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老舍小说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受——他的小说是非常漫画式的。
老舍对小说中人物的动作、外表、行为、举止的描述,都非常夸张。
导演梅峰在接受《当代电影》采访时,透露了他在将老舍作品影视化中遇到的问题:“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把抽象变形、漫画式的文字所唤起的想象系统变成一个真正扎实的物质世界。
我当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把小说中最重要的东西保存下来,植入到剧本中。
……之后,我们会发现,小说中那些非常有意思的趣味感消失了”。
如果简单的IP影视化,势必会在艺术形式的转换中丢失掉原著的精髓。
“到了电影剧本里,小说语言所产生的很微妙的东西变得干巴巴的,只是讲了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情”。
于是电影中增加了两个女性角色:三姨太和佟小姐,让人物之间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在改编剧本之时梅峰就意识到,如果不将角色之外的人物丰满,丁务源身上深刻的复杂性——善于周旋,上下关系都打点得那么顺畅,自己的位置保护得那么安稳——就无法被观众看到,而这正是电影中最重要的中国式人情的体现。
“后来,我又感觉到,用两个小时的电影时长去讲一个完全发生在农场的故事,会让观众感到视觉疲劳”。
为了多一些空间上的转换,电影中又创造了一个位于重庆的大院。
许老爷、三姨太以及那些有钱人生活在那儿。
丁务源则在农场和重庆的大院间迎来送往,后面被尤大兴顶替时还前往重庆疏通关系。
“增加了这个场景后,电影空间感的比例就舒服多了。
不然,整部电影就真的变成一出表现农场生活的舞台剧了"。
显然,梅峰在改编这部老舍的作品时,力求在影视化的过程中,既保留原著的精髓,又使其符合视听语言的表达方式。
演员的表演也很出彩。
范伟扮演农场主任丁务源,他的笑声很特别,绝对令人入耳难忘。
很亲柔的“哼哼,哈哈”,咋一听有些假,但听多了又很顺耳,既没有爽朗大笑的压迫感,也没有皮笑肉不笑的低贱劲,恰到好处的展现了丁务源这个人物一贯的中庸之道。
片中充斥着各类方言,农场的股东们慢条斯理的说着上海话,工人们操着四川当地口音,丁务源却从不说自己的方言。
通常情况下他会讲普通话,但情形需要时,上海话和四川话也说的很溜。
他和密斯佟聊天时,冷不防的冒出一两句洋文,一下子把观众全逗乐了。
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这不是靠着低三下四阿谀奉承,而是抓住了中国人历来的特点:好面子,万事面子最大。
只要不伤及面子,一切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他不仅上层关系维护到位,还深受下属爱戴。
老舍的原著中是这么写的: 有一回,大家正赌得高兴,猛一抬头,丁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老张的后边!
大家都楞了!
“接着来,没关系!
”丁主任的表情与语调顿时教大家的眼都有点发湿。
“干活是干活,玩是玩!
老张,那张八万打得好,要得!
” 大家的精神,就象都刚胡了满贯似的,为之一振。
有的人被感动得手指直颤。
大家让主任加入。
主任无论如何不肯破坏原局。
直等到四圈完了,他才强被大家拉住,改组。
“赌场上可不分大小,赢了拿走,输了认命,别说我是主任,谁是园丁!
”主任挽起雪白的袖口,微笑着说。
大家没有异议。
“还玩这么大的,可是加十块钱的望子,自摸双?
”大家又无异议。
新局开始。
主任的牌打得好。
不但好,而且牌品高,打起牌来,他一声不出,连“要得”也不说了。
他自己胡牌,轻轻地好象抱歉似的把牌推倒。
别人胡牌,他微笑着,几乎是毕恭毕敬地送过筹码去。
十次,他总有八次赢钱,可是越赢越受大家敬爱;大家仿佛宁愿把钱输给主任,也不愿随便赢别人几个。
把钱输给丁主任似乎是一种光荣。
这段文字描写出彩且颇为讽刺。
影片中,原著的台词几乎没有改动,而范伟的表演则抓住了人物的灵魂——圆滑到近乎真诚,很好的还原了这个经典场景。
用金马奖评委的话说就是“把老舍的文字表演得栩栩如生,把诚恳演得极端可怕,又非常细腻”。
如果将牌桌的场景置换为工作,我们一定会赞同丁主任是深入群众,和工人们打成一片的好领导。
丁务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让农场亏损了。
在佟老板的强烈要求下,农场来了位新主任尤大兴。
新旧主任的交锋代表了两种文化的碰撞。
老舍的原著中对尤大兴一家的描写其实是非常负面的:“一位高身量的汉子,光着头,发很长,穿着一身不体面的西服,没有大衣,他的肩有些向前探着,背微微有点弯。
那个女的不甚好看。
可是,眼睛很奇怪,奇怪得使人没法不注意她。
她的眼老象有甚么心事——象失恋,损伤了儿女或破产那类的大事——那样的定着,对着一件东西定视,好久才移开,又去定视另一件东西。
” 老舍为了强调讽刺效果,原著的人物形象几乎都有严重缺陷,直接移植会导致人物的塑造显得单一,也缺乏让观众认同的角色。
因此影片对两人的形象气质做了较大的改动。
尤大兴西装革履,头戴礼帽,拿着一个方正的提包,背也不驼了,而明霞也变得漂亮,衣着得体,两人都显得与树华农场的气质格格不入。
除了外表上的改变,导演更是将两人塑造得更加正面:大兴虽然太过耿直,但他毕竟是想做一名中国社会的改革者;而明霞也只是爱着自己的丈夫,希望帮助他与旧文化达成和解的好妻子,好心做了错事而已。
因此明霞并没有如原著般去“偷鸡蛋”,而是为了丈夫与工人的和解而错收了礼物,她当然没有想到人心险恶,看上去可怜兮兮醇厚老实的工人们并不像外表般善良,他们把她当成了尤大兴的软肋。
影片改变尤大兴夫妇的形象是先塑造英雄,再打倒英雄,在全片的讽刺基调上,又增加了一丝悲剧色彩,这部分的改编非常高明。
《不成问题的问题》去年已在金马奖、东京电影节拿下几个重量级大奖,现即将在全国院线上映,票房是检验其商业上是否成功的重要指标,希望有所斩获。
在此也说一点遗憾:老舍原著的讽刺较重,冲突偏弱,作为文学作品是成立的。
但作为一部长达2个多小时的电影,大多数观众是需要一些感官上的刺激。
本片的剧情还是稍显平淡、人物冲突也不够激烈,基本上是匀速推进。
作为一部文艺电影这不是问题,但作为商业影片可能并不讨好。
当然,商业和艺术间如何平衡和取舍,还真是见仁见智了!
这是一部容易被忽略的电影,拍得很淡,演得也很淡,特别感谢评审有耐心看到它的妙处。
--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范伟今年我在电影院里总共看过两部内地黑白电影,一部是《八月》,一部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巧合的是,这两部电影也都在去年的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的颁奖典礼上大放异彩。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
在获奖将近一年之后,《不成问题的问题》终于悄然登上了内地大银幕,让期盼已久的我终于看到了这《不成问题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吃得开的人,不管在哪本武侠小说中,总有一个八面玲珑的客栈掌柜,这种人通常是胖乎乎,满脸油光,不管看见谁,总是一副春光灿烂般的笑容,不管正道邪道都跟他是好朋友。
在《不成问题的问题》里,范伟饰演的丁务源无疑就是这个吃得开的掌柜。
面对三太太时,他乖巧的用上海话说出“会呀会呀”;面对上工偷懒大牌的工人们时,他和蔼的用四川话说着“要得要得”;面对心有成见的佟小姐时,他又会拽出句英文。
八面玲珑,一团和气,这么“懂事”的一个人,自然是谁都喜欢。
如果丁务源只是个“管家”,那他自然值得钦佩,可他的身份却是个“管事”,是树华农场的主任。
树华农场作为抗战大后方的一个物产丰富的农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个赔钱货,可它在丁务源的手上却偏偏是亏损,这着实让人想不通,但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人情世故”总得用钱,丁务源又不是魔术师,所以这拿钱的手自然就只能伸向树华农场的账本了。
单纯看丁务源这个人并没有多精彩,但把他和后来的主任尤大兴对比起来看,便有意思的多了。
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物体的正反面,有着截然相反的不同。
丁务源为人圆滑,但对农场管理一窍不通,在他的管理下农场线路老化,管理混乱,工人们偷鸡摸狗,迟到早退,农场物资不是被工人偷去换钱便是被丁务源拿去做人情;而海归博士尤大兴则为人正直,熟悉日常管理的各项事务,来到农场后积极改造生产生活田间,给工人们制定严格的规定,遇事亲力亲为,没多长时间,农场便实现了盈利。
如果你是树华农场的老板,你会选谁来管理这个农场?
