就光顾着他自己,真想把他痛扁一顿扔进河里。
惠子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们聊天。
※※※叶月抓起惠子的手,认真地给她看手相。
叶月(手语):以前你手上那条顽固好胜的线特别明显,现在柔和多了。
瞳(手语):是不是到岁数了?
明年我们就30啦。
叶月(手语):啊,你的财运线出来了。
看这儿,这是不是有两条平行线?
惠子看着自己的掌纹。
叶月(手语):有什么情况吗?
惠子想了想,摇了摇头,用手语表示这种说法“很无聊”。
拳馆前的小路林蹲在拳馆门外打电话。
林:对,虽然她耳朵听不见,但完全不影响比赛……不不不,她已经通过了职业资格测试,现在己经连胜两场了……我们能不能当面见一下……这样啊,打扰您了。
林挂断电话,在写着各个拳馆信息的通讯簿上打了一个叉号。
通讯簿上己经连打了三个叉号。
林再次拨打电话。
大门打开,会长走到门外。
林:您好,是我。
好久不见了……是,我们下个月底就要闭馆了……所以,想找您商量一下我们这些学员的出路……会长用手比画了一下,示意林将电话交给自己。
林:……我让会长跟您说。
会长:您好。
好久不见啊……嗯,我很好。
您怎么样?
浅草站前的十字路口(傍晚)瞳(手语):那,回头再联系。
叶月(手语):期待你的下一场比赛喽。
三人挥手作别。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下台阶,向拳馆走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调头,又沿原路返回。
商店街(傍晚)惠子走在商店街上。
街上几乎全是老人。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傍晚)惠子走过来。
圣司刚好要出门。
圣司(手语):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热一下再吃。
惠子(手语):你去哪儿?
圣司(手语):我去看场电影。
惠子(手语):真好啊,要不我也去吧。
圣司(手语):我是去约会的,你来吗?
惠子(手语):那我就不去了。
圣司(手语):我走啦。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一个人在吃饭,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是喜代实和惠子祖母的合影。
喜代实的信息:你还好吗?
需要给你寄点什么吗?
惠子的信息:不用啦。
喜代实的信息:我还会去东京看你下一场比赛。
惠子关闭了信息框。
她有些心神不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忽然,惠子感觉脚下有好多水。
原来是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有关,地板上全都是水。
惠子急忙拿起毛巾想要擦地,可是水太多了。
惠子烦躁地将毛巾扔在地上。
数日后,拳馆(早晨)朝阳洒进空无一人的拳馆。
东京市中心整洁干净的商务街区。
惠子和身着保安制服的林望着街头,一身西装打扮的松本走来。
三人一起走进大楼。
五岛拳馆拳馆的内部装修非常时尚。
惠子、林、松本并肩坐成一排。
五岛与会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会长(对着五岛):那就拜托您了。
会长跟林他们挥手致意后走出门。
五岛坐到三人面前。
五岛:让你们久等了。
五岛(用缓慢的手语):初次见面,见到你很高兴。
惠子大吃一惊。
五岛取出手语教材。
五岛:我才刚开始学。
今天咱们还是用这个来交流吧。
五岛说着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手写笔。
五岛:我看了你上一场比赛的录像。
你的出拳非常有力,很厉害。
差点儿就能击倒对手了。
五岛将自己说的话写在平板上,递给惠子。
拳馆的工作人员把茶水端进来。
五岛(对着林和松本):比赛过程中,你们是怎么向她发出指令的?
松本:我们约定了几个手势,主要是让她看手势。
五岛:她有时间看吗?
林:怎么说好呢。
反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五岛:不过,这也说明她很有实力啊。
听不到指令也能打赢比赛,很了不起。
五岛对着惠子微微一笑。
惠子避开五岛的视线。
五岛:下一场比赛已经定下来了,是吧?
请你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然后请一定来我们拳馆继续训练。
林:非常感谢。
惠子拿起平板与手写笔。
惠子的字:很困难。
林:你什么意思?
惠子的字:这儿离我家太远了。
林:你说什么呢?
脑子坏掉了吗?
这可是会长为了你特意低头求人得来的机会啊。
五岛:等你下一场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鞠躬致意。
松本默默地望着惠子。
门前的小路(傍晚)三人走出大楼。
林:一起去吃一顿吧?
松本没有搭话,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惠子。
松本:我很失望。
说完,松本转身离开了。
惠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林:惠子!
公交车上(傍晚)惠子打开口记本,看了看夹在里面的信。
信: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照我现在的状态打下去,只会给大家增添麻烦。
能够成为职业拳手,我很开心。
谢谢您。
惠子把信装进口袋里。
车窗(傍晚)东京东部的街景,河岸两边高楼林立。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走到拳馆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信,想要塞进信箱里。
忽然,她发现拳馆里还有人,于是走了进去。
惠子吃了一惊。
拳馆(夜晚)会长独自一人正在观看惠子第二场职业比赛的录像,他的脸和屏幕贴得很近,一边看,一边为惠子制定训练计划。
会长察觉到有人进来,问道——会长:是谁?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想要离开拳馆。
但却迈不开脚步。
她把那封信团成一团。
会长走到门外。
会长:是你啊。
怎么了?
