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号,《奥本海默》上海提前场,SFC港汇永华店,抢先引爆诺兰投放的原子弹。
尺寸不足(15.2m×7.9m)的氙灯IMAX在这次的多种发行格式里显然不是最优选择,亮度、分辨率等重要指标都难以与三类激光IMAX相媲美(内地没有胶片IMAX格式放映),何况港汇永华这块银幕还比多数影院小两圈。
怎奈先睹为快的诱惑太大,遂跟随毒舌观影团欣然前往。
IMAX版海报在长达三小时的信息轰炸之后,观众们在片尾字幕时爆发出很真挚的掌声。
从热烈程度来看,大家对诺兰和基利安·墨菲的表现最满意,配乐师路德维希·戈兰松也收获了一些偏爱。
而我最先感受到的其实是疲惫,以及少许的失望。
并不是说片子不好,也不是不喜欢诺兰作品一贯高于平均值的理解成本。
事实上,正是由于诺兰总能创造出逻辑严密的结构和令人叹服的高概念,他始终都是我最热爱的电影导演。
只是在我看来,这是诺兰目前十二部长片里个人缺点被暴露得最为严重的一部。
我还是愿意再重刷几遍,因为它依然具备强烈的作者风格,依然有多数导演无法效仿的神来之笔,它的整体质量也确实值得反复欣赏;但与此同时我也明显感觉到,这部作品一定程度上脱离了诺兰的舒适区。
诺兰改编真实历史事件,最让我好奇的就是他如何在既定的故事里开拓出独特的叙事结构。
毕竟在以往的原创剧本里,他都表现出对于精密叙事结构的痴迷,但对于一个严肃的传记片,你很难想象他会找到怎样的着手点。
令人欣喜的是,诺兰最终在这一层面的完成度非常成功。
虽然这次的双线叙事和《记忆碎片》比较相似,但在既定的、线性发展的历史公案里发掘出这样一套改编方法,与原创一个悬疑故事所面临的挑战是完全不同的。
同时,我也完全不认同那些对于影片结构“比较陈旧”的评价。
奥本海默(基利安·墨菲饰)首先,这一组贯穿全片的平行蒙太奇并非同时发生,而是间隔五年,前一段的主线是检验奥本海默国家忠诚度的听证会(以基利安·墨菲饰演的奥本海默为主角),后一段的主线是针对这场听证会的听证会(以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施特劳斯为主角),并且分别以“裂变”和“聚变”命名。
“裂变”中以听证委员会的发问切入奥本海默的回忆,以奥本海默的青年时期为起点,一直讲到原子弹被实际应用后他的内心挣扎和对核武器的态度转变,包括了回顾整个曼哈顿计划的重头戏,直到他因政治立场问题被政府怀疑和监控;“聚变”则是重新审视这场听证会的公正性,以对施特劳斯的质询为起点,以旁观者视角去复盘奥本海默事件的始末。
从听证会本身的时间节点来看,“裂变”无疑发生在“聚变”之前。
但因为涉及到大量的回忆内容,两条时间线又不是完全的顺接关系,而是既有整体上的先后,又有时间段的交集。
施特劳斯(小罗伯特·唐尼饰)衔接两段故事的事件,是奥本海默在初见施特劳斯当天与爱因斯坦的湖边对话。
在这场简短的对话里,两人探讨了政府对于功勋卓著的科学家所施行的不公行径。
这件事从客观时间线来讲其实很早,发生在奥本海默刚刚因主导研发原子弹名声大噪之后,如果把所有情节重新排列成线性发展的故事,它实际上算是对奥本海默面对政府怀疑、聆讯和打压的预言。
而在黑白故事线(“聚变”)的开头, 在施特劳斯的视角里,他也是因为这段没有被他听到的对话而对奥本海默产生猜疑,从此奠定了他对后者的敌对态度;但是从影片的叙事顺序来说,这段对话却是最后一场戏,他证明了施特劳斯最初的猜疑有多么荒谬,既给“聚变”(黑白)收了尾,又是对“裂变”(彩色)的总结陈词,更是将奥本海默和爱因斯坦两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的人生境遇交织在一起,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况味。
以这场戏作为终幕,堪称妙笔。
而与之相对的,备受瞩目的试爆桥段,则因这种非线性的叙事结构被放置在了中段。
这种设置非常有利于影片的内容表达,因为诺兰着重讲述的本就不是原子弹研发成功的伟大过程,而是奥本海默在整个历史洪流中内心世界的动荡。
同时,这两段故事的命名也暗藏玄机。
物理学中,核聚变需要核裂变提供强大的能量,而这两段故事也是前者“裂变”导致了后者“聚变”的发生;同时,核裂变正是原子弹的基本原理,核聚变则是氢弹的基本原理,而“裂变”的主要情节是原子弹的成功研发,“聚变”中人物之间主要矛盾的源头则是奥本海默对研发氢弹的极力反对。
这便形成了结构与剧情之间极为巧妙和精准的对应关系。
诺兰又一次在电影艺术这一极度感性的场域里完美嵌入了由理性构建的美学。
因此,无论从技巧性还是内容性来说,《奥本海默》的叙事结构都依然充溢着诺兰的才华和魅力,而非我们司空见惯的常规双线叙事。
爱因斯坦与奥本海默的湖边对话与此同时,一个有些类似于《七宗罪》剧本赏析的问题出现了:原子弹于影片中段引爆之后,最大的噱头已经抛出,如何继续维持影片的吸引力?
诺兰显然为此下足了工夫。
他在剧作和视听语言两个层面都成功强化了影片后半程的感染力,观影体验不仅没有下行,反而频频显露出上扬的势头。
在剧情层面,苏联间谍的揭露和施特劳斯的反转完成了基本的类型元素,但诺兰在此之外还设置了两个巧妙的转折:第一处,是把泰勒(本·萨弗迪饰)的一段证词剪成两个桥段。
作为奥本海默在曼哈顿计划中的同僚,泰勒证词的前半部分仿佛与格罗夫斯将军一样,坚定表达了对于奥本海默忠诚度的肯定;但几十分钟后,他的后续发言才被呈现在银幕上:泰勒话锋一转,以“不理解他的行为模式”为由否定了奥本海默继续介入国家机密的可能性。
欲抑先扬,明夸暗讽,远比那些立场鲜明的反对者更令人心寒。
第二处设置,是对大卫·希尔(拉米·马雷克饰)故意给出的误导线索。
这一角色只简短地出现在三场戏当中,前两次他作为其他科学家的助手,唯一的戏份就是两次被奥本海默粗鲁地打掉了手中的记录簿。
于是他在观众心里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你会习惯性认为他会因此对奥本海默怀恨在心,至少也是颇有微词。
所以当他第三次登场,作为证人出现在对施特劳斯的听证会上,我想当然地以为这就是他对奥本海默的报复时刻,可他却偏偏提供了非常客观公正的证词。
他没有对奥本海默做出任何空穴来风的指控,更是直接指出了施特劳斯公报私仇的不齿勾当。
这一对人物刚好形成了简洁而鲜明的正反打,正方反写,反方正写,一来一回之间,麦卡锡主义背景下人心叵测尔虞我诈的氛围便被立体地展现出来。
大卫·希尔(拉米·马雷克饰)在视听语言层面,影片后期的张力也在不断提升。
前半段诺兰借助道具制造了一些炫目的空镜头,以此表现物理学家探索宇宙奥秘时的颅内世界(作为影迷最好奇的是那些画面都是如何实拍的);而原子弹引爆后,他运用了更多超现实的、表现主义的手法,将奥本海默的自省和焦虑具象化:眼前烧焦脸皮的女人;与会者们震耳欲聋的跺脚声;刺眼的过曝场景像原子弹一样,总是炸响在他的脑海之中。
与《敦刻尔克》相似,独到的叙事方法打碎了传统的剧作结构。
在爆炸后再次把剧情拉回漫长的室内戏,它的底色其实有些反高潮的意味;但在诺兰丰富的技巧加持下,你也可以说这部电影从头至尾都是让人精神紧绷的第三幕。
奥本海默的颅内世界可惜的是,虽然我很认可这部影片的诺兰式结构,但在这一框架之下填充的具体内容却有很多无法忽视的问题。
最严重的缺点在于叙事能力的低下。
我知道,很多人就像信任诺兰的实拍和胶片主义立场一样信任诺兰的编剧能力,但其实这里存在严重的混淆概念。
诺兰和弟弟乔纳森·诺兰的剧本之所以出彩,主要是源于独具匠心或博采众长的高概念设定,以及设定内部缜密的逻辑链条。
他擅长的是建立复杂的整体结构,如前文所说,这更偏向于一种理性思维的头脑风暴,而非文学性的人物塑造和情节铺陈。
除去黑暗骑士三部曲以漫画原著为蓝本确立的角色魅力以外,大多数诺兰作品的主角都并不是人物,而是概念本身。
在与《奥本海默》结构上最为相近的《记忆碎片》中,正序和倒序的双线并行在足够紧收的格局和体量里稳步推进,充分完成了叙事功能,而这个形式的核心目的是服务于影片的悬疑性,以此让真相揭晓的时刻更具冲击力。
而与《奥本海默》同为历史题材的《敦刻尔克》更是完全没有主角的群像戏,它关注的是广阔的事件,而非具体的人物,最抢眼的主角其实是三条不同速率的时间轴,即诺兰所创造的高概念叙事结构。
而对于《奥本海默》,作为已有史实和原著的传记片,它所牵涉的人物众多,事件庞杂,无法与具体的角色塑造脱离关系,而其中的奇案属性又远远盖不过政治惊悚的严肃性。
没有额外开辟一条惊天诡计的空间,任何人物的形象反转也都只是纷杂事件中的渺小一环,这便绑缚住了诺兰的手脚。
杀手锏撒不出来,剩下的只有原本为了最后一着妙棋作铺垫的贯用技巧:诸如黑白与彩色格式的交叉剪辑,文戏和动作戏的画幅变动,以及首尾衔接的双线结构。
以前瑕不掩瑜,一是因为前面说的,原创故事的体量由他和弟弟亲手把控,事件详略人物多寡自有得当的分寸,而这一次要在纷繁复杂的真实事件中厘清头绪,编剧的处理难度极大,面临的挑战也与以往不同;二是因为诺兰原创剧本的最后一着妙棋总是带来非凡的震撼力,那些细枝末节的缺点就容易被藏住。
但在《奥本海默》中,最拿手的高概念和悬疑性都难以施展,观感上的缺点便和优点一样明显了。
我们常用凌厉来形容快速高效的剪辑,而这部片子虽然剪辑和转场都异常迅猛,但大多数时候却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影像的“凌厉”,而仅仅是对事件高频次的、事无巨细的罗列。
详略不当,张驰无度,也并没有多么风格化的摄影和剪接技巧,这一缺点在前半部分尤为明显。
目不暇接的画面带来的不是紧凑感,而是一种缺乏张力也难以沉浸的无趣体验。
我猜测诺兰有可能是想制造类似于链式反应的观感,一帧帧画面呼啸而过,如同一次核裂变引发连续不断的核裂变。