相信所有人都会说选尤大兴,可偏偏结果是尤大兴灰头土脸的走了,丁务源却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农场,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为什么能者走而庸者留呢?
,这其实就是片中“不成问题”背后的“问题”,而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这是在中国。
在中国社会中,“人情”有多重要已经不需要我多言,各位心中都有数。
你给我个面子,我给你个台阶,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是千百年的时光里沉淀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就是我们所谈论的“水平”。
不论在企业还是事业单位里,领导们几乎都是把“水平”放在考察下属的第一位。
你能力不够可以慢慢学,品德不好可以慢慢改,但水平不够,不懂得向领导表忠心,不懂得向下属表关心,不懂得向同事表爱心,那你能力再强也得滚蛋。
就像有人说过的那样:“你再厉害我就不用你怎么的,你把人得罪光了谁还给我干活?
”
片中有个小细节很耐心寻味,那就是在丁务源管理农场的时候,进出农场时要经过一道小独木桥,桥面极窄又不稳,谁都在上面都怕掉下去。
尤大兴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小独木桥改造成了高大的木板桥,宽阔又结实,走在上面稳稳当当。
而到了影片最后,这个地方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那个宽阔的木板桥没了,取而代之的还是原来那晃晃悠悠的小独木桥。
个中原因,不言自明却又耐人寻味。
关于丁务源,没法说太细,说太细了就不和谐,但每个人都能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
就连我很少看文艺片的女朋友,在看过这部电影后也丝毫不觉得无聊,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我终于知道当年那些国企是怎么倒闭的了”。
在这部电影里,丁务源是“极有分寸”的典型代表,而有个人则是“极没有分寸”的典型代表。
那就是秦妙斋,秦妙斋这个假艺术家其实也象征了一部分中国人,他们总觉着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成天想着从别人那里空手套白狼,这种小伎俩偏偏佟小姐那样的“白莲花”还勉强可以,但在丁务源和三太太这种高水平的人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这种人看似精明其实却傻得可以,让丁务源几句忽悠便奋起高呼,成了别人手中的枪。
在我看来,一开始丁务源只是把秦妙斋当做自己的一个玩物而已,既可以调剂一下无聊的生活,又能帮着骗点无知文艺青年的钱。
可当秦妙斋喊出“这是咱们的农场”时,丁务源的杀心恐怕便有了。
蠢不要命,没有分寸才是真的要命,秦妙斋就像是书中的“阿Q”,动不动就拿自己当赵家人,可在人家赵家人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像秦妙斋这种的人,在我们身边也总是可以找出一两个的。
而除了影片中大放异彩的几位男性,本片中镜头不少的三太太这个角色也值得玩味。
作为农场幕后老板许老板的三姨太,三太太这个枕边风吹起来那可是相当了得,在她看似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中,丁务源成了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尤大兴成了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就连“他跟我是自家人”的佟老板,也在三太太的撒娇和委屈中,成了许老板堤防的对象。
三太太这个角色的设置,仿佛也为我们解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很多贪腐官员在落马时,往往都是夫人陪着一起被抓,甚至有的人是在夫人被攻克之后,才迫不得已当了“贪官”。
枕边风,这个随着中华文化流传了千年的厉害之物,如今看来,依旧是法力无边。
影片的最后,殷桃饰演的尤太太孤独地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片模糊,却又吹来阵阵大风,让这个单纯又孤单的女人站立不稳。
片中那些“问题”在现实中看来都“不成问题”,像坚固的蛛网,像无处不在的风,历经千百年都不会改变,所有人都不太舒服的身处其中,却又幻想着自己是那个能适应一切“问题”的人。
正如影帝范伟所说,这是一部拍得很淡,演得也很淡的电影,但细细品味却处处都妙不可言。
黑白的画面,固定的镜头,时而出现的中国古典乐器的声音,让这部电影变得极像一副泼墨山水画。
镜头像个旁观者一样,远远的瞧着故事中的众人,几乎很少凑近了让我们看清楚每个人脸上的细小表情。
这也让坐在银幕前的我们,能够以一种更远的角度去看这个故事,当你站到足够远的角度再去看这部电影时,你会发现每个人的面目都很模糊,每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模糊,像一滩滩墨迹,互相纠缠,哪怕过去一千年,依旧散不尽,化不开。
时隔一年,《不成问题的问题》终于在中国院线上映了。
一年前,影片先是在东京国际电影节斩获最佳艺术贡献奖,继而又在台北金马影展拿下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改编剧本两项大奖,毫无争议地跻身去年最受关注、同时也是水平最高的华语电影之列。
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不过是北影文学系副教授、电影编剧梅峰导演的第一部作品。
无论是故事层面对抗战历史和国民性的书写,还是手法和美学层面对民国电影的参照和回望,《不成问题的问题》都是极具地域性的——一部绝对东方,甚至绝对“中国”的“喻世明言”。
那些可爱又可恨的人情世故、家长里短,那些背地里的计谋、明面上的和气,不知道会不会让西方人困惑不已,但绝少不了中国人大呼鞭辟入里。
这便是影片之于国人的特殊意义,也是娄烨口中的“新文人电影”之于当下这个时代的特殊意义。
《不成问题的问题》改编自老舍先生发表于1943年的短篇小说。
故事发生在抗战期间陪都重庆附近的树华农场。
在原著中,此地没有战争,也没有“轰炸、屠杀与死亡”,“真值得被称为乱世的桃源。
”不过有趣的是,老舍先生偏偏在此句话前面加了半句“专凭风景来说”,可见此地朦胧的山水背后,终究还是藏了些叵测的东西。
架空的环境向来都是一块沙盘,它让整个事件的运转集中在内部,构成一种微缩的社会景观。
每一个形象自有其典型性和概括性,区区几个角色,往往有着超越史诗的深度和力度。
就像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看似专讲爱情,实则关乎国运,看似不出小城,其实能述尽整个时代。
从这点上看,作为编剧的梅峰选了个好底子,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还没开拍,恐怕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到底谁能在树华农场站稳脚?