会长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拳馆(夜晚)惠子在暖气前做拉伸训练,会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惠子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惠子一记右直拳打在会长手上,身体倾斜,确认了一下重心。
会长对着镜子开始空击。
惠子通过镜子观察会长的动作,然后进行模仿。
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悄地从惠子眼眶滑落。
会长的夹克腋下裂开一个大口子。
会长:啊,我老婆又得跟我急了。
惠子擦了擦眼泪,露出笑脸。
会长脱下夹克,继续进行空击。
※※※窗外可以看到二人的身影,他俩一直在默默地进行空击练习。
翌日,城市酒店,走廊惠子走出客房。
她推着小推车向走廊深处走去。
同上景,休息室惠子正在吃便当,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惠子悄悄看了一眼手机,是林发来的信息。
林的信息:会长倒下了。
身体无大碍。
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
详情到拳馆见面再说。
拳馆千春手里摆弄着会长常用药的药瓶。
千春:我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次还是吓了我一跳。
惠子和松本听着千春的讲述。
千春:医生还给我看了片子,说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块新的阴影。
不过,那阴影真的很小,我根本都看不出来。
现在那些细的血管好像越来越窄,如果不接受治疗,粗的血管很快也会变窄。
不过,医生说了,虽然可能要花一段时间,但只要好好住院治疗,情况就不会继续恶化。
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不怕长久战,说不定能让医生大吃一惊呢。
惠子一脸迷惑。
她只能读懂一半的信息。
林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林:快去换衣服。
惠子一动不动。
千春:马上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赛了吧?
好期待你的表现啊。
惠子认真地望着千春的眼睛。
惠子:嗯。
※※※惠子在拳击台上进行防御特训。
她挨了松本一拳。
又避开一拳。
她一直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仔细确认每一个细节。
松本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惠子望向松本,松本忍住泪,转过身。
松本:先休息一下。
松本走下拳台。
惠子等了一会儿,松本回到拳台上,脸上湿漉漉的。
惠子对着松本笑了笑,训练重新开始。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惠子走上楼,来到门前。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门,看到圣司与花。
惠子走进厨房。
花站起身,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花(手语):我的名字叫小花。
惠子十分惊讶。
圣司(手语):是我教她的。
花:我说得还很烂,对不起。
圣司(手语):她说她现在说得还不好,很抱歉。
惠子(手语):你的手好漂亮。
花:?
(望着圣司。
)圣司:她夸你的手漂亮。
花:“谢谢你”怎么比画来着?
圣司为她示范“谢谢”的手语。
花对着惠子用手语表示感谢。
翌日,医院(傍晚)套装打扮的千春走进医院。
同上景,病房(傍晚)千春走进病房,看到前来探病的惠子。
会长睡着了,惠子坐在一旁,正在写日记。
千春:我可以看一下吗?
惠子将日记本递给千春。
千春翻开日记本,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天的训练内容并带插图。
千春的声音:……1月25日。
跑步10公里。
今天河水很臭。
开始我有些懊恼,早知道今天就该偷个懒,不过跑到半路,我就己经无所谓了。
在拳馆跟会长做了手靶训练。
会长摔倒了一次,有些恼羞成怒。
我差点笑出来,总算是忍住了。
忍耐很重要。
千春望着惠子笑了,接着又翻到下一页。
街景白描(早晨)清晨,空荡荡的街头,楼群与古老的小道。
千春的声音:……12月28日。
跑步10公里。
跳绳2R。
空击练习2R。
手靶3R。
沙袋2R。
胳膊打开的坏习惯又出现了。
我明明己经改好了的。
※※※惠子在荒川河堤上跑步。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看脚下的花,慢慢走两步,眺望四周的风景。
※※※惠子从荒川河堤跑上堀切站的步行桥,继续向隅田川方向跑去。
清早的电车从她身旁驶过。
※※※惠子停下脚步,眺望街景,然后继续向前跑。
大规模的建筑工地、河流、崭新的市容、晴空塔。
惠子生活片段白描千春的声音:……2月22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跳绳2R。
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
一定不要忘记呼吸。
深呼吸可以令人放松。
某个白天,客厅。
刚洗完澡的惠子坐在健身球上,用吹风机吹头发。
※※※惠子打了个大哈欠。
圣司也被传染了,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千春的声音:……2月24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腰疼。
恢复缓慢。
我还不能自如地运用自己的身体。
小区前。
惠子在教圣司和花如何出刺拳。
三人并列站成一排,反复练习刺拳。
不知不觉间,花开始教惠子如何跳舞。
惠子和会长的生活白描朝阳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千春的声音:……3月1日。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今天我的劲头跟不上身体。
但我又不敢休息。
惠子和会长结束训练后,走在路上。
大汗淋漓的惠子想要将头发扎起来,但半天也没扎好。
会长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递给惠子。
惠子戴上棒球帽,给会长看。
会长用手势示意惠子要将棒球帽反戴。
惠子重新反戴棒球帽。
会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惠子马上又把帽子正了过来。
清晨的早班电车从二人头上驶过。
拳馆的白描拳台上,惠子和松本正在进行梅威瑟花式手靶训练。
千春的声音:……3月10日。
雨。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跳绳2R。
一直睁着眼的话,眼睛会很干,容易流泪。
要集中精神。
如果没有杀气就无法战胜对方。
手靶训练的动作组合十分复杂。
速度越来越快。
惠子进步很快,动作做得好,她和松本的脸上自然充满了笑容。
※※※惠子一个人在擦拳馆里的镜子。
忽然,她感觉会长好像来到了自己身边,但回头一看,周围并没有人。
医院病房会长认真地听千春念日记。
千春:……3月23日。
阴。
跑步10公里。
防御特训。
我还是无法想象拳馆要关闭了。
很难接受。
不能原谅。
会长屏声静气地听着远处的声音。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脚步移动的声音以及对打的声音。
数日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第三轮,第三回合”拳台上激战正酣。
惠子十分冷静地按照训练计划移动步伐,与对方保持距离,防御做得很严密。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比赛,场内十分安静。
观众席上只有直播的镜头,还有少数几位工作人员。
安静的赛场上回荡着击拳和脚步移动的声音。
居酒屋后面(夜晚)工作间隙的圣司正拿着手机观看比赛。
他的身体随着惠子的移动而左右摇摆。
旁边的工友也探头看了两眼,但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工友: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回店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花在笔记本电脑上观看比赛。
喜代实端着两杯饮料坐到花的身边。
两人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寿司。
花:请问,这个海胆的能给我吗?