换句话说,就是用影像来模拟原子弹的原理。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对他的野心表示由衷的钦佩;但从电影美学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这个尝试并不成功。
在试爆成功彻底进入文戏之后,每场戏基本回归了它应有的节奏,台词有了疾徐,情绪有了涨落,我才终于能静下心来认真欣赏演员的表演。
从主演基利安·墨菲、小罗伯特·唐尼、艾米莉·勃朗特到仅仅出场几分钟的卡西·阿弗莱克、加里·奥德曼、拉米·马雷克,每位演员都奉献出了令人信服的优秀表演。
而对我个人而言,影片快速而并不精彩的剪辑却严重削弱了演员的表演魅力。
当每个场景都流逝地过于仓促,你很难再去把握那些微妙的台词处理和表情变化。
雪上加霜的是,影片还堆砌了几乎无休止的配乐。
仅从感官记忆来说,181分钟的影片,至少有150分钟伴随着电子交响乐发出的轰鸣。
平心而论,配乐质量不差,但也远称不上惊艳。
当你毫无节制地把它叠加在剧情里,对于电影艺术很可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表演本身的感染力被进一步弱化,观众的心理完全被更本能、更直接的听觉感受支配。
配合上前期走马观花的剪辑,巨大的信息量和用力过猛的音乐互相干扰,形成了近乎于聒噪的视听体验,IMAX胶片摄影机带来的庄严厚重的电影质感也因此被大幅消解。
同时,泛滥成灾的配乐也从另一层面证明了导演用镜头叙事的能力不足。
如果缩减配乐,前期的剪辑便会显得更加琐碎、混乱、缺乏吸引力;而加上配乐,又会形成一种让配乐强行引领节奏的MV质感。
在情节本身已经失调的前提下,无论用哪种处理方法都会出现问题。
这成为了一种悖论。
另一个难以平衡的矛盾点不在于影片本身,而在于观看这部电影的方式。
诺兰本人表示这部片子更适合对历史原型不够了解的人观看,从我实际的观影体验来说的确如此。
你知道得越少,剧情的跌宕起伏越激烈,若是充分了解事件的全貌反而会丧失很多悬疑层面的乐趣。
但如果了解得太少,又很可能跟不上影片飞快发展的叙事节奏,尤其是前半段,高强度的信息轰炸之中很多人物关系都没有确切交代,容易让人产生对眼下剧情的迷失感。
我本身对物理学史有基本了解,但对于片中一些政治背景与情感关系完全不知情,因此很多情节刚出现的时候我都只有模糊的理解,随着剧情推进能渐渐看出一些眉目,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更准确的来龙去脉,都是靠看片之后查阅资料才进一步明晰。
客观来讲,这种细节的遗失对于整体性的理解和感受没有不可挽回的影响,但观影途中确实会偶尔因此感到困扰。
综上所述,个人认为先看一遍,再补课,再二刷,会是比较妥当的选择。
而由于每次观看都会有故事脉络的不断填充和细节的不断发掘,它的二刷、三刷体验也大概率会比初次观看更好。
虽然问题不少,但如我开篇所说,影片既然保持了诺兰独树一帜的风格,就依然有值得品味和赏析的空间。
尽管宏大叙事的传记片并不是他最得心应手的类型,但放在这一维度讨论,你又不得不承认诺兰拍出了一部高度风格化的、具有开创性的独特作品。
再结合它庞大的体量和繁多的细节,肯定还是值得在大银幕多看几遍的。
或许诺兰之所以忽略信息过载的问题,本意也正是想制作一部必须在电影院多次观看的电影吧。
对我们内地观众而言,影片下映后的线上资源也需要再看。
院线里的裁剪、放大和遮挡对情节的完整度看似没有影响,但却严重影响了灯光、构图与色彩的和谐与美感。
几次修改镜头出现时,我都无法自控地走了神,因为我会下意识思考这里原本的构图是什么样子。
电影是视听艺术,不是只有文本的缺失才叫删减,任何元素都是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不要再宣扬“一刀未剪”的骗局了,毕竟裁剪这个词,也有个“剪”字呢。
「点击观看《奥本海默》看前功课的视频版」
以下内容将分为两个部分:诺兰新片《奥本海默》的三大看点,以及《奥本海默》中文传记的分享。
Part 1 《奥本海默》与诺兰的野心从上周开始,这部耗资一亿美元的《奥本海默》,展开了铺天盖地式的首映宣传。
作为与诺兰首次合作的诚意,环球影业除了兑现 1 个亿的制作经费,还将兑现 1 个亿的宣传费用。
相信这个预算,应该可以撑到奥斯卡,让该片成为今年斩获最多提名的电影,同时帮基里安·墨菲拿下一座小金人。
2023年7月16日,我们刚刚度过了人类第一次核爆实验的第78周年纪念日。
*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的 Trinity Test1945年7月16日的早上五点三十分相比令美国人倍感骄傲的「登月」,这次「核爆」则一直背负着道德阴影。
在一瞬间的开心和骄傲之后,则是无尽的沉默和忧虑。
诺兰的这部《奥本海默》,让我们在78年后,无法回避的,再一次陷入人类的道德困境。
他的电影其实一直兼具两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首先,是道德上的思辨。
例如《星际穿越》中,为了人类的延续,科学家做好了放弃拯救大多数人的觉悟。
在《蝙蝠侠》中,人性的善恶,是更加复杂的议题。
而在《奥本海默》中,对人类道德的审问,还将继续。
其次,是电影里的时间游戏。
无论是《盗梦空间》里的梦境时间,还是《敦刻尔克》里的一周,一天和一小时,甚至是《信条》里的时间钳形战术。
诺兰总是能在电影中,挑战我们对时间的认知。
电影的本质,就是时间的游戏。
无论是时间的暂停、无限延伸,还是倒放。
诺兰的电影,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新鲜体验。
这次的《奥本海默》也少不了时间线的并行。
诺兰特意使用了黑白和彩色的画面来区分,基里安·墨菲饰演的奥本海默的主观视角,为彩色 IMAX 画面,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刘易斯·斯特劳斯的客观视角,则为 黑白 IMAX 画面。
这部《奥本海默》不会是一部平铺直叙的电影,而是不断地在主观和客观视角切换的双线叙事。
相信大家没少听到,这次为了诺兰的新片,IMAX 胶片的技术人员,特意为他发明了黑白 IMAX 胶片的事情。
以及这次的电影足足有 180 分钟,我们可以想象,一格 70mm IMAX 胶片,等于三张 70 mm 胶片拼在一起,据说放置影片的胶片托盘,已经到了承重的极限。
除了令人沉默的严肃议题、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诺兰还尝试在其中杂糅多种类型片的元素。
首先是非典型的传记片,其次是惊悚片和恐怖元素。
诺兰在多个采访中提到,他整部电影最想挑战的事情,就是进入奥本海默的内心世界。
在他眼中,这部电影的戏剧性,并不是我们早已知道的实验结果,而是奥本海默脑海中的世界。
也就是量子力学的神奇微观世界,和现实世界中,原子弹爆炸,以及对后世带来的巨大影响之间,微小的物理现象与宏大的现实之间的反差,那种将是一种「美丽与恐怖」并存的体验。
Part 2《奥本海默》的破与立这部影片之所以会被推上,改变好莱坞的新高度,是因为它创下了三个先河。
首先是环球影业保驾护航的,100天电影院放映窗口期。
给到观众超长的时间,走进电影院去体验这部电影。
其次是我们之前提到的,首次使用 IMAX 黑白胶片摄影,和超长的三小时 IMAX 影片。
并且,整部电影没有一个 CGI(Computer-generated imagery)镜头。
从微观的量子运动,到宏观的核爆场面,都是用 IMAX 胶片实拍的。
最后,这是还一部难得的真人传记电影。
仔细想想,诺兰之前的影片,除了《敦刻尔克》有着真实的历史背景,其他都是虚构的故事,并且他自编自导的居多。
而这次的《奥本海默》不但是真人真事,还是根据 2005年普利策传记文学奖的获奖作品,《美国普罗米修斯:罗伯特·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改编。
*凯·伯德和马丁·J·舍温(Kai Bird and Martin J. Sherwin)联合撰写。
在这个超级英雄电影——虚构的故事,虚构的英雄人物,以及虚构的电影特效画面——统治下的好莱坞。
诺兰试图再一次用真实的历史事件,现实中的伟大人物,以及实拍的电影效果,来撼动好莱坞的市场格局,试图证明观众们还是喜欢看这样的电影的。
这也许会影响好莱坞的制片巨头们,未来更加倾向于这样的大制作。
这里也想提一句,如果诺兰是当今好莱坞可以撼动大制作的 No.1,那么维伦纽瓦可能就是第二个可以撬动巨大行业资源和全明星阵容的导演了。
而有趣的是,维伦纽瓦近年来埋头的《沙丘》系列,是纯粹的科幻电影——虚构的英雄和故事,外加重特效的视觉大片。
两个人就像是这两个电影制作方向上的极端代表。
在今年夏天的《奥本海默》之后,我们将在11月迎来《沙丘2》。
到底是 IMAX 胶片,还是数字特效更加震撼?
到底是科幻史诗,还是真人故事更加动人?
又或者两者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创作?
幸运的是,今年我们将有机会一一体验。
Part 3 《奥本海默》中文传记由于我没能找到电影原著的中文读本,有能力的同学建议直接读英文原著。
中文部分,我只找到了许兴胜编著的《奥本海默》世界名人非常之路·科学家。
本来担心会不会太枯燥,结果没想到,读起来非常流畅,一天就可以看完。
以下给没有时间看完全书的人,分享几个我觉得非常有趣,且印象深刻的地方。
也许可以帮助大家,对奥本海默有一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为了让大家快速了解奥本海默,我觉得用《生活大爆炸》里的 Sheldon 来对比,最合适不过了。
让我们看看这个虚拟人物和奥本海默之间的一些相似和不同之处!