这确实成个问题。
影片首先拎出了这根主线,对原著进行了十分精准的还原。
譬若丁务源,此人脸上有点发胖,连肉都是亮的,用时髦的话说,就是个“油腻的中年男子”。
他最大的优点是八面玲珑,最大的缺点是不务正业,一个让农场赔钱亏本,却让股东没法说个不字的人,不消说,就是小农经济和传统中国社会中诞生的国人样板。
秦妙斋和尤大兴则不同,他们接受过新式教育,前者一派清高,自称擅长西洋画却没人见过他施展什么本领,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后者正相反,空有一身本身却没人给他施展的空间,是个光练不说的“傻把式”。
三人的缠斗,可以说是社会动力的一种表征,而丁务源的最终获胜,也无疑灌注着老舍先生对中国社会去向的忧虑。
有趣的是,原著里丁务源两次重要的“活动”——一是尤大兴到达后丁务源伺机离开农场,“运动明霞和股东太太们,教他作个副主任”,二是结尾处丁务源把秦妙斋“交给保长带走”——在电影里都只是通过剪接进行暗示,没有任何正面表现,但两处留白处理无疑给人以巨大的想象空间,让人细思恐极。
毕竟,台面上的丁主任永远都是体面人,至于台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梅峰也清楚地意识到,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女性在中国社会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每一个男人的抉择和转折的背后,都少不了女性角色的参与,她们的种种举动,也必然是社会荒诞的另一种表达和形态。
于是,我们在片中看到、听到了原著里从没出现过的三太太和她厉害的耳边风,明白了三太太一曲《贵妃醉酒》里“顺了娘娘心,遂了娘娘意”的全新内涵。
台上的男人和幕后的女人,分别构成了问题的A面和B面,使得整部影片看上去格局虽小,但结构严整、五脏俱全。
除去添加新的角色,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对原著中的人物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编,比如尤太太就从原著中为着尤大兴不遭人记恨而主动“偷鸡蛋”变成了被动地“收鸡蛋”。
这个变动看似不起眼,却着实将漫画式的尖利讽刺变成了身处人情社会不得不“礼尚往来”的无奈,寄托了一缕战争时期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痛苦和对女性命运的忧思,而尤太太也正是因为这种微妙的改编,成为了全片中面向最多、情感最深的角色。
从这里看,影片虽然源自原著,但仔细想来又与原著不同;它试图在男性和女性、讽刺和认同之间寻找极其微妙的平衡感,让人既不会觉得太过辛辣,也不会有缺乏力度之感。
可以说,从编剧层面看,《不成问题的问题》绝对可以算是近年来最为用心、最为精巧的国产电影之一。
但影片的成熟绝不仅来源于人物的叙写,更出于拍摄技巧上的把控。
作为导演,梅峰在这部处女作里就展现了惊人的控制和完整的构思:一方面,全片绝大部分以固定的中景或全景镜头呈现,这既是师法于四十年代的著名电影导演郑君里、沈浮、费穆等等,使得影片在整体气质上贴近民国电影,也是故意以旁观的视角去除对人物的主观带入,避免观众始终被剧中人物的情绪感染的可能。
另一方面,影片中的人物无论是外形还是心理都是高度写实的工笔描绘,而环境是相对简洁而写意的,一个场景中甚至只有一桌、一椅、二三枝芦花。
在这种情况下,人物凸显在画框之内,观众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几个人物的身上,并随着剧情的发展揣测他们的动机,体会他们的对话,关注他们的行动,分析他们的处境。
在此基础上,影片去掉了早期中国电影中生涩、过时的手法,加入了一些现代元素和视觉隐喻,比如影片的美术设计故意把秦妙斋屋里的家具做歪,展现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又如影片用一个完整的镜头描绘尤大兴建造的木板桥有多宽阔结实,却不让除了尤太太之外的任何人走上桥去,以此显示出新主任的势单力孤。
所有这些,都为影片添加了另一层趣味,创造出一个个与众不同的空间,使得梅峰完成了编剧向导演的蜕变。
影片结尾,丁主任支走了尤大兴和秦妙斋,而妙斋的被捕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期待,尤为“妙哉”。
丁务源望着农场的山山水水,心中可算是感慨万千,所以他一语双关地说明年结了果,肯定可以赚钱。
不过,老舍先生却没有“站在希望的田野上”,他只是给了一句“果子结得越多,农场也不知怎么越赔钱”,因为他明镜儿似的知道笔下这个人物的全部底细:丁务源不爱这个地方,也不太明白什么是世外桃源;他只是活着,舒服活着,这是他的动机,他的目的。
尤太太则不然。
她走的时候,面向农场的袅袅青烟,背影里写满了乡愁和留恋,写满了安土重迁。
144分钟的片长,又是小说改编,担心会是一场冗长的平淡——挑不出大错却也少了惊喜。
但随着影片最后一个镜头的淡出,《不成问题的问题》作为“电影”这一媒介的完整性、独特性和精准度全都强势地展露出来。
没错,影片的故事基本依托于原著小说(但增加了两个女性角色),用梅峰自己在映后交流中的话来说“这部电影的感觉首先是在呈现老舍先生书里的那个世界”。
但因为这是一部有“原文本”的处女作,才对很熟悉梅峰文学语言(作为娄烨的编剧)的影迷更有意义。
这种依托文字的改编,是梅峰在对自己的视觉影像控制力进行确认。
但为什么是老舍,又为什么是民国呢?
这个故事“借古讽今”的意图无需多言,我想稍微写一点梅峰从“古”中改变了的部分。
一.改造人物——时代距离带来的柔软在电影的场域中,梅峰首先以“娄烨御用编剧”的身份为人所知,他对于人物及其行为逻辑的安排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原著《不成问题的问题》成文于1942年,大背景是抗战,舞台却恰恰是远离战火的大后方重庆,而且还是重庆郊外的一个农场。
老舍用他惯有的游刃有余的生活观察法,构建了乱世中暂得周全的微型社会。
时代众生相中的四个主要人物带着当时文学作品里的“典型特点”:农场主任丁务源八面玲珑,是一个底层身份的上位者,精通人情世故;借宿于农场的冒牌艺术家秦妙斋不学无术,是旧财主的儿子,赶时髦地对西洋的各种“新艺术”略知皮毛;来上任的新主任尤大兴是留洋的知识分子,为人正直,对一切“非文明”的传统恶习深恶痛绝;但偏偏他的妻子明霞却正是这传统文化安插在他身边的“间谍”,最终让他认清现实,回归失望。
小说的篇幅很短,支线人物几乎都未多着笔墨,对这主要的四人也用最简洁的描写交待,甚至带点脸谱化的嫌疑。
整个气质充满了直接的讽刺力度,让人感觉到短拳般的狠和准,即使是在那幽默之中,也能触到刺。
老舍无疑是同情尤大兴这个知识分子的,小说的最后,他写“到了夏天,葡萄与各种果树全比上年多结了三倍的果实,仿佛只有它们还记得尤大兴的培植与爱护似的”,但接着又故意托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感叹,“果子结得越多,农场也不知怎么越赔钱。
”这两句似乎传达了小说的核心,老舍满是当局者对现实的无奈和苦痛,对个人在时代、在大多数人面前的无力感产生愤怒。
但到了2016年的今天,隔着时代的距离去回望,梅峰让整个故事更加柔和。
他添加了两个女性角色去平衡剧情的色彩,让支线人物和主要人物都拥有了更立体同时也更丰富的形象,每个人身在时局动荡时的不安为他们各自的行为增加了些许可供同情的筹码。
对原著中的明霞也做了非常关键的改造,原本似乎极为负面的角色,却因为动机的改变和气质的调整,为电影带来了隽永悠长的味道,也让尤大兴的悲剧在愤怒中多了黯然和美。
这种跨越时光的关照直接改变了故事的底色,如果说老舍的原著更有知识分子在当下必须持有的攻击性,梅峰的改编则增加了另一种文人视角——一种略带伤感的抒情维度。
二.创造影像——冷静凝视过去的野心这种抒情的维度从梅峰的文学语言直接延伸到了视觉的表达上,也直接成就了作品的高度。
同媒介的改编不是难事,跨媒介的再现才是电影的语言。
《不成问题的问题》的影像,存在感很强。
全片黑白,镜头几乎都是中远镜,大量平稳的空镜头,特写屈指可数,关键性的结构转场直接用黑幕加出场人物姓名,这些元素都让我想到一个词——“古典”。
映后交流中,梅峰说道一句话“我故意割除了我们熟悉的那些属于当代的视觉语言(我想这里的当代视觉语言是指新浪潮之后那些主体性极强的镜头语言)”。
他用一套极致的古典影像,试图唤醒人们对民国的记忆,构建一个“真实”的过去。
首先是黑白天生带来的时间感,从第一个范伟整理长袍的画面开始,就强势地昭示着这是一部关于“过去”的电影。
黑白配上之后大量出现的重庆山水风貌的空镜头,呈现了一种近乎水墨画的质地。
留白的空镜头和几乎贯彻始终的中远景创造了观看的距离感,剪辑上的平滑也最大程度上保持了故事的完整度。
但以人物名字命名的不同章节则安排了细微的变化,谁该四平八稳,谁该轻佻好动,谁有带带点凝重,都能看出心思。
文学式的结构,电影化的重现。
原著小说的节奏很快,不重要的东西大可完全不写。
但拍成片子,每一个道具都会影响这个物理时空的说服力。
小说一开头就写了农场的环境和业务,之后几乎不再出现,梅峰则选择在尤大兴出现时才必要性地用镜头交代出来。
这也是编剧向导演转化时的关键不同。
唤醒往昔,思考当下,是本片的要务之一。
但同样的,是以一种充满柔和光泽的眼光去唤醒,看看发生这个故事的微型社会拥有的东方式的隽永的美感。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明霞的背影,望着那个争斗的战场——小农场,她对此有所留恋,也有所爱。
我想导演是在用这种方式重申这种对无奈的宽容,提供了一种超出知识分子是非观的视角。
三.如果说剧本的改造是为了呈现时代角力的复杂性,镜头语言则奠定了整个片子冷静的旁观视角。
我想这两者隐藏了梅峰选择这样一部小说改编的原因。
虽然他说因为今年是老舍逝世50周年,《不成问题的问题》的价值又没有被大部分人注意到,所以自己选择这个故事做改编,但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不论是老舍作为一个文人所遭遇的生命悲剧,还是故事中那个想要革新却最终黯然伤神的知识分子显然都是梅峰的课题。
没错,他注意到了新与旧的对立、不同阶级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个人在时代中的困惑,但他用了一种美学的方式而不是意识形态的方式去呈现和探讨,用影像表达出深远思考空间,他对这种无奈的探讨没有太多的攻击性,不是咄咄逼人的说教,而是一种远距离的观察,给了观众足够的空间和距离感,也让故事更加松弛,这真的很让我喜欢。
当今天再去讨论老舍的愤怒时,梅峰对逝去的过去做了冷静的审视,甚至表达了温润的乡愁,当时未解决的课题延宕了下来,甚至变得更加棘手。
但这不是把过去与现在做一种二元对立式的价值评判,而是在循环的时间线里做一种寓言式的并列,也更为立体地关照“问题”。
所以,为什么是民国?