比赛现场(夜晚)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肿得很厉害。
林呼哧呼哧地用毛巾为惠子擦汗。
惠子将水泼在脸上,眼神坚毅地望着前方。
※※※字幕:“第三轮,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迅速地贴近对方,挥出一记刺拳。
对方回击了一记左勾拳,紧接着又是一记右直拳,不过惠子冷静地移动步伐,避过了这一拳。
令人心惊肉跳的交战一直在继续。
大塚打出一套右勾拳、左勾拳、右直拳的组合,动作幅度很大。
惠子巧妙避开了对方这套组合拳,但还是被逼到了场边,对方顺势一顿猛击。
这时,大塚踩到惠子的脚,惠子摔倒了。
裁判:1、2、3、4……惠子拼命示意是对方踩了自己的脚,但裁判看不懂她的手势。
场边的林等人拼命示意惠子赶紧起来,摆好击打姿势。
惠子总算重新摆好击打姿势,读秒结束。
裁判:开始!
惠子情绪冲动起来,她毫无防御地冲向对方,结果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好不容易击出一记直拳,但被对方避开了,自己又吃了一记左勾拳。
※※※林在场边大声喊道——林:加油!
稳住!
林紧张地观望着战况,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道——林:上!
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关头了!
※※※惠子大幅挥拳,将大塚逼到场边。
她用头顶向对方,两人缠斗在一起。
裁判:分开!
分开!
但惠子听不到裁判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出拳。
大塚甩开惠子,将她推倒在地。
裁判:滑倒!
裁判一边擦拭惠子的拳套,一边提醒她注意。
惠子:啊啊啊!
啊啊啊!
惠子大声喊叫着给自己鼓劲。
医院,大厅(夜晚)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比赛实况——惠子在安静的赛场上大声喊叫。
昏暗的大厅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会长和千春正在用平板电脑观看比赛。
会长耳朵上戴着耳机,闭着眼,认真地在听比赛。
比赛现场(夜晚)裁判:开始!
惠子再次冲上去,大幅挥拳。
她将对手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一记拼尽全力的直拳!
但对方避开了这次攻击,惠子撞到了围绳上。
她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又挥出一记大大的直拳。
但对方一记重拳反击,直接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仰面倒在拳台上。
裁判宣布惠子被击倒。
惠子懊恼不已。
医院,大厅(夜晚)会长摘下耳机,沉默不语。
千春望着沮丧的会长,说道——千春:我肚子饿了。
你要吃点什么吗?
会长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千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千春走开了。
会长:这样……再来一点……会长一个人轻轻摆出刺拳的姿势。
数日后,城市酒店,客房惠子跪在地上清理马桶。
她的眼角还能看出一些伤痕。
※※※新人还是无法一个人铺好床单。
惠子和他一起将床单整理好。
拳馆,门前小路千春、林和松本将行李从拳馆里搬出来。
城市酒店,休息室惠子换上防风夹克。
她取出会长送的棒球帽,戴在头上。
一开始她将帽子反戴在头上,但照了照镜子后,还是将帽子正了过来。
惠子走出休息室。
拳馆林带着孩子来到拳馆。
松本摆好相机,给林和孩子,还有大家一起拍纪念照。
河堤(傍晚)河堤下。
惠子在看手机上松本发来的信息。
都是在拳馆拍摄的照片。
一名身着建筑工地工作服的女性走过来。
大塚:我是前几天和你比赛的。
大塚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
惠子大吃一惊。
大塚:谢谢你。
惠子(手语):谢谢你。
大塚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表情,但她还是模仿着惠子的手势比画了一遍。
大塚:再见啦。
惠子对着她笑了笑。
大塚回到了工作岗位。
惠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懊恼之情不断升腾,她显得有些情绪复杂。
心绪不宁的惠子跑上河堤,她开始奔跑起来。
演职员表路上到处是晨跑和散步的人们。
一旁的河水缓缓流淌。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
“咚咚”“哒哒”“砰砰”……东京的各个街角。
空无一人的拳馆。
(全剧终)注释: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杂志2023年1号。
——编者
伟大的梦想遥不可及,热血的激情稍纵即逝,越是平凡的人,越容易听见命运的拳头捶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惠子,凝视]通过失聪的女主角惠子在无声的世界里对拳击的专注,让观众沉浸于她跨越孤独、享受自我的过程。
即使没有轰鸣的掌声、不是人们口中的天才,就算一切终将归于平静,人总要用自己的方式体验活着的感觉,简单、纯粹。
不热血的振奋如果从电影史去寻找[惠子,凝视]里的日本传统,或许还是绕不开小津安二郎、成濑巳喜男,近一点的则有是枝裕和、滨口龙介。
倒不是说这些导演的电影很像,而是他们都拍出了平淡生活里的浪花,用最朴实的画面、情节,丈量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他们非常善于刻画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在寻常的话语和行为中,烘托出人生的阴翳与灿烂。
这其中,有我们所认知的日本文化里的物哀。
导演三宅唱在[惠子,凝视]中关注的焦点不是故事的发生,而是事物在生命和空间里的自然存在,尤其是从先天失聪的惠子的世界里消失的声音。
故事是戏剧性的话语,存在是难以抗拒的力量。
惠子无法扭转她个人的先天缺憾,也无力改变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不公。
她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拳击,恰好她遇到了一群值得信赖的人,陪她建立了自信自在的生活。