首先,是与谢耳朵的相似之处「少年天才」奥本海默出身富裕的纽约犹太人家,父母非常重视他的教育,而他也不负众望,在中学毕业典礼上,代表全体毕业生进行毕业致辞。
进入哈佛化学系后,他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化学,结果备受折磨,花了三年就赶紧毕业了。
后来他到英国剑桥大学的物理实验室攻读物理,却备受实验物理的折磨,差点用毒苹果毒死当时在剑桥的导师,由于压力太大被检查出心理问题,才与校方和解。
最后才转投德国哥廷根大学,继续攻读理论物理学,找到了他最心仪,也是最适合他的专业方向。
后来他也留下了:“选准努力的方向,会使成功更容易些的名言。
” 据说在最后一年他忘记以学生的身份注册,结果只拿到了荣誉博士学位。
和Sheldon一样,奥本海默起初也在大学教书,但是学生们都向系主任抱怨他讲得太快,完全听不懂。
被迫放慢讲课速度的奥本海默则说,“我讲得慢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
”「惹人嫉妒」身体瘦弱的奥本海默,小时候曾被父亲送去夏令营锻炼,结果第一个晚上,他就被看他不顺眼的同学们合伙打了一顿,还脱光了衣服在外面冻了一夜。
长大了之后,奥本海默依然是1米80的身高,但是体重只有55公斤。
由于家境优越,奥本海默总是带着他的学生们进出高级餐 厅,或者在他的公寓聚会,让圈子之外的人很难不对他们侧目。
「总是忍不住打断别人讲话,还要冷嘲热讽」这个习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而更加严重的后果则是让他树立了,后来的美国原子能委员会主席——刘易斯·斯特劳斯(Lewis Strauss)这个敌人,在《奥本海默》中将由小罗伯特·唐尼饰演。
在原子弹爆炸试验成功后,奥本海默一直作为政府顾问参与原子能会议,在一次讨论中,以刘易斯为代表的与会人员,担心一批送往挪威的「铁的放射性同位素」。
在奥本海默看来,这批用于改善钢铁生产强度的同位素,根本不具备任何军事用途的价值,更别说发展核武器了。
结果他却非要针对刘易斯的小题大做说:……一个铁锹可以发展核武器,一瓶啤酒也可以发展原子弹……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同位素还不如电子仪器来得重要,与其担心这些同位素,那还不如担心维生素……” 结果众人哄堂大笑,让后者怀恨在心,尤其在麦卡锡主义盛行后,想尽办法污蔑奥本海默的政治倾向,让他备受不公平的政治审查。
这里在多说两句,奥本海默晚年的悲惨境遇。
他和家人的生活,电话和书信被政府监听长达13年之久。
同时,还在1954年4月5日-5月6日,被秘密审判。
与公共审判不同的是,奥本海默的律师看不到美国政府提出的一切对奥本海默不利的证据,另外这些证据多来自匿名消息,以及非法的电话录音,这些在一般审判中,都不被接受的。
不过,还好奥本海默的间谍罪并不成立,而他的罪名主要是傲慢的个性,以及反对美国在1945-1950年间,率先进行氢弹的研发。
后来曾有人这样评价整个事件的荒谬性,奥本海默是美国政府自己聘用的科学家,如果他提出的建议你们不喜欢,就不要听取就好了。
难道科学家反对某项军事行动,就是叛国罪吗?
最后说说与谢耳朵的不同奥本海默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的人。
发现自己的问题后,他会想放设法改善。
在大学任教一段时间后,他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让伯克利成为了美国前沿物理学的研究阵地。
这一点也体现在曼哈顿计划中,第一次当项目领头人的他,完全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如何把美国最好的科学家,都邀请到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来。
据说一开始试验场乱成一锅粥,几百位科研人员和军人们,面临简陋的住房和供水不足等等问题。
在被朋友指出问题后,奥本海默虽然非常生气,但是事后也认真解决,让实验基地得以正常运转。
一度曾容纳一千多人,虽然期间差点遭遇「兵变」。
这里在补充一下,这个位于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环境究竟有多差,除了沙尘和炎热的天气,饮用水也经常短缺,三十人的营房里,每天只发一桶水,别说洗澡了,厕所一天都只能冲一次。
士兵们常常跑到实验室的放射性去污淋浴室偷偷洗澡。
科研人员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奥本海默的妻子是个生物学家,当时带着2岁的儿子、怀着后来的女儿来到试验场,据说后来也患上轻微酗酒的问题。
而这一切的问题根源,都和马特达蒙扮演的军方指挥官有关。
由于预算有限,并且后期还严重超支,他要求试验场的一切都是临时建筑,奥本海默也只能默认。
虽然抠门,但也因为他的极力担保,有政治问题的奥本海默才能当上原子弹研制计划的负责人!
奥本海默非常会讨女孩欢心。
他家境富裕,还没出生,家里就挂着梵高的真迹。
要不是他发现自己的研究生都跑去打工,没钱上学了,他还不知道美国发生了经济危机。
他总是带着身边的朋友去最好的餐厅,喝最好的酒。
其他人都要攒钱买书,他的书籍都是出版社特别装帧定制的。
所以当他遇到心仪的女孩后,总能想尽方法讨其欢心!
他还有个众所周知的习惯,那就是如果谁夸了他的某件东西,他就一定要找个借口送给对方!
这个家教甚好,精通文学,礼貌谦逊,又出手大方的男孩儿,很难不招女生喜欢。
由于在伯克利大学认识的前女友是一位左翼人士,让他在后期的政治生涯中,保守非议。
在《奥本海默》中将有由弗洛伦丝·皮尤 Florence Pugh 饰演。
奥本海默还有着非常坚韧的性格。
前面说他小时后在夏令营的第一夜就遭遇霸凌,但是他愣是没有退出,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
长大后,无论是在教学中遇到问题,还是在实验基地遇到难题,甚至是后来在原子能的和平推广上屡屡碰壁,他都一直在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刻。
最后,奥本海默的博学,也间接导致了他未能获得诺贝尔奖。
连他的导师也评价他,总是不求甚解。
虽然他对一个问题总是能提出非常具有创意性的假设,写出极具启发性的论文,但是之后就不再深入研究,丧失兴趣了。
导致不少后人根据他提出的理论和想法,进行多年的研究实验后,都获得了诺贝尔奖。
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奥本海默无疑是人们的焦点。
但是在他谜一样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如今,我们只能从同样拥有一双蓝眼睛的男演员基里安·墨菲 Cillian Murphy 的眼中,揣测一二了。
有细心的人发现,在诺兰的电影《记忆碎片》中有《蝙蝠侠》的漫画。
在《信条》中,角色谈论了奥本海默。
在《奥本海默》电影中,他阅读的一本书,曾经出现在《星际穿越》的书架中*《荒原》The Waste Land 作者 T.S Eliot。
每次的诺兰新片,都像是一次给到影迷们的大考,相信这次的《奥本海默》中还将有更多的彩蛋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感谢你看到这里,我是小玄儿,好电影是和书一样,值得被反复观看。
让我们看完《奥本海默》之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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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要介绍影片涉及的一些相关事件与地点。
资料主要整理自维基百科。
因为涉及历史与政治话题,如有事实性错误或观点立场问题,欢迎指出。
人物简介可见《奥本海默》观影小指南——历史人物篇目录曼哈顿计划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西班牙内战麦卡锡主义苏联原子弹计划奥本海默vs杜鲁门曼哈顿计划曼哈顿计划(英语:Manhattan Project)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研发出人类首枚核武器的一项军事计划,由美国主导,英国和加拿大协助进行。
1942年至1946年间,曼哈顿计划由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少将莱斯利·格罗夫斯领导,设计制造原子弹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则由核物理学家罗伯特·奥本海默负责。
陆军对军事行动的惯例是用总部所在地命名,而陆军总部在曼哈顿区,故“曼哈顿”一名就逐渐取代了原有的官方计划代号:替代材料开发项目(Development of Substitute Materials)。
曼哈顿计划在1939年便已小规模进行,后来规模愈来越大,总共雇有13万余人,花费22亿美金(折合2020年的254亿美元),其中逾九成是花在了建造工厂、生产可裂变物质上,只有不到一成用在武器研发生产上。
研发工作和生产工程分散在美国、英国、加拿大三国30多个不同的地点。
战争期间,曼哈顿计划共研究出两种不同设计的原子弹:一种是较为简单的枪式,另一种是结构复杂的内爆式。
其中,枪式设计促就了后来的“小男孩”(Little Boy),其弹芯用的是铀的同位素铀-235。
内爆式武器中使用的是钚元素,1945年的三位一体核试验引爆的首枚核弹“小工具”(The Gadget)与后来的“胖子”(Fat Man)采用的是此方式。
战后,曼哈顿计划中的科研机构演变为后来的美国国家实验室体系,其科研成果也被用来发展核动力海军与用于医学。
1947年,美国原子能委员会成立并接管美国的核武器研究生产项目,曼哈顿计划正式停止。
在将控制权移交给原子能委员会后,格罗夫斯向曼哈顿计划的工作人员告别:五年前,原子能的想法还只是一个梦想。
你已经让这个梦想成为现实。
你抓住了最模糊的想法并将其转化为现实。
你们建造了以前不为人所知的城市。
你们建造的工业工厂的规模和精度迄今为止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你们制造了结束战争的武器,从而拯救了无数美国人的生命。
关于和平时期的应用,你们已经拉开了新世界的帷幕。
诞生于战火之中的曼哈顿计划为美国留下了一系列国家实验室: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橡树岭国家实验室、阿贡国家实验室和埃姆斯实验室。
战后不久,格罗夫斯又设立了纽约厄普顿的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和新墨西哥阿尔伯克基的桑迪亚国家实验室。
这些实验室开创了大规模科研活动的先河。
曼哈顿计划组织结构图
曼哈顿计划主要执行地点
1945 年 8 月 11 日,田纳西州橡树岭的克林顿工程师工厂Y-12 铀浓缩设施进行轮班。
照片中可见大量女性工作人员。
宣传保密的广告牌。
“勿看,勿听,勿说”表情包。
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英语:Los Alamos National Laboratory,缩写:LANL;前称“Y计划”、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洛斯阿拉莫斯科学实验室)是美国承担核子武器设计工作的两个国家实验室之一,另一个是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始于1952年)。