为什么要抒情?
因为过去对现在之间存在一种对应。
但在做这种并置化讲述时,影像必须提供更深邃、开放和复杂的维度,而不是直接而机械的意识形态来判断,这是抒情的画面带来的惠顾。
ps:东京电影节有幸见到梅峰真人,非常优雅,和他的电影一样,可惜还没机会拉片儿。
最近,一部黑白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登上院线,静悄悄在文艺爱好者中赢得不凡口碑。
有人发文章说,如果“这片票房大卖,那中国电影就真的不成问题了”。
这部电影是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资深编剧梅峰的导演处女座,改编自老舍1943年发表的同名小说,一年前赢得台湾金马奖最佳剧本改编和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
电影中的重庆,虽战火连天,却没有支离破碎,有钱人还在操心自家农场能不能赚钱,农场里还是打牌、卖鸡蛋、办画展,一派悠然。
范伟一出场,就精心梳理头发,郑重地戴上眼镜,运筹帷幄却总显得有些无奈。
殷桃裹着旗袍,落寞的眉目模糊在黑白间,身体曲线极尽美好,连弯腰提竹篮时都错落有致。
著名青衣史依弘出演民国姨太太也是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全是精明的妩媚。
如此风貌,竟然脱胎于一部只有三个男人和一个“悍妇”,来来回回全围着一座农场打转的小说。
日谈公园对谈梅峰导演,为我们讲述《不成问题的问题》如何从老舍小说到今天的电影,创作者经历了哪些思索和尝试。
给小说做加法日谈公园:《不成问题的问题》这部电影策划是在2015年,当时国内电影界都在追热门IP,您为什么另辟蹊径,要把这么一篇没多少人知道的老舍小说拍成电影?
梅峰:当时电影频道为了纪念老舍先生去世50周年,来和我沟通想拍一部电影。
其实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不太现实的任务。
老舍先生的那些最广为人知的作品都已经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了,比如《月牙儿》《骆驼祥子》,石挥导演的《我这一辈子》,都是非常精彩,在电影史上极具位置的作品,假如我们今天再去拍一个翻拍片,恐怕够不到人家那个美学高度,所以还是得在没有看过的作品里面去选。
当时我就弄了一套人民出版社的《老舍全集》,在没有看过的作品里一篇一篇找。
当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我就说:“可以了。
就做《不成问题的问题》,其他的也不用看了。
”
梅峰导演在和演员们说戏日谈公园:听说当时您去找舒乙先生(老舍之子)谈小说的影视改编权,他很吃惊,说这个作品从来没有人问过。
梅峰:没人问过可能是因为,这个小说本身没有足够的体量,篇幅不太适合改电影,而且就农场这一个场景,人物也就是那么四个人: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和尤太太明霞。
舒乙先生他也很好奇,说:“梅老师你为什么选了这个小说?
”我当时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生动,现在的人看小说里写的那些人物也不会觉得陌生,不会因为时间的距离而觉得有疏离感和陌生感。
跟秦妙斋谈恋爱的佟小姐日谈公园:小说里只有四个人物,所以三姨太,跟秦妙斋谈恋爱的佟小姐等等这些人物都是后加的?
梅峰:对。
剧本第一稿基本上就是按小说的三幕去走,但觉得人物还是在戏剧性和可看性上不够,就这么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一点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农场,没有趣味感。
第二稿的时候我就跟联合编剧黄石商量,要不要再加几个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
一来,如果要增加场景,把股东们的生活空间写出来,自然会出来家眷们这些女性角色。
另外,这样在整个的电影的人物比例上是舒服的。
我们知道中国是人情社会,特别是大家族里面的女性,有的时候是拿大局的,是有家庭政治的。
在中国家庭政治的概念里面,女性人物就值得去琢磨了。
像《红楼梦》《金瓶梅》说的都是这些事情。
丁主任陪太太小姐们打牌两任主任的变化日谈公园:小说中的人物,在电影里也有一些改编。
比如范伟老师饰演的丁务源,小说里可以说是一个纯粹的反面人物,大混子,电影中处理使他变得更立体,行为也更值得理解了。
范伟也凭借这个角色夺得金马影帝。
梅峰:当时跟范伟老师一见面,他对剧本非常喜欢,所以基本上一见面就定了,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说到一些创作的细节了,比如他说丁务源是不是应该戴个眼镜,要收拾得干干净净。
整个拍摄过程走得非常顺,这个顺是因为范伟老师功课做得比较足。
比如范伟从来没有一次需要带着剧本去现场。
没有带过剧本,一部电影全在脑子里。
拍电影是要打乱时间顺序的,一开机可能拍的是三分之二、四分之三位置的戏,所以范伟老师能不看剧本,随时调动每一场的状态完成表演,从这一点大家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丁务源戴起眼镜乔装打扮日谈公园:电影里有一个情节引发了不同的解读:丁务源发现有人来取代自己的主任位子,他要去重庆想想办法,结果好几天以后,浑身湿漉漉失魂落魄地回来,说自己掉进河里差点淹死。
这段情节是电影原创的,为什么要这么改?
梅峰:就是考虑电影的戏剧性张力。
这个电影的戏剧推动力主要就是换主任风波,就是丁主任这个心里江湖很深的人怎么去谋划。
如果按照小说,拍他怎么去重庆调动人际资源,怎么拍都不好看。
电影还是要给观众一些视觉惊奇感。
丁主任失魂落魄在河边走这个镜头,是整个电影一个核心画面,拍了整整一下午。
当时在现场,范伟老师有个处理非常微妙:拍了好多条以后,节奏、台词、技术性东西稳定下来以后,范伟老师问我能不能加个词,让秦妙斋问一句:“那船夫呢?
”丁务源回答:“他可能也睡着了吧。
”这句话很微妙,让整场戏真假莫辨,可能是个苦肉计,也可能他的确遭遇了不能跟别人说的一些事,增加了暧昧性,这种暧昧性对于丁务源这个人物是对的。
这种处理就留一些白,留白让观众发挥想象力的余地再大一点。
有时候一个电影如果在戏剧逻辑上太实,容易让作品变得太死,没有灵气。
丁务源身上的暧昧性日谈公园:在小说里,新主任尤大兴出场时的确形象不佳,不过到农场后可算是励精图治,最后工人们心里也比较服气他,农场的收成也翻了好几倍,可以说比较正面。
但在电影里这个人物变得更加不近人情,迂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处理?