然而,周围的世界在变,惠子又不得不迎击命运出其不意的拳头。
日本电影伤春悲秋的传统在三宅唱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在人物居住、工作、消遣的环境中,慢慢营造出日常的情绪;从对话、行走、沉默等不起眼的小事中,发现每个瞬间所构成的生命的意义。
正如伟大的导演对现实的呈现往往让人感受到时空的温度,三宅唱也是非常重视这种表达的导演。
他不是要让观众共情一个战斗在拳击擂台上的热血女孩,而是体会她选择拳击的心情。
惠子出场的第一个镜头是她在家中独自写日记时的背影,所写内容在影片快结束时揭晓:记录了她每日训练的情况和感想。
拳馆馆长的妻子在他的病床前读着惠子的日记,往日训练的场景一幕幕重现。
在惠子的比赛临近时,影片也没有拍她刻苦训练的过程,反而把重点放在了她和馆长、弟弟、同事等人的关系,以及馆长病情、拳馆关闭等事上。
这种刻意为之并非只为反热血,更是将观众引进了对惠子层层包裹的人生的注视。
波澜不惊的日常被赋予了灵魂,比赛只是这日常的一部分。
就像在小津的电影里,镰仓、东京和人物居住环境的空镜头既增添了优雅的情调,又缓冲了情感,充分发挥了蒙太奇的作用。
[惠子,凝视]中的空镜头——家、路灯、拳馆、擂台、街道、医院、地铁等,放缓了观众的注意力,让惠子的情感在她周围的世界里绵延,蔓延在生活里不被察觉的感受也能被看见。
只有进入到惠子乏味的日常,才能真正体会到她前进的动力。
每次放松时,惠子都喜欢独自呆在大桥底下。
她总是形单影只,即使是淹没在人群里,也能看出她独来独往的个性。
语言和声音的缺失,客观上阻隔了惠子与正常人的交流。
拳击作为她投入了全部感情的运动,将她从缺憾和孤僻中拯救出来。
当她与教练练习拳击时,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
这种积极主动的“与世隔绝”,反到让她更平静地接受自己,处理同他人的关系。
关于惠子为何喜欢拳击,片中有四个说法:一个是来自于她的母亲(拳馆馆长转述),说她小时候因遭遇霸凌而变得叛逆,高中时成为问题少女,打过老师,喜欢打架所以就选择了拳击;馆长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拳击可以让一个人的大脑放空,进入到“无”的状态,惠子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两个说法都来自于惠子,她和同事说打拳是为了发泄工作的压力,对弟弟说是因为出拳的感觉很好。
这些原因并不互相冲突,它们都是雕刻了惠子人生的实实在在的感觉。
惠子用她的拳头填补失去声音的世界里的孤独,对抗现实和自我的不完美,维持了内心的平静。
无声的世界失去了声音的世界,惠子必须通过观看和触碰来理解它。
三宅唱突出了影片的声音:小到喝水时的嚼冰块声、酒店工作时的打扫声、练习时的喘息声,大到拳馆训练的嘈杂声、比赛时的喊叫声、高架桥上的地铁声。
这些声音对惠子来说都不存在。
她与世界的连接来自于气味,跑步时,她能闻到河水发臭;来自于注视,比赛时,她必须注意看教练的指示;来自于触碰,她与他人需要借此先唤起彼此的注意,才能沟通。
观众听觉获取的信息与惠子的世界是断裂的,这让我们意识到她始终是困在无声的铁笼里。
若[惠子,凝视 ]是一部热血励志的电影,结局或许是惠子从精神上挣脱铁笼,酣畅淋漓地赢一场比赛,但它不是。
惠子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存:她听不见迎面撞上的路人在背后的谩骂,无法回应看不懂手语的警察对她的询问,她不能和弟弟的女友有更多的交流。
因此,她更迫切地需要建立自己与世界和自我的连接方式。
[惠子,凝视 ]中只拍了两场比赛,既没有突出比赛过程的艰难,也没有渲染比赛前训练的刻苦。
第一场比赛,惠子赢了,赢得平平淡淡。
母亲用相机记录下了她在擂台上的瞬间:没有激动,没有欢呼,只有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看到女儿被打,母亲难过得看不下去,失焦的相片暴露了她的伤心,泪水模糊了眼睛。
第二场比赛,惠子输了,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平平淡淡地输了比赛。
在这场比赛前,同事对她赞不决口,弟弟为更理解她为何喜欢拳击,去了她的拳馆学拳。
不久,她最敬重的馆长重病住院、拳馆关闭。
似乎一切都在为胜利烘托气氛,但她却输了。
患病的馆长、破败的拳馆,与惠子一样处在了社会的边缘。
在别的拳馆,惠子连打练习赛的机会都没有,但在这家拳馆,她被培养成了专业拳手。
馆长如父、教练如兄,每日的训练虽然单调乏味,却是惠子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候。
有时候,她即使听不见馆长说什么,但好像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后来,惠子在河边看到打赢她的对手——是个毫不起眼的工人。
对手跟她打招呼,她听不见她的话,只能礼貌地看着她。
本来,惠子因拳馆关闭、输掉比赛而茫然不知所措,呆坐在河边。
看到对手正积极应付生活的平凡瞬间,她仿佛看到一丝柳暗花明,跑上了大路,像平常一样开始了长跑训练。
(原载《看电影》2023年5月刊)
电影的副文本,是指电影中除台词外以文字形式呈现出来的内容。
在《惠子,凝视》里,副文本是惠子写给会长的退会信,解释手语对话的字幕条,平板电脑上手写的字和语音转录……还有最重要的,是惠子为拳击训练记的日记。
惠子不能说话,但在日记里,她能真正说出内心的想法。
如何将日记这个副文本交代给观众,便成了摆在导演三宅唱面前的难题。
日记真正派上用场,是电影快收尾的时候。
会长病重住院,夫人到病房探望,我们发现正在看护会长的人是惠子,她在病床边记手账。
夫人顺手拿过日记本,念了起来,这时画外音响起会长夫人的声音。
这是全片最为美妙的影像段落。
随着会长夫人念日记,影像用渐隐的方式闪回到惠子刚开始记日记的时候,有时是她在晨间跑步,有时是她在拳击训练,还有时候是她和室友(及室友女友)友好相处的段落……整个回忆采用了室友创作的画内音乐,极为巧妙地串联起惠子一段时间来的训练时光和日常生活,让人感到美好而动容。
等到会长夫人念到最新一天的日记,会长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会心地听妻子念惠子的日记。
窗外正雨声淅沥,显然已经是晚上了。
或许,这是会长第一次真正知道惠子内心在想什么。
由于惠子不能说话,会长之前很难知道惠子的内心活动。
日记最后,惠子表达了对会长要关闭拳击馆的不满。
会长显然感动欣慰,两人之间难以沟通的矛盾也得到和解。
这个处理呈现出惠子不可表达的表达,借助会长夫人的声音,勾连起她的苦练时光。
操作上并不复杂,却极其美妙。
不过,如果会长夫人在念日记的时候,响起的是惠子的声音呢?