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建立于1943年曼哈顿计划期间,最初负责原子弹的制造、由伯克利加州大学负责管理,首任主任是“原子弹之父”罗伯特·奥本海默。
该国家实验室位于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隶属美国能源部,目前的管理和运行则归由加州大学等机构组成的国家安全公司(Triad National Security, LLC)负责。
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是世界上最大的科学和技术研究机构之一,它在国家安全、太空探索、 可再生能源、医药、纳米技术和超级计算机等多个学科领域开展研究。
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是新墨西哥州北部最大的研究机构和最大的雇主,拥有大约9,000名的直接雇员和774人左右的合同雇员。
此外还有大约120名的美国能源部员工驻扎在实验室,负责监督那里的工作和运行情况。
实验室约三分之一的技术人员是物理学家,四分之一是工程师,六分之一为化学家和材料科学家,其余的则在数学和计算科学、生物学、地球科学等其他学科的工作。
西班牙内战西班牙内战(1936年7月17日-1939年4月1日)是在西班牙发生的一场内战,由西班牙共和军和人民阵线(西班牙共产党、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劳动者总联盟、巴斯克人、加泰罗尼亚人和全国劳工联盟-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联合会等)代表西班牙第二共和国对抗以弗朗西斯科·佛朗哥为核心的西班牙国民军和西班牙长枪党。
各集团内部存在不断分化与斗争,并且外部如纳粹德国、意大利、英国、苏联等势力也在持续介入。
西班牙内战被认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奏。
西班牙内战爆发的主要原因是当时西班牙种种的社会矛盾,左右翼分子斗争、政府改革的失败、旧势力军人与宗教人士的不满,长期下来使得对立走向武装斗争,最后在右翼军人的策划下引发了内战。
在这场战争中,1937年的格尔尼卡大轰炸成为战争史上第一次对不设防城市的大规模轰炸。
1939年4月,西班牙国民军获得胜利,西班牙第二共和国灭亡,由弗朗西斯科·佛朗哥施行独裁统治,进入佛朗哥统治时期,佛朗哥担任摄政直至1975年去世。
西班牙内战影响了许多国际文学家、艺术家、社会学家和各地反法西斯与左翼人士;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更多学者研究其轴心国在西班牙的活动。
而来自世界各国的国际纵队也将自己的经历写入回忆录、战地记者拍摄当时的画面,也因此西班牙内战在国际上有许多衍生的电影、书籍与画作。
著名作品有毕加索的《格尔尼卡》,1994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四千金的情人》(Belle Époque),吉列尔莫·德尔托罗的《潘神的迷宫》,乔治·奥威尔的《向加泰罗尼亚致敬》等,《一九八四》也是于奥威尔在西班牙内战中的经历与思考。
麦卡锡主义麦卡锡主义(英语:McCarthyism)广义上是指用大规模的宣传和不加以区分的指责,特别是没有足够证据的指控,造成对人格和名誉的诽谤。
另外,这个词语在英语里的定义也延伸到“用不充分的证据公开指责对方政治上的不忠或颠覆,或者是用不公平的调查或指责来打压反对人士”。
这个词语源自于1950年代以美国共和党参议员约瑟夫·雷蒙德·麦卡锡为代表的一种政治态度。
麦卡锡认为共产党渗透了美国政府的一些部门以及其他机构。
为了阻止国家被颠覆,他用大规模的宣传和不加以区分的指责,制造了一系列的调查和听证去曝光这些渗透。
虽然很多被指控者是无辜的,但因为这些指控,当时被列入了黑名单或失去了工作。
而从1950年代中期起,麦卡锡主义逐渐衰败,主要原因包括公众支持度的下降、麦卡锡本人在1957年逝世、以及第14任美国首席大法官厄尔·沃伦领导的美国最高法院的反对。
其中,沃伦法院作出的一系列重要判决协助终结了麦卡锡主义。
在麦卡锡时代,不少美国人被指为共产党人或同情共产主义者,被迫在政府或私营部门、委员会等地接受不恰当的调查和审问。
被怀疑的主要对象是政府雇员、好莱坞娱乐界从业人士、教育界、工会成员。
虽然没有足够证据能证明任何事实,但嫌疑人依然被定罪,而个人的真实或可疑的左派组织或信仰都被大肆夸张。
许多人因此失去工作,事业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有人甚至被监禁。
众议院非美调查委员会——即HUAC,是政府最为主要的、积极的反共调查部门。
部门成立于1938年,常被称作戴斯委员会(主席小马丁·戴斯任职到1944年),非美委员会调查了一系列“活动”,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德美纳粹的活动。
1938年,根据联邦剧场计划,委员会将目光集中到了共产党。
非美委员会在对好莱坞调查时名声大躁,并惹来臭名。
在1947年十月,委员会开始传唤编剧、导演和其它影视从业人士,审讯他们是否与共产党有关联。
这些证词被称为“64美元问询”(The $64 Question)。
在被委员会问询的第一轮证人中,有10人拒绝合作。
他们被称作“好莱坞十君子”(“Hollywood Ten”),并引述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中保护言论和集会自由的权利,认为他们可以获得法律保护,没有必要回答委员会的质询。
但这个策略失败了,十君子被控蔑视国会,投入了监狱。
其中两人被判6个月,其它人则为一年。
约瑟夫·麦卡锡
政治宣传漫画《这就是明天?
共产主义下的美国!
》苏联原子弹计划1939年,德国化学家奥托·哈恩发表了他发现的核裂变现象。
这个发现使得苏联科学家和美国科学家认识到,这种现象可能具有军事意义。
核裂变现象的发现使得苏联科学家也开始对其进行研究,不过其主要研究方向为发电方面,因为此时许多人仍对原子弹的制造可能性持怀疑态度。
早期的研究由雅科夫·弗伦克尔(专门研究凝聚态物理学的物理学家)领导,他在1940年做了第一个有关裂变过程中核结合能相关的连续介质力学计算。
在苏联科学家的强烈游说下,苏联政府开始成立委员会以负责解决“铀问题”并调查链式反应和同位素分离的可能性。
委员会的工作被德国的入侵所打断,苏联在接下来的四年中陷入战争的漩涡之中。
1940-42年,在苏联空军服役的苏联物理学家格奥尔基·弗廖罗夫发现,德国、英国和美国的科学家已经停止发表关于原子核物理学的论文。
弗廖罗夫因此推测各国都拥有有关核物理学的秘密研究项目。
1942年4月,弗廖罗夫写信给斯大林指出美国、英国、德国在核裂变武器上的空白。
斯大林收到了弗廖罗夫的来信之后,立刻将苏联物理学家从各个军事部门抽调出来,并授权工程物理学家阿纳托利·亚历山德罗夫和核物理学家伊格尔·库尔恰托夫领导开展原子弹项目。
1942年底,苏联国防委员会正式将该计划委托给苏联陆军,主要的战时后勤工作则由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负责人拉夫连季·贝利亚进行监督。
尽管在早期做出了对核武器研究进行加速的努力。
但据历史学家报告,对于苏联科学家团队来说,使用武器级铀制造炸弹的努力仍没有希望。
1945年广岛与长崎原子弹爆炸彻底改变了苏联官方对于核武器项目的看法。
斯大林于1945年8月22日正式任命拉夫连季·贝利亚来全面负责原子弹项目的推进。
在贝利亚的管理下,内务人民委员部将苏联的原子间谍送入西方盟国的核计划之中,以及德国核武器开发计划中。
1946年4月9日,苏联部长会议创建了第11设计局(KB-11),致力于绘制第一颗原子弹设计图。
其设计主要基于美国的胖子原子弹,用武器级钚进行引爆。
1946年10月25日,苏联的第一座核反应堆在莫斯科附近建造。
1949年8月29日,苏联在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塞米巴拉金斯克基地进行首次成功的核武器(RDS-1原子弹)试验。
沙皇炸弹(Царь-бомба),是冷战期间苏联制造的空投核武器“AN602”的别称,总共制造两枚,其中一枚于1961年10月30日在新地岛试爆,另一枚作为研究与备用而得到保留。
它是人类至今引爆过的所有种类炸弹中,体积、重量和威力最为庞大的炸弹。
又称为“库兹卡的妈妈”(Кузькина мать),这是一句俄国谚语,粗略翻译为“我们要你好看!
”这枚热核武器在设计上的爆炸当量大约是一亿吨TNT,不过苏联当局忧心试爆后的核子落尘对环境的严重影响,为了避免导致内政难题与外交风波,因此将其试爆的威力减半为5,000万吨的TNT[1]。
尽管削减了一半威力,沙皇炸弹的威力依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投掷于日本广岛市和长崎市的“小男孩”原子弹的3,800倍、“胖子”原子弹的2,300倍。
虽然苏联成功完成试爆,但沙皇炸弹从未列入现役武器,苏联军方仅是将沙皇炸弹作为苏联在军力上的象征与展示。
在冷战期间,苏联至少建立九个封闭城市,这些城市被称为“原子格勒(Atomgrads)”。
这些地方进行着与核武器有关的研究和开发。
在苏联解体后,这些城市均被改名(封闭城市时期均以地区+数字的方式命名)。
这些城市在法律上仍然是“封闭”的,但其中部分城市允许外国游客凭特别许可证进入(萨罗夫、斯涅任斯克和泽列诺戈尔斯克)。
1942 年苏联关于铀可行性的报告
沙皇炸弹的原尺寸模型 奥本海默vs杜鲁门电影中奥本海默与杜鲁门的会面是一场重要的戏。
在紧张的气氛中,奥本海默说他感觉“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时,而杜鲁门冷冷地递上手帕,并在告别时称奥本海默为“爱哭鬼”。
这段对话并非影片杜撰,而是基于实际情况改编为了面对面的戏剧冲突。
1945 年 10 月 25 日,广岛核爆几月后,杜鲁门第一次与奥本海默会面。
会议一开始很愉快,但当杜鲁门问奥本海默他认为苏联何时会拥有第一个核武器时,气氛发生了变化。
奥本海默回答说他不知道。
杜鲁门则大声回应: “绝不!
”奥本海默之后说到:总统先生,我感觉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Mr. President, I feel I have blood on my hands.此后一个版本是杜鲁门事后告诉原子能委员会戴维・利林塔尔(David Lilienthal):我告诉他血是沾在我手上的,让我来担心这个。
I told him the blood was on my hands — to let me worry about that.也有说法是:他手上都是血,该死,他手上的血还不到我的一半。
你就别到处抱怨这件事。
Blood on his hands, dammit, he hasn’t half as much blood on his hands as I have. You just don’t go around bellyaching about it.另一个版本则像电影那样,杜鲁门当面象征性地拿出手帕让奥本海默擦去手上的血迹,但不同传记也记录了不同说法,一种是 :好吧,给你,你想擦擦手吗?