梅峰:尤大兴的问题是如何让今天的观众理解知识分子身份。
他作为实干家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了,也没有问题,但他确实工作方法有问题。
所以在塑造这个人物时不要太主观,不能从他的主观立场。
知识分子群体,或者说这个概念所代表的一个阶级,我觉得确实是有一些问题,比如说太概念化,不讲人情,或者说跟群众、跟土地是脱节的。
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里,我们会看到这个文化机理里知识分子扮演的身份。
包括整个中国近代史、当代史里,知识分子都处在一种非常尴尬位置。
所以尤大兴这个人物,不用去夸他有多能干,这是知识分子应该去做到的。
这个电影要讨论的就是有哪些是他没做到的,包括方法是不是太生硬,是不是不大看得起农场的工人。
你说秦妙斋就是一个流氓艺术家倒也罢了,尤大兴其实是跟民众隔了一层——这也是知识分子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容易自命清高,又因为这个特质而容易被边缘化。
尤大兴与夫人明霞来到农场镜头的趣味性日谈公园:在电影中换主任风波如火如荼时,有一段三姨太和农场股东许先生在闺房里唱《贵妃醉酒》的片段,似乎和前后情节没什么关系。
有评论解读说这说明许先生怕老婆,是这样的吗?
梅峰:其实就是闺房之趣。
这场戏也是剧本里没有,现场加上去的。
三姨太的演员史依弘老师是上海京剧院梅派传人,你看她的做派,顾盼生辉,非常有范,给电影带来了很多光彩。
包括电影里还有一段川剧《祭棒槌》,这些在写剧本的时候想不到,到了现场,看到当地这些传统东西还在演,就很自然地用到电影里,给电影文本带来一点往外延伸的趣味。
电影是需要这种趣味的,这种趣味带来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观众们刚才还想着换主任那些事,下个镜头马上就唱起来。
这种注意力的转移,是中国叙事艺术常用的方法:这里按下不表,然后不知道扯到哪里去,扯着扯着又扯回来了。
我觉得中国人讲故事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三太太与老爷的闺房之趣日谈公园: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换主任风波,结尾是尤大兴离开之后落寞的空房间,然后字幕停了一会儿,又拍明霞站在河边,饰演明霞的殷桃老师背影非常美丽,让人印象深刻。
为什么这场风波,整部电影,要用这种方式结尾?
梅峰:剧本的最后一句话是:远处有鸟鸣声传来,阳光很好。
这句话是不能丢的,但同样面临如何转换成视听语言的问题。
当时我跟摄影师小朱老师(朱津京)和美术老师商量说,我们一定要拍一个尤大兴人去屋空,屋子像被洗劫一样的,空屋子的镜头,而且那个镜头里面的水车一定要转。
这个镜头是我作为创作者的一个态度,最后要落到尤大兴和明霞这里。
虽说电影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但我觉得这个镜头就是在表态:他为什么走?
他本来一片好心想做治理,他太太想生活,都是那么单纯、朴素而善意的东西,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人轰走了呢?
到底是为什么?
我觉得这真的是成了《不成问题的问题》核心点题的画面。
三太太史依弘与梅峰讨论角色后来剪的时候觉得,三个人说话忽然剪进来一个空屋子,太生硬了,就插入了一段当地群众演员唱的山歌,一边走一边唱。
我觉得这个镜头放在这里也很合适,人家丁务源丁主任就是遇到人生小小的一场戏剧意外,经过自己的周旋,又春风得意地走在了人生的小路上了。
我觉得这样就非常流畅,非常顺了。
最后放明霞的镜头,其实是有一点抒情性吧。
明霞在电影中从头到尾只是说“我喜欢这儿,大兴咱们能不能留下不走了”,说“抗战胜利也不走”,她说不走。
只有她把这个地方当成一个寄托,将来生活的地方。
从头到尾,小说电影出现的这些人物,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明霞作为一个外来者,对这块土地是有留恋的,所以放在那作为一种感怀式的东西。
明霞的镜头有一点抒情性“把剧本当素材就可以了”日谈公园:扮演明霞的殷桃老师在整个电影里都特别美,虽然面目模糊,但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人物在小说里又矮又臃肿,跟农场工人一起去偷鸡蛋,和电影里截然不同。
为什么要把明霞改编成一个美女呢?
梅峰:跟殷桃老师第一次见面,她就跟我说:“梅老师,我天天演电视剧,有点昏天黑地的,太郁闷了,像在一个黑屋子里面一样。
”她说看了这个剧本,“简直就像头上面一道阳光射进来了”。
她还说:“梅老师我要是一个男的就好了,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能演秦妙斋,这个人物太生动了。
”当时我觉说谢谢你啊,你都愿意演明霞——因为剧本里明霞还是按照原作小说里写的。
其实我觉得那一版的明霞跟殷桃老师本身的气质不是一种人,包括到了现场试装,造型老师为了配合小说里的描写,拿了好多大海绵做的衬垫把腰身加粗,再裹上旗袍,路都没法走了。
后来殷桃说“这哪儿行啊”,我说对,不要了,就是恢复殷桃你最自然的状况就可以了。
包括后来在剧情上也有调整,本来尤太太直接参与偷鸡蛋,她要跟工人变成一伙,给自己的老公争取一点生存空间,现场给改掉了。
现在改掉的这个方式,我觉得观众是能够对这个人物产生同情的,毕竟收东西对于中国很多家庭来说,礼尚往来,很自然的一件事。
但是在丁主任这种价值系统里面,她就是好像偷一样,不明不白地拿来的东西就是偷嘛。
她很委屈,百口莫辩。
包括最后那场特别重要的戏,她说大兴这个人最不愿意撒谎了,他英国去了四年,我等他回来,好不容易等回来了他又走了。
那场戏我觉得挺感人的,两个演员在那儿,殷桃老师把她的那场戏演得非常感人,有质感,挺让人难过的。
这个是明霞这个人物的整体逻辑,怎么样让观众感受到她的委屈,而对她产生一种情感上的认同。
当然你会觉得她的方法也很蠢很笨,但还是一个好女人。
让观众感受到明霞的委屈,而对她产生一种情感上的认同日谈公园:可以看得出来,从老舍小说到剧本,从剧本再到最后的电影,每一个步骤中都经过了大量的改编。
你之前一直以编剧身份和娄烨导演合作过很多电影,应该很熟悉小说到剧本的改编过程。
这次作为导演,经历从剧本到电影的改编,有什么跟之前不同的体会吗?
梅峰:娄烨是一个在美学上有坚持的导演,这一点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
电影艺术创作,自己一定要保持这个出发点。
我自己倒是一直觉得从剧本到电影,做调整和修改那是肯定要有的。
这次自己做导演,好像感受特别强烈。
剧本,不要以为你到了现场全能按它拍。
如果非要按剧本拍,就会出现很多今天中国电影当中出现的问题,会失真。
为什么有时候很多电影,有些场景有些部分不太令人相信了,我觉得很多是因为非要按剧本拍。
你写剧本的时候,对于那个空间、环境、现场的可能性,包括演员状况,都是缺乏变数的考量。
所以我觉得这次的收获,就是从剧本到电影,确实是再一次的创作,剧本就是素材,把剧本当成素材就可以了。
但是刚才为什么说到美学呢?