惠子自己念日记。
当然,惠子的角色设定为听障人,因此是无法发声的。
说惠子的声音,其实是演员岸井雪乃的声音。
这其实可以尝试一下,倘若如此,影像效果会更加奇妙。
不只是失聪的惠子在凝视,我们同样在凝视。
会长说过,惠子并不算是有天赋,但是她视力很好,善于观察对手。
摄影机同样带我们去观察去凝视。
业余学拳击。
配合默契的拳击训练场面,惠子反应迅速,熟练出拳,见出专业拳击手的素质。
工作是酒店客房服务员。
惠子整理房间,擦洗,刷马桶,一丝不苟,是另一种专业。
通过一系列的生活化场景的展示,我们在凝视惠子,了解这个人。
会长说,她虽没有天赋,但有诚实勤勉的品质。
所以就这样脚踏实地的,带着有些残疾的身体,做着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事。
本片其实还是励志片。
疫情下人们生活艰难,电影可以给一些安慰,给一些方向。
那就是像惠子这样勇敢地生活下去。
拳击馆十分老旧,疫情期间终于无法支撑。
会长也被疾病侵袭。
片中的人们,工作都是服务员,保安,厨师一类的底层,但他们都有各自安放心灵的地方。
惠子找到拳击,弟弟喜爱音乐,做保安的师父教拳击。
对于经济低迷多年,生活似乎看不到亮光的人们来说,本片似乎可以给人一些力量,如片尾惠子的那声呐喊。
与一般的励志片不同,主人公的获胜不在最后的比赛,反而在前半部,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但我们看到,胜利和失败的意义与我们惯常理解的绝不相同,胜利后的迷茫,失败后的坚定,是一种成长。
这是本片极为独特之处,也让我们不要以成败论英雄,改变看待事物的方式。
片尾,获胜对手向惠子道谢,看着这位同样在底层工作的女子,惠子的表情有些复杂,她一定感悟到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中的收获与感悟。
本片迷人之处,在于展示真实的生活,而毫不令人厌倦。
日复一日的日常,人们做一些事,说一些话,有时颓唐,有时喜悦。
失聪拳击手有很多谜团,吸引我们走进她的生活。
弟弟问她为何喜欢拳击,她说喜欢出拳的感觉。
很多事就是这么简单,朴实无华。
对着生活出拳,是一种不放弃的姿态。
真实的生活很动人,城市的噪声,清脆的鸟鸣,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发生,当通过摄影机去凝视这一切,平凡的生活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惠子走过列车呼啸而过的桥下,那闪动的光影,让人一时分不清车里车外,梦幻还是现实,生活中需要这样升华的片刻,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存在。
不如,就这样凝视。
有一部片子,UP苦等良久。
不仅入围柏林电影节,斩获平遥电影展最受欢迎奖。
还在日本电影旬报年度十佳评选中,英勇夺魁。
狂揽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和影迷评选电影导演四个奖项。
《电影旬报》创刊于1919年,是日本最古老的电影杂志。
旬报奖也是日本电影最具权威的奖项以及最高荣誉,没有之一。
诸多嘉奖,足见本片含金量。
导演三宅唱更是霓虹影坛当红炸子鸡滨口龙介(凭借《驾驶我的车》血洗金球、戛纳、奥斯卡)最最看好的后辈。
今天就跟大家说说这部——
女拳手的人生故事,近年在电影中屡见不鲜。
《百万美元宝贝》《百元之恋》《出拳吧,妈妈》里那份“热血”和“坚毅”,往往是打动观众的必杀利器。
而《惠子,凝视》却剑走偏锋,整体基调非但没有很燃,反而异常极致的缓慢沉静。
惠子自小双儿失聪,为了强健身体在一家小拳馆中练习拳击。
她的技艺愈发精湛,甚至能赢下专业比赛,平时除了在酒店从事保洁工作,就是在拳馆接受训练。
白天,她在宁静的环境里工作,跟外来的声音隔绝,孤独的生活,没有人懂得和理解她的心境,她只能够寄托于拳击上。
下班后惠子来到拳馆,戴着护具走上擂台,把心里的孤独和恐惧释放,打出一场令人振奋的拳赛。
用她的话说——
而母亲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总是九曲回肠地劝她放弃,无法言说的想法积压在惠子心中。
疫情袭来,拳馆面临经营的危机,作为惠子导师的拳馆会长也出现了健康问题。
惠子得知拳馆被关闭,她的心开始动摇了……原本以为找到自我的惠子,渐渐感到人生的迷失,同时她还发现,拳击在自己生命中,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惠子,凝视》摆脱了传统体育传记电影的结构性陷阱,导演三宅唱用一种专注当下的方式来展现惠子的生活和职业。