Well, here, would you like to wipe your hands?另一个则是:没关系,洗洗就好了。
Never mind, it’ll all come out in the wash.另外,杜鲁门并非当面说奥本海默是“爱哭鬼”,而是事后告诉当时的副国务卿迪安·艾奇逊:我不想再在这个办公室看到那个混蛋了。
I don’t want to see that son of a b**ch in this office ever again .他在 1946 年 5 月写给艾奇逊的信中称奥本海默是一位爱哭鬼科学家(“Crybaby scientist”)。
加里·奥德曼 饰 杜鲁门
文|梅雪风首发于《正面连接》公众号一要评价诺兰的《奥本海默》,必须要先讲他之前的电影。
克里斯蒂夫·诺兰的电影其实一直共享着两大基础,其一就是一种古典的希腊悲剧气质,其二是一种属于理工男的炫技的能力和冲动。
所谓希腊悲剧气质 ,表现在诺兰的电影里,就是他的宏大与悲悯,他的电影无论切入点和题材的大小,他总是能将其提升到一种人性的高度。
所以既使如《蝙蝠侠》这样的爆米花电影,他也能将其拍成肃杀冷峻的社会寓言。
他热爱悖论, 钟爱虚无,但他并没有像很多创作者一样因此变得愤世嫉俗和尖刻,用黑色幽默来审判和嘲笑整个世界,看无意义的幽灵怎样让整个恢宏的意义大厦变得千疮百孔,用一种冰凉的恶意来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
就如同科恩兄弟、盖·里奇、大卫·芬奇,他们用或嬉皮或摇滚或朋克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总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而诺兰与他们相反,他始终有一种举轻若重的感觉,相较于前三者,他有着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端庄和肃穆。
所以同样面对虚无和悖论,他的重心并不是去戳破它们,然后产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优越感,他始终有一种沉痛感,他更愿意去表现一个个体面对这种人生真相时的崩溃挣扎与抵抗,无论这种抵抗看起来多么无力甚至是虚伪。
从气质来说,他更像是存在主义的旗手之一的加缪,他们同样严肃和锐利,且都同样缺乏幽默感,因为幽默需要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能力。
他那些拍得好的作品,里面的人物大多有着一种西西弗斯的气质。
比如《记忆碎片》,相较于记忆丧失之后的一片苍茫,主人公情愿让自己置身于大仇尚未得报的错误记忆里,因为相较于人生刺骨的痛苦,没有人生目标更难以忍受。
比如《致命魔术》,它表面在讲魔术,其实同样在讲鲜血淋漓的人生,所谓的奇迹,无非是自我的无情的忍耐力,是能置情感上和肉体的痛苦于不顾,将真实的自我完全隐藏到无人知晓的最深处。
所谓最终的胜利者,就是能将这种变态的伪装进行到底的人。
比如《盗梦空间》,它则讲了现实与梦境的同一性,我们的存在其实就是一场经不住细看也无法确认的幻觉,在这样的绝境中,你是沉醉于明知虚幻的幻境,还是逃离回到另一个你也无法确知真实却更艰难和痛苦的所谓真实。
即使是刚才所说的《蝙蝠侠之黑暗骑士 》,也讲述了同质的困境,世界如此黑暗,是如同小丑一样,将这个世界当作一个垃圾场,让所有人都现出他们卑劣的原形,然后让他们在野兽般的厮杀中同归于尽,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已之身承担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罪孽,让这个世界的仅有的偶像不会碎裂,以此让并不美好的人类能够保有他们不多的信仰,而不至于完全沦为兽类。
而《星际穿越》则从另一方面讲述了同样的问题:是看着家人的死去而拯救全人类,还是冒着人类不复存在的危险,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是宏大的人类的命运重要,还是具体的个体的生命情感更重要?
这些人物的选择,是真正的两难,是在两个坏的选择中去选那个没那么坏的,那种骨子里的悲观,与那种与虚无对抗到底的惨烈,形成了一种黑暗与光明的强烈对撞。
这种沉痛与壮烈是诺兰电影的精神实质。
相较于探讨人生本质的执着,他更重要的能力,在于他能够用一种通俗且极度明晰的方式具象化那种人生的抽象命题,他对叙事的模型有着惊人的敏感。
《记忆碎片》,是用一种极端化的倒叙方式来探讨人性,人性的最后的真相揭晓时才会显出它极致的惨烈。
《盗梦空间》将梦境变成了一个嵌套结构的平行时空,梦中一生、现实一刻这种人生的基本感受,被他实打实地表现出来。
《星际穿越》,则是将我们平常的神秘的感受,与高维空间巧妙地联系起来。
如果说那种无解却又本质的悖论构成了诺兰电影中的最强大的戏剧驱力,而他那语不惊人死不休却又确实精巧的叙事模型和结构则构成了他之所以吸引普通大众的最大魅力。
这种超强的能力,能让所有价值观的冲突变得前所未有的具象,虽然这种具象某种程度是以粗暴的简化作为前提的。
但前者的深沉与后者的简洁,前者的暧昧与后者的分明,这两者的搭配和平衡,让它们的形式不会轻易成其为纯粹的卖弄,也让它们的内涵不会显得过于深邃而冷硬,这两者让他的电影,有着一种清晰的复杂,同时又有一种明确的深刻。
正是凭着这两者,让诺兰从某种程度打通了严肃与通俗电影之间的界限,而成了当今世界影坛最具票房号召力的电影作者。
简单来说,诺兰之前的电影是外向的,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他澎湃的激情,总是能用一种数学式的精密表达出来。
观众能随着他所建立的明确却坚实的路标去经历片中人物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双重冒险。
二《奥本海默》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变得内向了。
从它的表达来说,它比诺兰其它电影有着更强的希腊式悲剧色彩,这也让影片有着诺兰电影中最为强烈的道德焦虑。
这其中包括奥本海默为自己的黑暗内心所产生的焦虑,他在女友和妻子之间的选择上所产生的焦虑,他为不爱自己的孩子而产生的焦虑,他在抽象的国家利益和具象的个人友情挣扎所产生的焦虑,他在原子弹的罪与善之间所产生的焦虑。
这些焦虑,既与诺兰之间的电影暗通款曲,但这些焦虑的散点式分布,又让它与诺兰之间的电影截然不同。
你无法从中《奥本海默》这部电影中明确地感知它真正的主题,而这在他之前的电影中是被浓墨重彩的宣示的,所以诺兰电影之前的电影,总是将价值观冲突赋予到敌我双方上,无论是《黑暗骑士》中蝙蝠侠与小丑,还是《致命魔术》中的休·杰克曼和克里斯蒂安·贝尔,抑或是《星际穿越》中的马修·麦康纳与迈克尔·凯恩,他们之间的对抗,其实就是影片的核心的价值观对抗。
在这种对抗中你会体会到人或者社会的分裂、黑暗以及最后的永恒高贵。
而在这部电影中,你其实是看不到奥本海默的一个明确的敌人的,他与他的情人,他与他的同事,他与政府,他与他的价值观同路者之间,他们都处在一种紧张而又焦虑的状态中。
在他之前的电影里,片中的一个个矛盾点,其实是逐步深入人物内心的阶梯,最后的本质的问题,总是在最后一刻浮现,在那种最艰难的选择中,人物爆发出他有光彩的弧光。
可以说,他之前的电影,人物之间的矛盾,人物内心的矛盾,属于一个整个逻辑链条中的一部分,缺少一个,整个诺兰宇宙就将崩塌。
而在这部电影中,人物之间的各种矛盾,其实从剧情逻辑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这部电影其实更像是一种美术的逻辑,它在用人物的各个侧面去拼图,最终呈现出一个更大的世界。
如果说诺兰之前的电影是完全数学的,是封闭的,那么这种电影的内在逻辑则是诗意的,是开放的。
简而言之,这其实是一部状态电影,虽然有着一个极为剧情化的外观。
正是这种本质的不同,让你看不到诺兰之前电影中的每个情节的明确的功能性或者说功利性,而每个部分都有着它的自足性。
奥本海默的情感状态,他对社会运动的关心,整个时代的躁动不安,他对原子弹研发的犹豫不决,他对自我的不确定,都有着它们并行的意义。
而所有这些关系,它们参差却又共通的情感,最终构成了一个阴郁亢奋甚至是绝望的时代。
那种弥散在所有的关系之上的那种共通的东西,其实是诺兰这次真正想讲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一次,故事在诺兰的电影中其实从前台退到了后台,而一种更难以描述的氛围成了真正的主角。
这一改变,是相当巨大的。
因为剧情其实是对这个世界最粗疏的解释, 而着重于人的状态,则是对这个世界更谦逊的一种描述。
它不再把逻辑作为最为重要的东西,它不再强行要给一个答案,它开始尊重事物之间并不明确的联系,而诗意其实就是这样产生的,它正是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的碎片之间确实存在而又模糊的联系。
所以在这部中,我们再也看不到诺兰试图找到答案的努力,我们可以拿大卫·芬奇的《社交网络》来举例,这两者从某种程度很相似,都是由两场听证会作为线索来切入故事,但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者的不同。
《社交网络》是要讲清晰地讲出扎克伯格这个人是谁。
影片中他耿耿于怀的哈佛精英俱乐部就是答案的关键, 这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天才,对于所谓上流社会的复仇;是新一代的互联网所产生的新钱,向古典资本主义的老钱所发出的挑衅;他用一种装作并不是真正的他的混蛋的方式,来引起他爱的人的注意,他用做成世界上最大的生意,来弥补他内心最初始的那点缺撼。
《社交网络》本质上就是新时代的《公民凯恩》,Facebook是扎克伯格欲盖弥彰的玫瑰花蕾。
而《奥本海默》,则显然并没有讲出奥本海默之所以成为奥本海默的原因。
它的重心根本不在这儿,它所有的力量,都在于描摹奥本海默一种更为形而上的精神困境,而这种困境,其实是现代文明的新思潮下整个文明内在支柱的溃塌,它是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窥见未来之后的焦躁和战栗。
时代才是这部电影的真正主角,而奥本海默的各种焦虑甚至是崩溃,则是这个时代的阴影在他身上的各种显影,这种显影横跨肉体、事业、情感以及精神。
三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那就必须讲影片中的量子力学以及它的现实中的衍生品原子弹。
量子力学对于人类社会的最大震撼来自于它的随机性,它基本否定了这个世界,它让一切确定性都烟消云散,让一切坚硬的东西都不复存在,让空无成为这个世界的本质。
没有了确定性,其实也就是没有了意义。
而这一发现,并不是哲学家纯粹的头脑风暴的结果,而是被冷冰冰的实验斩钉截铁证明了的。
从这个意义来说,抛开时代这个抽象的名词,量子力学是真正的主角。
而这部电影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它将变为了以量子力学以及它的衍生品原子弹作为总谱的一曲现代文明令人恐怖而又目炫的挽歌。
所有的宏大与微小都围绕着这一命题而鸣响,人类的精神和肉体都因为它而扭曲和悲歌。
在这部电影中,宇宙中巨大的恒星群,巨大的黑洞,以及微小的粒子或者能量波,散发布同样瑰丽而荒凉的气息。
量子力学的飞速进步与文学艺术界的现代主义的兴盛同时进行,所以当奥本海默在量子力学的宏大和冰冷中不可自拔时,他也在艾略特的《荒原》、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中流连往返。
荒原也成了这部电影中最主角的意象,片中最重要的场景洛斯阿拉莫斯,也是一片荒漠。
在这部电影里,在这片荒漠所产生的原子弹,其实就是整个世界真正损毁的开端。
它既是解决那个时代灾难的一锤定音的事物,也是真正拉开整个世界毁灭之幕的里程碑。