只要美学上是一致的,不要太失去故事本身的原意,这个也是这次改编老舍小说,我们一个共同的出发点:我们再怎么添加人物,再怎么丰富剧情,也不能失去人家老舍先生这个小说的原意,但要把它做到精彩、好看。
你要失掉原意,就不要去做这件事了。
梅峰给饰演秦妙斋的张超和佟小姐的王梓桐讲戏根据播客“日谈公园”第90期《不成问题的问题的问题》整理
原文原载于「日谈公园」公众号 从老舍小说到梅峰电影,那些不成问题的问题撰文、编辑 / 苏顽泥转载请联系“日谈公园”是一个好玩又有料的播客节目,连续4年Apple官方Podcast官方“最佳播客”得主,在全网创造了行业领先的播放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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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重庆喝了点酒,夜里坐渡船回来,打起了瞌睡,竟然掉进了江里,我在江里飘了一夜,却一直没有醒来,被河水冲到了下游。
第二天早上,江边的农民救了我上来,我在那村上住了两天,体力恢复了才往回走。
后来我走了好长的山路,一路辗转才归,,这路上,我想了很多,这农场的主任不给我做,也就罢了。
”电影三分之二处,一向分外严谨的丁务源满身狼狈,给秦妙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失踪。
这段笔记小说一样的奇遇,在原著中并无体现。
原著中的丁务源同样失踪了一阵,但当他回来时,“已把副主任弄到手”。
那个步步为营、试图营造秩序的丁务源,在此时,被一个卷入意外的、荒诞失序的丁务源所取代了,这个恍恍惚惚的丁务源,像是从当下的时代和自身的逻辑中挣脱了出来,非理性而又极度理性,如超脱于世的审视者般,质疑了意义和存在。
虽然几秒后,当秦妙斋说出“我有办法斗倒尤主任”时,丁务源又迅速回归了算计,可这短暂的出离,或许就是时光的裂口。
身处于时代中的老舍先生,对一切都是有看法,有答案的。
丁务源无能钻营,可恨,秦妙斋虚伪空洞,可笑,尤大兴有能力,肯实干,却斗不过麻木贪婪的一众人。
对丁务源最终的胜利,他更是有着旗帜鲜明地嘲讽与憎恶。
“他们就像没开化的虫子一样,只知道吃喝偷懒。
”尤大兴的话,非常能代表原著的精神。
它所给出的,是对一个麻木、糟糕时代的批判书。
而如今,六七十年过去,当距离产生,那个时代所自带的动荡与不安被呈现出来,答案和立场就很难那么鲜明了。
那个处处谋划的丁务源会在淌过一条小溪时,对手下人说:“苟且性命于乱世,有一口气活着就好。
” 而彼时四下静谧,树低水长。
小人物的钻营和挣扎,放到动荡的时代中去,就多了无可奈何。
还有一处改动。
在原著中,秦妙斋单独路过农场,就留宿了下来。
而电影中,多了一个神秘的“吴教授”,这人跟秦妙斋一起下船,说了句“你帮我看着行李”,然后就消失无踪。
这个吴教授再无人提及,直到最后,丁务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秦妙斋又因为那个吴教授的失踪而被捕,这个设置的荒诞感非常强。
这一笔的延伸,或许也是当代的创作者回望那个时代时,所感觉到的不确定和无序的浓缩。
“都扯了也没有关系,我会给你画!
我给你画那碧绿的江、赭色的山、红的茶花、雪白的大鸭!
世界上有那么多美丽的东西!
” 微妙的氛围中,我们会感觉到,即便是一无是处、坑蒙拐骗的秦妙斋,说着这样的话时,眼睛里也是闪闪发光。
至少有一秒钟,他自己也相信了自己说的是真的。
在原著中纯属批判的话语,落到电影中时,就展现出丰富性。
这样的段落还有很多,现代性被体现为多义性。
原作中数语带过的股东家眷们,如今也被以工笔勾勒了出来。
从他们身上,我们得以窥见农场外整个时代的社会秩序——农场内的小秩序来说,对错是鲜明的,然而到近乎混乱的大秩序中,就并非如此了。
“咱不管谁好谁歹,谁是谁非。
”丁务源的这句话,在原著中是小人物的辩白,而到电影中,成了一句无奈何的留白。
“向上的路是极难走的。
理智上的崇高的决定,往往被一点点浮浅的低卑的感情所破坏。
情感是极容易发酒疯的东西。
”这是原著中的一段话。
而电影在展现这一层面时,试图给出一个小小的问号——即便如此,在这辛苦的人世中,一切是否值得些原谅呢。
当年封闭空间内,带有很强象征意味的警世寓言,在有了时代的视角后,被酿作人情世事的浮世绘。
而两个时代的作者,也在这样的互闻中形成了交流。
上大学的时候读过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里面讲了一件事情,说中国乡绅阶层和家族制度对执政者的统治起了很好的辅助作用。
民国的时候是有乡绅族长的,家族里本身就有家法规矩,邻里之间闹些矛盾,乡绅族长就可以用家法解决,根本用不着官府和法律。
一个村子或几个村子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知根知底的,都是熟人关系,做什么事打个招呼就行了,不用像美国那样建立信用制度。
当下的中国,也是如此。
虽然世界变了,北上广深一线大城市里人和人陌生化了,但在二三线及以下的城市里办个事儿,靠的就是熟人关系。
《不成问题的问题》讲的就是中国的熟人关系,也有点儿职场上为人处事的哲学,老舍技巧高超,不经意间把国民的劣根性也给挖了出来。
故事讲了丁务源作为树华农场的主任,为人十分圆滑,他用农场生产的肉蛋和蔬菜巴结提拔他的股东,对农场的工人偷偷摸摸占农场便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夸夸其谈、没有真本事的秦妙斋在农场白吃白住。
丁务源和大家相处的都很自然,大家都很满足,但农场自然是赚不了钱。
时间长了,其中一个股东就有意见了,很多不满积累起来,丁务源就被撤了。
新来的主任是一个留洋回来的博士尤大兴。
尤大兴用的是现代化的管理方式,对工人的要求严格,杜绝各种占农场便宜的行为。
这一下子就让工人开始紧张起来,他们怀念丁主任的管理方式,因为丁主任让大家都有赚头。
虽然和工人一起劳作,农场正规起来,但工人没有一个不恨他的。
特别是在农场吊儿郎当混饭吃的秦妙斋。
尤太太不似丈夫尤大兴,努力和工人搞好关系,但也无力帮丈夫搞定农场的工人。
中国的管理问题,向来无法用西方冷冰冰的制度来做的,家族企业都有各自企业的家族病。
虽然万科照西方的制度建立起来了一套制度,让万科成为世界五百强企业,但中国有几个王石呢。
中国人的问题,并非那么轻易效仿一个西方制度就能解决。
有制度就有钻制度空子的人,愚民多,做出来的事儿也就只看自己眼前那点个人利益。
之前看到电影海报里用职场隐喻来宣传这部电影,这恰恰是和我们当下的现实生活是相符的。
工作中,永远都是各色人物轮流登场,有和员工打成一片,讲求平等的领导;也有孤傲不与员工为伍,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人物;有只会耍嘴皮子没有真本事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同事,当然这个在国有单位比较多;也有踏实肯干被人利用的老实人。
总之,职场是非常复杂的,处理不好职场人际关系不但自己痛苦不说,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欢乐颂》基本上讲透了职场上的一些规则和禁忌,所以受大家欢迎。
就我的观察而言,人在职场要灵活。
《易经》里讲简易、变易和不易,刚好可以用在职场上。
懂得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不要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是简易。
举个例子,不要在背后说同事的坏话,要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不通风的墙,说不定哪天就传到那个同事的耳朵里,给你们的人际关系带来了厚厚的雾霾。
变易就是要懂得变化,如果情况发生了变化,你还暗中不动,刻舟求剑,最后遭殃的还是你,说的明白些,我们在职场中都是一枚棋子,但要做灵活的棋子,注意要自己灵活起来。
大家都拿死棋没办法,也不会去踢一只死狗。
此为变易。
而不易就是你要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对事物也都有自己的看法,如果你不是那种囊中空空的人,在工作上就必须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这个真本事不是用来逞能,而是要创造价值。
比方说,有些项目大家都不看好,你经过自己独立思考和调研,觉得有潜力,这个时候就应该大胆站出来坚持自己的意见,不管有没有小人在背后使诈,都不要轻易放弃,而做出来了,成功了,境界自然就高了。
中国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张网,每个人都黏在上面逃脱不掉。
在职场上我是吃过亏的。
《不成问题的问题》就把我吃的那种亏拿出来剖析了。
不管做什么事,看势、看人、最后才看这件事本身。
这样至少不会让自己活得太痛苦。
至于电影本身,这部电影拍得很有知识分子的那种趣味。
镜头考究,黑白的画面给人的层次感受只深不浅。
不少对话的镜头固定在远处,看着人物自行演绎。
而移动镜头也晃得不招人厌烦,甚至有些可爱。
因为是老舍的小说改编,编剧导演又是戛纳编剧金棕榈加持的梅峰,一切都很完美。
1、玩黑白片,但摄影奇差,拍出来的东西蒙蒙的,没有质感,对比度差。
摄影师有问题,设备有问题,灯光师有大问题。
2、2个多小时的电影不算长,但这部电影让人觉得非常冗长。
节奏差,时急时缓,没有轻重,该交代的东西不说清楚,不该交代的东西废镜头特别多。
秦妙斋这个人物背景没有交代清楚,搞不懂是个骗子还是疯子,非常的突兀, 尤太太这个人物给足了镜头,然则对剧情影响微乎其微,旗袍秀?3、功力不够,没有戏剧张力。
举例而言之,一桌子几个太太打麻将,后面加进来个范伟。
有功力的导演可以拍得非常有玩味,但这里却表现得异常平庸。
同样一桌麻将,《色戒》里面字字玑珠,城府够深。
这里过于直白,如同小学生。
麻将戏,你还玩固定机位,人物特写都不给几个,真把自己当大神呐,可惜你没有内容,让人着急。
4、教授毛病多。
电影看得多,想致敬的东西多,又是第一次拍电影,不免有点想显摆。
丁务源开场有场戏,对着镜子练习,我们都知道是《出租车司机》。
但是丁务源这样的老江湖有必要这么作么?