对于惠子这个人物也完全没有背景铺垫,直接带入她的挣扎和疲惫。
整部电影也不是完全以她为中心,通过她的故事对拳馆这个场域,以及相关联的人物进行了深入的挖掘。
在会长的监督下,这个老旧的训练馆却比任何地方都像家。
惠子虽然和弟弟一起住在舒适实用的小公寓里,但二人的关系却既客气又疏离,并没有特别亲密。
事实上,坚韧独立的惠子在生活中几乎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会长是她最忠实可靠的导师和保护者。
即便他的身体健康在不断恶化,却仍熬夜死抠比赛视频,为惠子分析技战术。
而此时的惠子在赢得比赛后,却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当中。
整部电影的叙事主线,与其说是拳击场上的成败,不如说是惠子心态的起伏,因为她必须说服自己,并弄清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战斗。
正如本片十分传神的英文译名——Small,Slow But Steady.令我震惊的是,整部电影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故事内核真挚且温暖,这也正是本片如此动人的原因。
岸井雪乃克制且精确地表现出惠子自我意识转变的过程。
她本身并不是聋哑人,只能投入大量精力去研究这个角色,为了练习手语提前数月准备。
剧组还请到一位来自美国密苏里州的聋哑妇女作担任顾问,在保证手语准确的同时,还会提出建议,作为聋人什么样的反应更真实。
就比如,惠子的门铃是闪光灯,而早上的闹钟是风扇自动开机转动。
这些细节都非常到位。
本片通篇没有配乐,而是挑选出了惠子听不到的环境音进行放大。
户外训练赛道上车辆的沉闷嗖嗖声,或者她与教练训练时拳击手套打在皮革上的砰砰声。
一切都是为了观众临场感服务。
比赛中的小笠原惠子《惠子,凝视》改编自前职业拳击手小笠原惠子的自传《不服输!
》。
导演三宅唱在编写剧本时特意将时间背景设置在疫情蔓延的这几年。
这段时期,包括电影行业在内,很多人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改变。
许多的电影院都受到冲击,所以三宅唱才想把拳馆的关闭也包含在影片中。
对普通人来说坚持戴口罩很难,但对聋人来说更难,因为他们只能靠读对方的嘴唇来交流。
因为残疾,他们背负更多,生活的艰难都包含在电影中。
用导演自己的话说——“人生有太多不幸了,创造有力的电影,令人感到人生是美好的画面,是我想拍的东西。
”
日本新一代电影人在进入电影工业之前,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独立片的洗礼。
由独立电影走向商业大片不是一条不归路,三宅唱形容自己是“游走两边的导演”。
他只想拍“想拍”的电影,不想被定型。
三宅唱(左一)和《你的鸟儿会唱歌》卡司三宅唱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迷影爱好者,中学时期一个月狂刷60部电影。
高三时受到《拯救大兵瑞恩》的激励,带着一台录影机杀到学校,拍摄足球部假扮军人进行枪战,这是他第一次燃起当导演的冲动。
他曾在日本东京知名电影学校“映画美学校”攻读,在校期间结识《七夜怪谈》编剧高桥洋。
高桥确定执笔Netflix剧集项目《咒怨:诅咒之家》后,主动向三宅唱发出邀请。
三宅之前从不接触恐怖片,读完剧本后果断接下导筒,其中最吸引他的就是以真实案件改编的剧情。
成片最后的气质,非常超群脱俗。
全剧没有廉价的Jump scare堆砌,甚至根本都没有想要吓到观众,而是慢条斯理的把故事铺展开来,瘆人细无声。
《诅咒之家》也成为了近年日趋烂尾的“咒怨IP”中,难得一部的上乘之作。
成为我的心头好【戳我直达剧评】
2018年,三宅唱以2000万日元(约人民币100万)的成本,仅耗时三周完成了《你的鸟儿会唱歌》的拍摄。
却在全球收获百万美元的票房,豆瓣豪取7.7分绝赞口碑。
成本低少了市场计算,导演有自主权。
不过有得也有失,低成本作品难登大银幕也是不争的事实。
三宅唱毕业后曾在杂志执笔影评专栏,经常搞电影讲座,又到学校担任客座讲师。
看电影,写电影,拍电影,这是一个很好循环的。
每写一篇观后感,都会对电影有更深切的了解。
在每次的拍摄过程中,三宅唱都反复思考,“电影是什么”。
通过四、五部长篇作品,渐渐摸索出自己的拍摄风格。
他的作品对白不多,敢用长大段大段镜头,故事展开紧扣环境气氛和演员心情,色调统一且富有真实感。
《惠子,凝视》全片采用16毫米胶片拍摄。
颗粒质感的镜头经常在柔和的黄昏光线中投射出一种恰当的忧郁感,而不会过度浪漫。
看起来有点像纪录片,又有点像童话故事。