死亡成了影片中如影随形的东西,它的美丽和残忍让片中的人物既恐惧又莫名亢奋。
影片开宗名义地出现了一个注射了氰化钾的青苹果,就是对死亡的最形象的比喻。
奥本海默没来由的想毒死自己的导师,却又莫名地突然停止,其实就是他内心在虚无与现实之间挣扎的明证,是他忍不住堕落又忍不住要自救的本能反应。
也因此,所以影片中奥本海默的两次感情,都被处理成了一种无法自控的相互取暖的过程,它像是人在寒冷中不得不为之的自保行为,是对抗死亡的最本能的方式。
无论是奥本海默念着梵文,在死亡的意象中与女友做爱,还是他与后一任女友在洛斯阿拉莫斯的旷野之中拥吻,都不是一种浪漫的感受,而是一种溺水般的自救,是两个无望的人把彼此当成了向上攀爬的藤蔓。
宇宙之风从过去和未来同时吹来, 无人能够抵挡它的寒意。
生命,在这部电影中成了一种最让人不适的存在。
奥本海默的儿女的每次出场,都伴随着让人崩溃的声嘶力竭的哭声。
而影片中最美的事物是原子弹爆炸时所产生的火焰,它们冷酷而又温柔地轻舞着,坚定地吞噬一切。
这种刻意的反向的对比,更是说明了影片那种无法隐藏的灰暗基调。
生命的聒噪,与死亡的妩媚,这种森然而又炙热的情感,是诺兰电影中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也是这部电影的最大价值之所在。
这种冰冷的诗意,让整部电影有着诺兰电影前所未有的暧昧感。
人物在现实与内心的挣扎,与这个世界的神秘与空无,成了一体两面的事情,它们在同一个旋律中神秘的共振。
也正是这个原因,这部电影的音乐及音效比他的其它电影更为重要。
这些声音,其实就是他内心的声音,电影原声里,那个略带不和谐的从低沉到高潮又回复到低潮的主基调,就是奥本海默内心既压抑又亢奋的写照,是他如在火山之上又如置身冰炉的一种证明,而那些电流声和跺脚声以及种种躁声,则是如岩浆般的奥本海默内心的更真切的证明。
同时,这些声音,也是这个世界本相的显现,我们都在它们的指挥下共舞。
影片那令人紧张的叙事节奏,在这部电影里也不再是为了剧情张力而设计的,它是影片的整体氛围的一部分,是整个时代令人不安而又迅速地裹挟着所有人前进的面孔,它是时代的杀气腾腾的步伐。
影片的宏大,就在于它在将荒原、原子弹的爆炸,整个社会的恐慌、奥本海默本身的挣扎并置,那些非剧情的部分,其实与奥本海默的行动,有着同等的重要性。
也正是在这种近乎命运般的冥冥之中的毁灭的巨大声音中,奥本海默那种看起来混乱和自相矛盾的救世情怀,才显得悲怆。
片中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种时代症候的表征。
那种荒凉与壮美,焦灼与空虚,那种厌倦与饥渴,那种贪欲与恐惧,氤氲在影片的每一帧之中。
四影片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的诗性,和它的心理化。
也因此,诺兰某种之前电影过度剧情化的惯性,也某种程度损伤了它的品质。
比如影片沿着诺兰之前电影的惯性,将小罗伯特·唐尼所饰演的施特劳斯作为首要反派,其实是影片的最大败笔,因为奥本海默真正的敌人其实是那个让人不安而又兴奋的时代,而非施特劳斯所代表的官僚阶层,他身上并不能真正负载与奥本海默精神能量相当的与之对抗的价值观, 他只是官僚体系中的平庸人物对于天才型人物的误解与嫉妒,类似于《莫扎特》中萨里埃斯对于莫扎特莫名却又坚定的敌视,这种浓墨重彩的世俗化的对抗,其实与影片真正想要讲的奥本海默的内心深渊并不相同,他矮化和窄化了影片中真正的矛盾 ,也自然而然会让观众产生一种不匹配的错位感和失衡感。
当然这种诗化,也让诺兰的某些影迷会产生一定的迷惑,因为这部影片从剧情上来讲是没有真正的高潮的,无论是原子弹的爆炸,还是在两场听证会上激烈辩论,都只是并行的影片情绪在某个时间段最大音量的鸣响,而不是典型诺兰电影中极强逻辑性推演出的戏剧张力的集中释放。
但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是诺兰一种让人心生赞叹的尝试。
在这部电影之前,我们能看到诺兰在另一个层面的尝试,比如《敦刻尔克》《信条》,很遗憾,它们看起来更像诺兰在叙事层面走火入魔的产物。
当他无法在表达层面找到更让他激动的东西时,他试图在形式玩出更多的花活。
但这种花活其实无效的,甚至会因为这种形式的过于繁复,反而显出它们在实质上的单薄和无趣来。
反而是这部电影,你虽然能感受到它在剧情上的轻重失衡,但它内在的能量却有着活火山般的一致性和爆发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有话想说和怎么说话之间,永远更重要的是前者。
具体在这部电影中,你能看到一个导演的锐意求新,他创作惯性的强大,以及这两者之间分裂所带来的不适感,更能看到他到达一个新疆域后所表现出的罕见的感受力,以及这种感受力所带来更微妙更难言的震撼。
而重要的,其实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宏大性,从视野来说,它能够媲美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或者说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或者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它们都试图去描摹整个人类的命运,去逼视整个文明的本质,从最大的尺度上去度量我们的物质和精神世界。
它内在的严肃和尖锐,让它有着近些年好莱坞电影难得一见的气质,它的庄严和强烈道德感,让每一个观众都不得不心中凛然。
(首发“深焦”公众号)看完《奥本海默》,我有个奇怪的联想——我理解程心为何不向宇宙发送三体的坐标了。
这不是夸张。
三小时片长的《奥本海默》最珍贵也最有力的是原子弹实验(“三位一体”)的短暂影像。
人眼即使戴上保护镜也不能“看”的炫目白光冲破屏幕而来,血红的蘑菇云在死亡的寂静中慢条斯理地绽开。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逞威,只有千只太阳,始能与它争辉”。
光,唯有光。
这千只太阳的光提供了一次摄影。
而《奥本海默》和影院中的我们,只是组成宇宙的影像中的一些影像。
匍匐在地的科学家们,其血肉之躯霎时如凝固在火山灰中的尸体般惨无颜色。
洛斯阿斯莫斯成了庞贝,尽管人们尚不自知……银幕前的观众,是否能察觉他们在底片上的形象,也正如尸体?
直到……(在客观现实和主观体验中同样)很久、很久之后来到的巨响。
死在核爆中的人,其身体经过一个非生非死的阶段。
正如快走出而又消失于冥府的欧律狄刻。
其形也不存,其魄也犹在。
《奥本海默》中核试验的影像竟在视觉和听觉中捕捉了这一不可名状的形象——人类本身在恒星、核弹和宇宙面前的形象。
但这是不可“看”的,随后奥本海默将不断由眼前的构陷、倾轧和置之死地出发,试图复现那个形象,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尝试。
他看到的甚至不是恐怖但饶有诗意的白骨如山,而是剥落的屑状“皮肤”和烧焦的骨头,纯然的物质。
点缀奥本海默青年时代的宇宙之璀璨形象和连通生者死者的形销骨立构成对照,指向人类的物质实质。
《奥本海默》几乎是冷漠地给出这些形象,其实是给影院中的人也来了一次核爆。
简洁的光,定义我们栖身时空的绝对尺度,死亡的直接指示,目睹者焉能不恐惧,战栗,以及失落?
声迟滞于光,影像则终湮灭于光——因此《奥本海默》细致入微地复现了核试验——骤雨,闪烁的按钮,抖动的手指……却回避想象或提供任何广岛和长崎的影像——真实发生过的核杀戮的影像。
这不只是传记片对奥本海默本人视角的严格遵循(奥本海默自不可能亲睹)。
从根本上说,原子弹在人类历史上仅有的两次“使用”是unrepresentable、不可言说、不可想象的。
大西洋另一侧发生的大屠杀亦如是。
所以广岛和长崎的核爆只在广播中出现。
哪怕它们将在梦中再重复千百遍。
这是《奥本海默》的高明之处。
属于人类知觉范畴的是战争胜利,洛斯阿斯莫斯的人们在星条旗下欢呼雀跃。
奥本海默走入礼堂,说着俏皮话,被掌声和欢呼淹没。
但这热闹在遭遇过声爆的耳朵听来不啻于地震。
于是,在电影开启两小时后,观众才会知道那萦绕全片的、愈渐疯狂的跺脚声来自何处。
在奥本海默眼中,这些人的皮肤如灰尘般剥落,讲台化为焦土。
他罹患核爆PTSD。
随后是背叛、嫉妒、举报和调查。
生命中每个被摧折的时刻都将奥本海默带回那个实验的夜晚。
广岛和长崎的死者或许来不及逃走,自然也不会有踩踏,但那不存在的踩踏声已化为跺脚声,如影随形。
至此,《奥本海默》提供了关于核爆的摄人心魄的影像和体验,用时约半小时,。
我会想为这半小时再次、再次前往电影院。
可惜,剩下的约两个半小时是乏味的。
《奥本海默》以大量闪回紧密连接起两条主线:奥本海默主持“曼哈顿计划”制造原子弹,奥本海默接受安全审查,期间穿插他的求学和情感史。
巨细靡遗。
几乎每个在奥本海默冤案中留下个名字的人都在影片中露脸。
这两条主线当然是密不可分的——尽管奥本海默领导了“曼哈顿计划”,但那真正制造出原子弹的政治计算、社会控制和意识形态,在吞噬了广岛和长崎的生命后,最终也吞噬了“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本人。
只是,双线在意旨上的融洽因奥本海默形象塑造的缺失而不令人信服。
这一缺失来自诺兰于再现时代风貌之雄心和塑造奥本海默形象多义性间的踌躇。
就前者而言,《奥本海默》以巨大的信息密度和精巧的叙事结构描摹了战前战后都不曾散去的对communism的恐慌,《奇爱博士》式自我毁灭的政治逻辑和政治活动,以及席卷了所有人的恐惧和狂热交替的气氛。
狂热和恐怖以彩色和黑白两种画面标记出来。
第三视角施特劳斯的插入和两条主线并存,这个孤立的、属于政治家的视角正是恐怖时代无时无处不在的逼视,它令人如芒在背,又最大限度地减轻大量对话戏和大量人物所可能造成的观影疲惫。
如果说奥本海默的视角是正在发生的“历史”,其意义尚不可确定,那么不断闯入的施特劳斯的视角则将生成中的一切变成叙事,这既是政治叙事的独断,只追问是和否;也是传记片这种形式的独断,它将真实存在过的人的经验组织为一个“故事”。
《奥本海默》以黑白画面直率地标记出施特劳斯的视角,似乎主动避免落入传记片的窠臼,提示奥本海默和原子弹诞生这段历史的多义性。
但是,领起全片的“普罗米修斯”的比喻,结尾部分类似盖棺论定的收束,以及塑造奥本海默形象时的力有不及,损伤了可能的多义性——诺兰似乎延续了《敦刻尔克》中那种对于特定时空本身的爱好和绝对关注。
在《敦刻尔克》中,遥远的、黯淡的海岸线,天际的战斗机,炸弹震起的尘土和海水,似乎都比士兵更像“主角”。
它们指向“敦刻尔克”——撤退和存活,而非光荣和胜利。
在这个时空中,个体的动机、目的乃至结局都是可知的。
在《奥本海默》中,他让奥本海默和友人一次次骑马漫游于荒凉的洛斯阿斯莫斯,又着意拍摄1945年时洛斯阿斯莫斯的兴旺人丁;让镜头久久徜徉于装载实验弹的高架,又让拿走数万人命的“小男孩”和“胖子”仓促地坐上车就走;让奥本海默事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坐到听证会长桌的那一头,让奥本海默本人坐在他们旁边的角落。
这些精心的选择诚然高效地为那个时代作传。
它们确实让我身临其境。
如果哪天有人想拍“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而非生机勃勃的核基地,诺兰也一定胜任。
不过诺兰对时空和氛围的敏感把控恰恰反衬出人物的单薄。
毫无意外地,两位女性角色,躁狂的Jean和疲惫的Kitty,也按照诺兰电影惯例担任工具人。
历史上的Jean确有躁狂障碍,但片中仿佛是要强调时人对共产党人刻板印象似的,一再无必要地让皮尤以裸体出镜,艾米莉·勃朗特饰演的Kitty也满脸厌世,靠烟酒稳定精神状态。
对两个女性角色的草率处理甚至剥削仿佛只是为了让Kitty向奥本海默道出一句话——世道惘乱艰险,但只有你,而非他人,能改变这个世界。
时代的悲剧性正悲剧性地凝结在奥本海默的生命经验。
但“救世主”的形象实在单一且庸俗了。
何况奥本海默本人的形象早淹没在如斯政治群像之中。
奥本海默其人如何?