不合情理,不合时宜。
《出租车司机》里面对着镜子表演是因为要突出他精神出了毛病,丁务源这样干为什么?
刚跑江湖的新手要练习礼仪?
要见皇帝过于紧张?
致敬是好事,要严丝合缝,合情合理,自然而然,东施效颦就非常不好了。
5、演员问题。
范伟的表演非常优秀,很老,但缺乏一点“辣”。
秦妙斋这个人物我认为相当失败,剧情上没有交代清楚是一方面,表演过于夸张是一方面。
看完这部电影,我都不知道这个人物到底是个骗子还是个疯子。
他要骗,来这个农场得到什么东西?
他在这个农场死命的折腾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农场的群众演员偶尔有几句不错的方言金句,总体上是非常失败的。
殷桃的表演也不过是个花瓶,民国风情秀。
其他人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
6、秦妙斋和佟小姐的爱情戏是非常失败的。
我猜导演是想拍出《围城》里面方鸿渐和苏小姐的那种感觉,但是太失败了。
秦妙斋批评佟小姐的画,就和方鸿渐批评苏小姐的诗如出一辙,但在处理上只有小学生水平。
方鸿渐怎么圆的场,秦妙斋又是怎么圆的?
一如疯子般的闹剧一般,肤浅,可笑。
7、借用电影的台词。
这幅画光有大师的框架,却连绘画的基本功都不会,真是可笑之极。
又是一部讲述农民劣根性的问题,不同于姜文的黑色幽默,这部电影同一种极其写实的黑白镜头撕开了最真实最扎心的东西,看完我只感觉到一阵心痛,不愧是老舍的原著,对“人情世故”的讽刺淋漓尽致。
官场讲左右逢源,没有绝对的廉洁,只有把握好那个度才能游刃有余,丁主任就是典型的“狐狸”,他能将人际交往拿捏的恰到好处,尽管他是一个小人(后文再讲),尤大兴就是“刺猬”,不懂得变通,可是他有能力做好事情,原本二者的结合可以治理好这个地方,却来了一只“黄鼠狼”,最恶心的角色秦妙哉,以艺术的名义做着流氓的事情,既没能力又不会交际,遭到所有人的讨厌。
“刺猬”排斥“黄鼠狼”,“狐狸”在两者间游刃有余,“黄鼠狼”理所应当投靠刺猬,一起赶走了“刺猬”,“黄鼠狼”没了用处,自然也被抛弃了。
只能这样表达一下我浅显的观点了。
再说说删减的问题,第一次看的是 126min 版本,删掉了 18min,这十八分钟并不是一段连续的内容而是很多细节部分,这些细节让整部电影都变得不连贯了,所以豆瓣上显示的只有 133min 和 144min 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上映出一个这样的东西。
我看了一个小时就没看了,然后今天才补完完整版,说一下我记得的删减内容有哪些(126min 版前一个小时的):a.13min 处后面删了一个工人们的讨论,大意为工人们都看出来丁主任想克扣工资,但碍于人情世故不好意思拒绝;b.17min 打麻将结束后,老赵回到家里抱怨“还不走就要输大了”,又是一次人情世故,故意输钱给丁主任;c.26min 丁主任拿了杯子就立马甩给了下人去洗,前面故作姿态,后面立马翻脸;d.32min 少了一个很重要的镜头,吴教授失踪了,他的帽子被打捞起来了,这也是我之前没看懂的原因;e.37min 少了几分钟的一个场景,丁主任和秦妙哉喝茶,透露出他还没交房租以及让他去应付一下童小姐;f.45min 秦妙哉和童小姐亲嘴被寿生偷窥发现了,这个后面还有一个伏笔;g.45min 在童小姐和三夫人讨论完捐款后,李会计就来打小报告了,秦妙哉不仅不给钱还在偷钱,126min 版本中关于秦妙哉和李会计的关系很莫名其妙,就是因为省略掉了两段剧情,一段是这个,另一段是秦妙哉逗狗,故意给狗取名李会计并且让狗叫他 baba,这两段剧情非常重要;h.秦妙哉逗玩狗后,童小姐和三夫人在去画展的路上商业互吹,这段无所谓,但是和前面的 g 镜头都是连着的;i.51min 秦妙哉安慰童小姐后,三夫人和丁主任讨论偷窥的事,照应前文。
我之前就看到这了,大概已经删了 13min,后面还有 5min 我看的就是完整版了,所以也不知道删在哪。
我看完 126min 的前一个小时,对丁主任的印象就是老实圆滑,但完整版呈现的是圆滑小人,就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秦妙哉和他是同一路货色,可是他不戳穿,等着他派上用场。
还有一些情节是关于丁主任从来就是借刀杀人,将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些删减的部分直接将丁主任这个形象剪了一半🤬🤬
刚在东京国际电影节拿下“最佳艺术贡献奖”的《不成问题的问题》,成了今年华语电影最后,也是最大的惊喜。
除了在东京国际电影节有所斩获之外,还入围了金马影展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改编剧本。
十月底的时候,《不成问题的问题》在北京电影学院放映。
结束时,影厅里响起了两波掌声,多是来自一群平日对电影最挑剔的媒体和影评人。
大家都静坐着等待其他“惊喜”的发生。
直到后座的导演——梅峰站了起来,和大家示意,“今天没有安排对话,只是看片,谢谢大家。
”导演梅峰对于一般观众来说,可能相对陌生,实际上他和大家熟知的曹保平、薛晓路一样,都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文学系教师,实打实的“学院派”。
同时,梅峰也是娄烨的老搭档,两人合作过《紫蝴蝶》、《春风沉醉的夜晚》、《浮城谜事》等作品,更曾凭借《春风沉醉的夜晚》获得第6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
《不成问题的问题》改编自老舍发表于1943年的同名短篇小说,讲述了在抗日战争时期重庆大后方的树华农场在前后两任主任管理下,整个农场经营情况变化的故事。
本身恰巧看过小说,相比起老舍其他作品,这篇小说在我概念里算是老舍难改编的作品之一,小说虽然元素繁杂,人物立体,但故事性偏弱,对于极具戏剧化的电影来说,颇有难度。
不过,梅峰通过增加配角戏份的方式,如三太太、童小姐、农场主等人物,从这些配角和两位主任——丁务源和尤大兴的互动——两家股东在人手安排上的较劲,把整个主题描绘的更深刻。
“没有问题”是男主角——丁务源的口头禅,上到场主,下至农场工人,任何事情都能被丁主任处理的服服帖帖,方方面面都表现出丁主任的阿谀奉承、八面玲珑。
表面上把所有事情搞定,也给他自己贪污、争权做了很好的遮挡。
此前我特地重温了小说,阅读时脑中的影像更明晰,尤其是丁务源的形象直接代入了范伟的模样。
可以说,范伟于“丁务源”一角,就如冯小刚于“六爷”(《老炮儿》一角),就是量身定制。
观众容易对演员会有一个定性,认为某个演员就应该是某种特有的套路。
这部作品里,范伟最成功的地方在于,“丁务源”本身带点喜剧性,但是并没有因此,在演绎上让观众想到小品里的那个范伟,不仅保持了他自有的喜剧性质,更演出了反差的悲剧效果。
其他的人物改编,相较于原著而言,都做了一些“适当”的变动,尤其是秦妙斋这个形象,改编的非常有意思。