除了这种美学追求,其实也是为了起到保护演员的效果。
拍摄一部拳击电影,动作戏对女主角来说无疑是很重的负担。
当用数码器材时可以反复拍摄(损耗成本几乎为零),演员的身体很可能会受不了,而用胶片的话无论对表演还是对预算都有更严格的限制,可以让团队专注于做好自己的工作。
技术如何革新,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跟演员的沟通。
即便拍摄商业片,三宅唱仍然勇于不断尝试。
“想在电影尝试可能性,多于拍一出完美的电影。
”
影像只能传达故事,不能传达情感。
而电影是与观众一起度过人生的产物,如果人生有很多次,电影就显得没有意思。
但人生只有一次。
电影对他来说,是记录时代的影像是留下来给后世的人。
《惠子,凝视》于去年年末在日本公映。
让人惊喜的是,国内平台竟然在本月初豪掷重金拿下版权,迅速上线。
这个速度对于窗口期超长、引进流程复杂的日本电影来说实为难得。
然而让人痛心的是,上线三天,播放量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曲高未必人不识,自有知音和清词。
如此惨淡的结果,让up难抑激情安利之心。
《惠子,凝视》是一个关于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女人,她拼搏的故事如何触动了我们。
通过这个故事我们看到了很多……在此借用李小龙的一句话——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这样的诚意之作,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搬家到郊区的第一周,我开始在一些麻木而疲惫的白天结束后,来附近的河边夜跑。
这是一条有点落伍的河,河边景观有时像上世纪末的小镇,有时又似乎在追赶什么似的,突如其来冒出一些装置和造景,有一种勉强要写的文章,写了一半泄了气,索性就这么算了的感觉。
总之是上海少有的河,从我家出发,走路大概一公里会看到一座石桥,石桥旁种植水杉树,水杉树下方则是一座小小的水库,不确定是否还使用,几栋灰色的楼房反正什么时候看都像命案现场,却不恐怖,完全不恐怖,也不冷冰冰,看个几眼,心里还会冒出一些奇妙的感动,便转身离开。
大多数时候,我的目光停留在初夏时分光秃秃的河床,泥沙从水底露出水面,水草覆盖一层,乱七八糟地凑到岸边,又被堤坝拦下。
我的夜跑不追求时速,也没有目的,有一回,遇见社区便利店的小哥拎着一只轮胎,他说这里的绿化带要一直延伸到黄浦江,我以为他在胡说,之后回家翻地图,倒是真的。
这条河全长46公里,我估算过从我家区域,抵达外环高架,再穿至徐汇的这一段(我用手机画了一只绿色的气球圈出地图截图保存在相册)大概单程有个七、八公里。
我想这就是我之后的目标吧。
我最近一次夜跑返回时,在河边看到一群钓鱼的青年,这些年,我总是看见钓鱼的中年人,老头,但真的很少见这样五颜六色的年轻人,他们叼着烟,穿拖鞋,仅能凭借头发颜色,面部和脖子的皮肤,说话声音来断定确实是年轻人,但如果再看仔细一点,从上半身的T恤到下半身的裤子,还能看出来他们的贫穷。
那天结束跑步已经快要十二点,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他们钓鱼,听他们对话,除了再次确认了他们的年轻之外,我也想象他们的身份。
是附近烤鱼店的员工吗?
是盒马超市的运货员吗?
按摩店的小哥?
或者开电瓶车送快递的快递员。
他们钓鱼时候神采奕奕,有时笑声传到我耳边,和风没什么差别。
我到现在还没跑完那只气球的距离,其实跑步这件事也很久没有进行过了,好像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其实也找了不少其他事情,这只是其中之一。
这一年我照常每天从一栋大楼出来,搭乘公共交通回家,移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跑步是打破规则之外的什么?
我需要什么?
一概想过却好像也没想过,偶尔思考一些生活的目的,交出去的愚蠢的爱,心情起伏间,最后只记住很多很多城市的风景,《惠子 凝视》的片尾,电影院的观众即将要准备鼓掌,却被三宅唱忽然塞进来的多帧城市画面打断,我噗嗤笑出声,随后看着荧幕上那些缓缓驶过的公车,金色的芦苇,河道,斑马线,老人和小孩,自行车,轰隆隆的声音,我想城市真温柔啊。
日本电影真闷啊,我睡了好几次,但也不影响醒来后,看几分钟便立刻懂了什么。
惠子每天跑十公里啊,真是的,好想回家再研究一下我的河边路线。
钓鱼的年轻人午夜才出现,可能白天都在打工吧,那天我是站在拦河的石坝上,一边单脚站立测试自己的核心稳定性,一边窃听他们的对话,之后可能还会遇见他们,我能喜欢上钓鱼吗?