他在学生杨振宁的笔下锋芒毕露,会走上讲台打断别人发言。
他在朋友的回忆中常亲密地提起“乔治”(时任国务卿乔治·马歇尔),仿佛乐于有些政界关系。
但在《奥本海默》中,他似乎只是“天真”的科学家,不知人情练达,还在亲密关系方面有些麻烦;后期则是核爆和政治双重PTSD的单纯受害者形象。
基里安·墨菲尽力了。
他的个人形象甚至为片中的奥本海默增加了剧本未太着墨的敏感自矜。
但《奥本海默》缺失了它欲讲述的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的滔天力道。
如果奥本海默如本片反复申述那样,正是20世纪的普罗米修斯,那么普罗米修斯和火是怎样的亲昵?
在影片的开头,《奥本海默》试图以一些主观想象画面阐明奥本海默的志趣——他思索着物质,他和宇宙相连。
然而,果断拒绝加入共产党的奥本海默如何果断地从科学转向制造毁灭性武器,影片并未深究。
当他欲招揽的科学家忧愁地指出曼哈顿计划的毁灭性力量,奥本海默像传声筒般重复美国比纳粹德国更快造出原子弹的紧迫意义。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反派施特劳斯那句“污蔑”——奥本海默热衷“原子弹之父”的名和势。
但《奥本海默》显然避免在这一方向有更多着墨。
或许,更为复杂的奥本海默形象会损伤观众的同情。
又,盗火后的普罗米修斯日日被啄食肝脏又是怎样的痛楚?
由狂热地强调后来者唯有在实践中才能理解当下行动的意义,到在广播中听到原子弹被扔在广岛,如梦方醒,手中已鲜血淋漓,再回首是百年身。
追求真理的科学家成为死神,这不只是奥本海默本人的PTSD时刻——人类制造出可以毁灭自身之物,并付诸实践,这是一个叩问至科学和理性尽头的时刻。
尽管《奥本海默》并未让奥本海默就此多言,但核试验的影像,及其此后的两次“复现“”,是一种超越甚至否定任何叙事的力量。
它们溢出了《奥本海默》的另一条主线。
千只太阳逼迫着哪怕不懂核物理的观众战栗,或许质问。
但《奥本海默》竟在给出了这样的影像之后,又轻轻将重心拨回政治惊悚的剧情,仿佛压根儿不理解其力量似的。
电影中的杜鲁门也宛如小丑,当他安慰奥本海默,广岛和长崎的决策者是作为政治家的他,而非后者时,电影仿佛在暗示一种科学和政治分离的话语。
正如电影贴心地帮观众将政治世界藉由施特劳斯的视角呈现为黑白。
这是否是《奥本海默》为奥本海默所着急作出的友善开脱?
在核爆之后的一小时里,本就节奏紧凑的《奥本海默》加速、加速至下一次“核爆”——那最终宣布奥本海默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听证会。
只是这次核爆之后,我们不可能咀嚼回响了。
《奥本海默》急不可耐地跳到传记片最爱使用的和解结尾——奥本海默坦然接受了审查结果,妻子和朋友犹在身旁,以及最终的平反。
仿佛那具因核爆而PTSD的残躯,也是可以修复的。
以至于结尾处奥本海默向爱因斯坦的坦言“我们确实毁灭了世界”,反像是某种须阐明立场而为之的策略。
将我锻炼成男子的不是那全能的时间和永恒的命运吗?它们是我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
——《普罗米修斯》,歌德作为一个一直以来反感诺兰造神运动的观众,我其实是非常享受大部分诺兰作品带来的观影体验的。
他前中期作品序列里的精巧设计的叙事结构,以及以结构为方法论延展出来的悬疑张力、人物的丰富层次,是以方法本身达成了某种对于时间性的精密操控,具备数学性美感的同时,也使得故事有了智识性的“好看”。
当然这样的手法到了诺兰上一步作品"Tenet”时,走火入魔式对结构和时间性的精密操控,已经显示出了其对作品本身的喧宾夺主,成为了公式性复杂剪辑的自娱,一种奇观性叙事手法的僭越与反噬。
而在一部传记片中,诺兰将如何用自己的标志性手法,来给予故事一个复杂但有意义的结构?
诺兰在“Oppenheimer”中的设计是是一个嵌套式的三幕式:早期生平与原子弹的研制过程,一场精心构陷的安全许可听证会,以及另一场以黑白形式呈现的针对“反派”Strauss的听证会。
其中第一幕和第二幕利用大量的交叉剪辑,在叙事上紧密连接;第三幕的黑白呈现则是一种对主角不在场的提示设计,不时出现的回溯性,则给故事注入了政治悬疑元素,甚至在最后成为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大快人心式表达。
如果说复杂而精巧的结构是诺兰的方法论和基本盘,那与结构派生而来的交叉剪辑就是主干之上脉络的展开,是其电影技巧的精华。
这一手法在早期作品中可以打乱现实与记忆,成为人物混乱内心的绝佳外化表达("Insomnia", “Memento”),或者是更加商业化作品里带来的戏剧张力和悬疑感(“Inception”,蝙蝠侠系列)。
在“Oppenheimer”中,交叉剪辑被用到了新的高度,尤其是第一二幕之间,几乎交叉到了麻花绳的地步:无数次在听证会的询问和相关的事实本身中交叉,但这样的手法从我的观影体验而言是完全失败的,他让故事和人物变得破碎、单薄,让观影体验冗长而无趣。
原因很明显,交叉剪辑之前体现魔力的悬疑性和主观性消失了。
三个小时的篇幅中,似乎为了摆脱一些专业影评人对其交叉剪辑技术上的粗糙和笨拙的批评,剪辑点在“Oppenheimer”中设计得具备高度逻辑性,但在过长的篇幅中,这种工整的设计显得过于单调乏味,诺兰并没有设计若干个关键性事件成为剪辑的锚点,几乎是刻意地放弃了这种显而易见能带来悬疑感和戏剧张力的手法。
为什么我猜测是刻意的呢?
因为在第三幕与第二幕的嵌套中,这样的手法是纯熟而成功的,虽然我异常反感那个正义感十足,阴阳怪气满分的助手形象,但一个因妒生恨的政治构陷事件依然可以拍的非常“好看”。
同样消失的还有主观性,反复的交叉剪辑中,我们看到了主角碎片化的事件,他学习、猎艳、参与政治活动、接受质疑和荣誉,但这些事件之中是没有脉络相连的,我们没有从中看出他对这一切是什么样的感受和态度。
尤其是对于原子弹本身的态度,只有一场体育馆里的庆祝演讲的戏,充满着宏大的嘈杂,清晰而生硬地体现出了他的纠结和彷徨。
这是个关键性时刻吗?
从前后的表达上来说似乎是的,但这显然无法令人信服:这一刻特殊在哪?
这一刻何以使得曼哈顿计划执行过程中未曾出现的彷徨浮上水面?