秦妙斋本身在小说里,确实是一个离家的富家子弟,但是在电影里,他的身份走向非常极端,变得更暧昧隐晦,仅仅自诩艺术家、富家子弟。
虽然他遇见场主家小姐能以最简单的外语来招呼,但本质上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拖欠农场房租、在好友遇难时也不顾、想着办法赶走对自己不利的尤大兴。
在他的身上,小市民的市侩感和庸俗样貌暴露无遗。
在拍摄场景上,导演也力求真实,选择了重庆白沙镇——也是当年抗日时期大后方的地点——进行拍摄,极大可能的还原了原著中的场景样貌。
此外,有别于其他电影在演员口音、方言这些细节上的不注重,这部电影能在方言上,保持了“苛求”的态度,也保持了全片的质感,是最让我觉得惊喜的。
农场场主本身是从上海逃到大后方避难的财主,嘴里说着上海话,其他多是本地操着重庆话的工人,除此之外,混杂了其他方言的人物。
多方言的混杂,把整个时代从底端升华到现实,虽然远离战火,整体仍是一个混乱的环境,大家都是彼此互相抱团。
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唯独左右逢源的丁主任不会有自己的方言,他见场主夫人可以来句简单的上海话,和农场工人又参杂几句重庆话。
这些细节在当下的电影里,都是非常难得的。
除了改编的精良和细节的用心,在整体视听风格上也有强有力的表现。
镜头多用固定的景深拍摄方式,较有玩味的把所有人框在一个场景之中,配上黑白摄影,就像是当时整个封建思想把人框的死死的,没有机会逃脱出去。
原著本身像一个永不过时的黑色寓言,通过前后两任主任的不同管理方式告诉人们,无论在中国的任何地方,一个人只有处事圆滑,并依靠强大的人际背景关系,才可以在社会上寻求一席之地,否则,一切都无能无力。
影片中多次说到农场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但其实是“反世外桃源”的存在。
即使外边战火连绵,这里也充斥了一群有着封建思想的人,聚集了一堆充满劣根性的群众。
整个封闭的农场,装下的是一个时代悲剧的缩影。
影片中人们只有从外界通过一个摇晃的独木桥才能缓缓走进镜头,走进农场。
同样,当场景转换到重庆城中时,镜头也大多固定在农场主家门口,丁主任只能透过小小的门缝,和里面的侍女进行简短的沟通,用一扇小小的门就把那些世俗挡在门外。
影片中考究的黑白摄影,加上固定景深的长镜头,整体的镜头调度像极了侯孝贤风格,巧合的是,剪辑也是侯孝贤的御用剪辑师——廖庆松。
演员的入画和出画方式,像极了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中演员的走位。
梅峰为了追求表现最佳的景深效果,在空间上借鉴了中国上世纪50年代的影片,比如《小城之春》。
而且在配乐上,影片尽量以环境音为主,仅有在几个转场和高潮的时候,配上简单的器乐,就连最后片尾配乐的地方,也是简单的淡出形式。
本片以最简洁的电影手法,重点回归剧本的起承转合,人物的矛盾冲突,把故事和人物烘托起来,导演以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三人的前后出场,把整部电影处理成充满黑白讽刺意义的三幕剧。
全片就像是一个说书人,和观众娓娓道来,影片没有太激烈的高潮,直到影片结尾,大家才恍然明白它所表达的寓意。
而事实上,这个电影所表现的主题放在当下,一切都“不成问题”。
原文发表|外滩画报 公众号
说实话,被94年的《背靠背,脸对脸》秒成渣渣。
在这里,读懂中国。
中国式人情的深入浅出,做人还是做事的选择,投射到现代社会依旧清晰可立,相比范伟理所应当的好演技,张超的表演才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感觉还是可以剪得短一点,而且这种比较静的电影在电影院看太煎熬了,开不起房的傻逼情侣的调情声、睡觉的中年人巨大的鼾声、手机消息提示音等等全都被放大到了普通电影的十倍以上,这个真的很成问题!
20170101
导演太爱用旁观远景的镜头,而且还是黑白,观众会造成距离感。前半段一般,后半段新主任来了开始精彩,范伟不留痕迹的厚黑越到后面越立体起来,平庸之道,顺命而为,这个角色极好也极难
摄影有很大的问题,这是器材和技术的问题,不是美学的问题,很可惜啊
3.0 @2022-07-02 07:11:56
3.7星。1.老舍原著好,角色塑造得好,好到直到今天都有现实意义,这片子就成功了一大半。2.尤太太猪队友,秦妙斋大贱人。3.剧本已经很有张力了,为啥导演还硬要拖慢节奏好似《聂隐娘》?4.为人处世是门科学,光靠“好人,努力”是不够的。5.人性本恶,都想偷懒。
气个半死:1、这位留洋英国的海归博士能娶个这样的老婆,这是在逗我?2、片中刻画的三位女性角色形象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文化糟粕还是留着给历史学家研究就好。
好看度不是很高,但有很多印象深刻的地方,这应该是我在影院看的第一部黑白电影,才发现失去了色彩的景物反而赋予人更多的遐想。很有话剧感,演员的仪态和台词都很棒,感受到最多的是深入中国人骨髓的人情世故和语言艺术。没看过原著,导致有些情节感觉莫名其妙,两个多小时略难熬。
用荒诞的冷幽默,讲述中国自古以来不成问题的问题。PS.龙标已到手。
第二代导演在梅峰老师身上回魂了!承接民国电影风骨,以一农场喻一国。堪称《背靠背脸对脸》之后,最高级、最油腻的华语电影!「可能是他也睡着了呗」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晚上停电那段落的纯听觉叙事,是我一直渴望尝试做的戏,自己还特意写了个仙人跳的本子,比起梅峰老师来真是拙劣得可怕了……
海报挺好单英文字幕上海话,既考了听力又考了翻译。固定机位舞台剧。从秦妙斋身上看到了托米怀素的影子,他出现镜头才开始动两下。殷桃声音好软,为什么总演红色剧,除了武媚娘没看过她别的,让我挣扎下要不要去看看
1940年代 大后方重庆。上海的官僚都搬到了大后方,上演了懒惰小人如何打败勤劳小人的过程。老舍的故事不错。不过演员表演总觉得不敢恭维 架不起这场剧。尤其是那个艺术家一惊一乍的。。。
诚然,我在中国活不下去。
有点长
⒈电影感够了,但形式感过了;文学味足了,但生活味少了;⒉大量的长镜头(其中固定镜头居多)确实挺考验演员演技,只是导演的调度和演员的肢体动作偏向舞台,范伟影帝挺赞,但张超的爆发戏份对我而言太超了;⒊唯一真心喜欢的角色是尤大兴,颇为讨厌秦妙斋,他俩鹬蚌相争,使丁务源坐收渔翁之利;……
很难评分,但从自己的感受来说是不喜欢的。黑色讽刺的基调,电影实在太颓废了,里面的大部分人物都在装腔作势,导致整个软绵绵的力气使不出来,观看时的情绪也宣泄不出来,看得挺难受的。
不得不说,好剧本才是王道!旧时期人物风物志,老舍的火力真是深厚;并且赞美梅峰老师的改编,调度端正,差不多可以做教科书级别的示范;“新学院电影”让我看到了电影人的匠心,这种匠心是一定要与文学、文化结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