不太确定。
这不是一部我很喜欢的电影,对于三宅唱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他好像是那种交作业很诚恳的导演,让人亲切,我想相较于我们热爱的那些人,城市似乎更加爱我们。
主要是大女主惠子练拳参赛、会长病情发展两条故事线,因在两条线中分别作为结果与原因的拳馆倒闭这一事件交织到一起,胶片摄影对应比赛不可重来的性质。对比会长日渐模糊的视力,惠子怒目圆睁,不论是在大家自然交谈的环境(与其他虚构角色)还是电影里(与观众)都始终是外来者形象,拘束而无所适从,改成“惠子,被凝视”差不多。一直好奇什么叫能“听见都市的节奏”,在口语交谈极少的设定下,本片让观众更能敏锐察觉到那些背景音,给出和猜想差不多的答案:火车穿行而过的隆隆声,击打沙袋声,河川奔流声,昼夜重复,有律可循,甚至枯燥。但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依然存疑,让人狐疑是将手段作目的的故作姿态。片尾是一组空镜,典型日本城市远景,大概是想表达,很大很复杂、从不停止运作的都市森林里,很多看似平凡的行人都背负不平凡的故事和梦想吧。
没什么意思,看了评论感觉大家都好厉害,硬编
毫无剧情
近乎失明的老头教练,先天失聪的拳击少女,摇摇欲坠勉力维持的拳馆。三宅唱的叙事手法稳如老狗,以大量的篇幅朴实无华的描述惠子在无声的世界中的生活日常,在最后一场拳赛突然引爆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之后马上迅速降温。没有英雄,没有奇迹,没有鸡血,没有戏剧化的波澜起伏,只是静静地归于生活。实际上,整个过程几乎都是观众通过凝视惠子来感受到惠子的世界;只到最后一刻才转为“惠子,凝视”。《百万美元宝贝》最后在“my darling, my blood”中,以人性的解脱(终结生命)来达到椎心泣血到极致的情感升华。本作的结尾亦是展现了一种安静的力量,踏实、低调、自制、专注、积极,耐得住孤独,守得住内心,不断提升自我,being a better me。影片的进击之路与《百万美元宝贝》如出一撤,老牌影帝带着最佳新人打出个影后横扫千军。
如果说前作里的声音设计只是直觉性的无心插柳,在这里它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中学阅读里有以乐景衬哀情,放在这里就是以有声拍无声,城市音响只用来构建空间,在这空间里女主像一尾隐形的鱼游动,而全片实质上是一种显形的过程,用视觉代替其他知觉(本片实际上是声画分离的!),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具体的人。能够在当下的电影中完全抛弃剧作的设计感和控制欲而只是关注角色本身,实在是太难得的一种品质。映后又是说青年文化又是说悲剧的,只能说执着于贴标签的观众实在是配不上导演。
第一部三宅唱 3.5
目前为止最好的疫情时代影像。运动脱离了打鸡血式的励志,变成了一种维持自我秩序的方式。我听到了东京的脉搏和心跳。
1.5 第一部三宅唱 好无聊 感觉是外驱变内驱的故事,但真的拍的太无聊了,无聊过吃喝拉撒睡的《完美的日子》
【剧透警告】也不值得看第二次就剧透了吧,聋女打拳为主打工为辅的日常,馆主病重,拳馆即将关闭,缺乏听力很影响打比赛,最后果然因为对手犯规她却无嘴申诉,委屈到怒火上涌,又听不见教练要她冷静的呼喊,终于输掉,但对手去工地打工路上认出她还来感谢同台竞技,看来不是故意犯规,也和她一样是打工拳手,惠子一下子解开心结,登上堤岸,扎起头发,又燃起斗志跑成了一个剪影。为什么热爱拳击,除了别人说她以前在学校打架反抗霸凌,她自己说打拳是发泄(工作的不快?)。可是她工作的人际环境很好,老大姐比亲娘还亲切,小伙子也服她,唯二的不快是撞到恶语相向的路人一次,与警察交流不畅一次,而其他的人际环境简直如天堂,母慈弟悌,教练偏爱,馆主老夫妇慈爱得就跟葫芦娃的爷爷似的。节奏也非常缓。可能这就是治愈吧。
比紫菜虾米汤还要寡淡,至少紫菜虾米汤可以喝到虾米,这部电影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体验的价值。
柯达胶片
旬報不無聊嗎 每年都是這個審美 下一位想拍女性拳擊電影的導演我建議就拍音樂結姐姐和多田 當代性還更強一些咧
4.5。影片的色调控制的极佳,不动声色中契合了人物那在冬夜里逐渐熄灭却又在不断迸发最后星火的内心。这片回答很多用言语无力表述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看电影:我厌倦了看一个惊心动魄的戏剧性故事,或者情深意切的表达某个理直气壮的观点,或者自诩为百分之百的现实还原,或者处心积虑的煽动奇观。我只想看一个我不认识但却渴望了解的人物或者环境和他们/它们内在的闭环真实,其他的都请从影像中退却。《惠子,凝视》和三宅唱的其他片子,都跳过了那些累赘的媒介而直指这个核心。
2022最费解电影之一,做作,空洞,导演和主角一样懵逼和不知所措,毫无拓展意义的长篇累牍自说自话。
85/100 摄影的独特“时光”质感,空气中的灰尘、大衣上的毛渍,时间与人形成某种互动,让那些人物的独处时刻在类似胶片的物质中被留存(尤其是疫情时代的孤独时刻),动作、声音与观众所视被勾连起来了。导演以相对纪实的、甚至有一点怀斯曼的方式重视那些训练日常的流程。对日本二战后的旧时代和东京河畔郊区(桥下河边取景来自于《东京物语》)有一种怀念,反抗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三宅唱在尝试“反好莱坞式高潮、反表演的自然主义日常”与传统的戏剧性之间的平衡。会让人反复想起更老的电影,不止默片。让人想到当初为何看电影,观众只是在看和听,声音画面被相对分解,影像只是更认真地记录动作的过程与节奏,表演最初源自对动作的模仿。还有与小津的精神呼应:战后的拳馆、一个时代的逝去,教练由一个平行宇宙里的笠智众相对不动声色地出演。
第一部三宅唱。说实话有点失望。现代电影中的声音与影像的尝试确实不错,还有字幕的运用都看得出有节奏的思量。但这个故事啊,真的就是太小了。最大的败笔就是女主日记的旁白,即便是用他者的声音,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代辩一下打破了女主人物的神秘感。于是明明是拳击电影,里面的所有人都太过完整了一点,包括女主。拳击的意义变得越来越小,除了中后段与三浦友和的双人场景,最后一场比赛的高潮都弱了起来。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太【个人】的小电影。
细密充盈。在网盘里存的名字是“Small Slow but Steady”,倒也契合。“我们静静地燃烧着生命的不甘”。
想引用三句话:1.布列松:正因为有声才能听到无声。2.塞克:Motion is emotion。3李小龙: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最近的日影不得我心。
还是喜欢不来三宅唱(23.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