即使强行要让观众相信就是此刻,但缺乏铺垫突然出现的此刻,在电影技法上也显得过于唐突。
这种没有悬疑感和主观心理探幽的交叉剪辑成了一个纯粹的文本游戏,是解答,是互文、隐喻和象征的文学手法的大甩卖。
长篇幅、碎片化、无张力的碎片式剪辑,叠加从未停止的配乐,使得影片大半篇幅的观感更像预告片甚至片花,让我这样的观众困惑直至失去注意力。
这样糟糕的观感,我相信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对通俗手法刻意放弃的结果。
Oppenheimer的故事太过家喻户晓,就连原著传记的题目都直白地说出了“普罗米修斯”的戏剧性隐喻,作为当代电影工业的巨匠,诺兰拒绝了一切直给的戏剧张力和情感表达,毅然采用了一个看似工整、但缺乏更深层叙事和情感连接的碎片式手法。
如果说早期的"Insomnia"的交叉剪辑是实现了“将观众置于主角脑中”的主观性叙事的话,那"Oppenheimer"则是彻底的反其道而行之,诺兰从未想将观众置于Oppenheimer的脑中,也许他觉得这样的心理探幽太过直白和Cheesy,从而彻底放弃具备传递感的表达。
他所希望的,也许是观众可以一次次地透过镜头凝望Cilian Murphy的双眼,逐渐看到他内心的裂变和聚变。
但一些观众如我,透过碎片看到的,就像影片中反复出现的Oppenheimer脑中原子核裂变的场景一样,似乎有能量,但意义不明。
所以到了第三幕时,回归了正常手法的影片,也就让如我这样的观众处在一个更熟悉更舒服的范式之中,其实我非常喜欢的倒数第二场戏,用的恰恰就是一个通俗的场景复现手法,揭开悬疑的同时做一个解答式的表达:没有人可以成为神,巨匠们被追捧,被非议乃至被迫害,但终将被人类以纪念的方式遗忘。
这恰也是我对诺兰造神运动的深恶痛绝的根源,巨匠也并非神,面对一个不熟悉的题材,只能继续拿出自己看家本领的“结构”来施展的同时,却因为巨匠的包袱,既主动又被动地放弃了“平庸”的技法,就好像一个中餐大师去做甜品,他必然是彷徨的,囿于自己的历史定位和一切创作之外的东西,无法接受自己按照食谱拿出一个工整却平庸的作品,执拗地在口感刀工火候上精益求精,但坚决摒弃诸如奶油烤箱这类大路货的使用,也许会在形式上具备“高级感”,但带给食客的感觉免不了是奇怪和不适。
这是否是所有食客的不幸我不确定,因为依然会有很多食客买账并追捧。
但这样的作品,一定是大师的不幸。
在这一点上,巨匠诺兰遭遇了与他作品中巨匠所遭遇的类似的彷徨,这大概就是全能的时间,与永恒的命运吧。
还没看过《奥本海默》的影迷,可以先打个预防针。
只要你提前预习过奥本海默的生平,就不要期待会有任何悬疑的亮点,电影里表现的都是百科条目的内容。
如果你不预习,就会收获到一个冗长难熬的超长MV。
与以往虚构的科幻作品不同,本片极度缺乏视觉奇观,这个关键卖点可以说是诺兰电影的半个灵魂。
排除了悬疑和视觉奇观这两个亮点,诺兰手上的王牌只剩下非线性叙事和辅助配乐。
不同于简单的敦刻尔克事件,传记电影涉及人物之多、时间跨度之大、历史背景之深厚,即使诺兰很努力地弥补叙事,调用高端的音乐搭建转场,然而这种办法用得再多,也难以掩盖一个重要缺陷:电影没能交代好事件发展的动机。
在剑桥的日子里,奥本海默不擅长化学实验,学业上遭遇的挫折导致他精神出现偏执分裂的危机。
幸好他遇到贵人玻尔,玻尔的一生都在推动科学家跨国界交流,让奥本可以从事理论物理的研究。
这里出现影片开头对原子运动的心驰神往,这个本可以贯穿整部片子和奥本海默人生的陀螺,遗憾地没能在结尾得到回应,却以一个世界末日的画面来终结整部电影。
奥本海默是怎样走上探究原子的路?
奥本出生于美国一个犹太家庭,作为红利期成就的新富阶层,和其他新皈依狂热者一样,这个家庭有着严苛的家风和积极的冒险欲望。
奥本旺盛的表达欲和求知欲得到家长充分的鼓励,祖父更是引导他成为收集矿石标本的博物爱好者,也许透过矿石晶体看到的奇妙光线,衍生出日后对物理规律的狂热追求。
同时,童年奥本倾心于曲高和寡的诗歌文学,家长和老师也对这个明显超越同龄人发展的兴趣感到欢欣,即使这个爱好是以奥本社交能力的削弱为代价。
奥本一生的争议和悲剧开始于他在加州任教期间参与教职工左翼运动。
传记描述他作为一个衣食无忧、孤僻自负的富二代,本不该关注象牙塔外的民间疾苦,高深宇宙就不该和社会有所联系。
然而持续恶化的经济形势终于影响到身边人,当基层呼唤普罗米修斯时,促使其出于萌芽自童年的使命感站了出来。
他在教授圈子里表达欲过于旺盛而遭到妒才的负面社交局面,也推动他走向保守建制派精英的反面。
有两个关键人物,塑造奥本的郑智光谱。
一个是舍瓦利那,他对奥本速学资本论表达了高度的崇拜钦敬,吸引奥本与其背后的组织建立关系网。
另一个就是前女友简塔特洛克,奥本和她度过了最激荡最美好的左翼岁月,根据传记,奥本以往的感情经历远远不如这段岁月来得刻骨铭心,而这段岁月随着简的死亡成了奥本执念的起源。
奥本如果一直和简交往下去,恐怕更不能逃脱通敌指控的落实,直到他通过左翼圈子遇到现任妻子基蒂普宁。
现任妻子对死在西班牙战壕的前夫报以抽象的评判,奥本也在和现任妻子结合后,沉淀在安分的生活里,与之平行的还有保守务实的政见,脱离激进的革命路线,拥抱折中的罗斯福新政。
基蒂普宁不是一个性格稳定的女子,说不清她的性格和左翼斗争经历的因果关系,但肯定的是,这场确定名分的婚姻间接促使他和坚持战斗的舍瓦利那逐渐疏远。
所以应该拿什么来做陀螺?
与其说是电影里各种听着激昂宏大的音乐,缺乏动机的神圣使命,倒不如把一切发展归根于一个天才渴望受推崇、认可的人格。
这个人格在孤独的童年,通过神童表现收获了父母的爱惜;在学业受挫、受建制派排斥的青年阶段,接受了左翼最热情的掌声;在曼哈顿计划攻关阶段,得到格罗夫斯的最大信任;在受到不信任指控的艰难岁月,妻子站在身边风雨同舟。
奥本和联邦合作,搬开藏着毒蛇的石头,是内心受到左翼战胜纳粹的感召;奥本促进核科技的共享,反省原爆的后果,是对玻尔和平呼声的回应。
可能拿那块祖父送给他的矿石标本作为陀螺,能更好地引出奥本是如何执念于回报人生中重要的朋友们。
虽然他被批评自负、孤傲,但主动一笑泯恩仇的也确实是他。
以上就是我认为诺兰可以将中心思想更深入的途径,毕竟原片里动机的混乱使电影失色真是一件憾事。
拍摄传记片如果只会照本宣科,那未来凭借AI也能完成作业。
非常值得观赏的科学家传记片!
谢谢这部电影让我了解了近70年前的这位科学家的有关历史,看了网上网友们推出的许多关于这位原子弹之父的资料,感触良多。
诺兰导演的出色电影表现是亮点,但他用电影对历史做深刻反思的态度,更是值得夸赞。
电影中没有,但资料里提到的奥本在60年代去世前的电视采访中的话,更使我记忆深刻:
“我们知道世界将会大不相同,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更多人沉默不语。
我仍记得印度教经文《薄迦梵歌》里写道,守护之神试图说服王子,承担起他应尽之责,为了让王子铭记心中,他展开了千臂然后说:现在我成为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
面孔学到表情包早在《奥本海默》于内地上映的几周前,这张吐槽IMAX前排观影体验的图片就已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这副看起来相当扭曲的面孔中,基里安·墨菲的嘴和下巴被意外地放大了,就像被套上了恶搞滤镜。
同时,也有人将这张奥本海默的“图像”与漫威宇宙的灭霸相关联起来,因为他们显而易见地拥有着“同款紫薯下巴”。
很多观众被这样的视角逗乐了,即使这份“意外之喜”不是导演想要传达的。
这两则恶搞例子的共同之处在于,它让我们看见了规模制作的商业电影和低劣粗糙的网络视频之间存在着的意外联系。
在这个层面上,观众被过低视角所观看到的畸变画面打破了电影原本所期望用面孔营造出来的严肃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脱出语境的联想——一个恶搞滤镜、一个灭霸同款下巴,或者一则更戏谑的联想:奥本海默与灭霸这两个“角色”都在忠于自我信念的情境下直接或间接地让一大批无辜人类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当然不是想用这则或出于偶然或出于意外而诞生的黑色幽默来评判《奥本海默》影片本身的质量,而是想借此说明,在这些看似无关宏旨的匿名笑话中,往往掩藏着某种对于电影的焦虑。
我们意识到,当今盛行的视频特效与影视技术是如何形塑着大众对于影像的体验。
当下环境的新鲜媒介、视听方式、影像经验、时间体验,以及人们对大银幕的疑虑,对更尖刻的伦理思辨的回避,迫切地要求电影给出自身更本体的价值。
在如今更快的时间里,我们真的还需要花三个小时和几十块钱来了解“奥本海默”的生平吗?
或许几分钟也就够了。
在宏大野心的鼓动下,电影一口气涵盖了奥本海默自求学到领导“曼哈顿计划”再到成为政治迫害受害者直至晚年受官方平反、嘉奖的多段重要生命历程,期间还穿插了他的情感史和政治活动。
三个小时已经够长了,但仍不够,在此,《奥本海默》犯下了与大卫芬奇的《曼克》相同的错误:将过度负载的文本信息塞进了人物对话中,从而遗失了影像情境的能力。
毫无疑问,电影当然完美复原了关于时代的海量物质细节,然而在紧迫的叙事压力下,电影不得不变得“更快”——IMAX巨大画幅的特写下,电影的空间、环境退居“幕后”充当风景板,多达七十几个历史人物在镜头前轮番推进叙事,而电影语法通常是这样的:这个角色刚说完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另一批角色就要立马给出反应,紧接着就是另一场戏。
在如此紧迫的节奏下,电影抗拒着观众的参与,而观众唯一能做的,只是高速识别每个角色脸上的表情态度,以此理解这段戏的功能或意图。
在这里,我们再次惊奇地看见了商业电影与网络视频的联系,两者间的联系并不像人们最初想象的那样出人意料。
电影之所以能以如此高速的、碎片的形式运行,背后依托于更深刻的“常识”——一种类似互联网交流的模型:人们难以对一段干燥的文本作出判断,而往往需要结合紧跟在后的“预置反应”来修正理解。
一条弹幕、一条评论、一个表情、一个音效,都可以在“弹指”之间生产出相应的情绪和判断。
这无疑是库里肖夫效应在现代视频作坊里的粗暴实践。
《奥本海默》践行着同样粗暴的方法。
电影不再寻求一个人的生活世界,他的体格、环境、性格、欲望。
小镇如变戏法般建造完成,奥本海默在沙漠、学校、酒会来回瞬移,我们看不见他车途的疲累,工作的繁杂,宴会的闲暇,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奥本海默与他者的平铺信息流:“表情包”“弹幕”“评论”“前方高能”,以及从未停歇的配乐,它们无不在确保抓住观众的神经,以便即时传达确定的情绪或判断。
是的,我们在基里安·墨菲脸上最精妙的表情变化,但除此之外呢?
那些PTSD式的粗暴闪回,直白的比喻(会议室里的裸体、白光),时而穿插的宇宙碎片和细小爆炸的音效和镜头,难道不正像油管视频里的各种罐头素材吗?
它们总会在平淡的摄像头录像中穿插夸张的音效、表情,使视频得到强迫般的情感增幅。
你一定不会对那段主播常用以表示震惊的核爆嘣一声的素材感到陌生,在《奥本海默》里,你能看到它的Plus Pro Max版,一段名副其实的核爆-震惊。
抵达关键性瞬间正如诺兰必须使用IMAX胶片,电影院成为必须的空间。
「观众买票抵达电影院集体观影」被诺兰构想为一场仪式。
《星际穿越》里,他将一个影厅设想为一个太空舱,借由音响发出的强烈震动、IMAX大银幕里“纯粹的黑色”,机舱穿梭气层时外壳的剧烈颤动,抵达太空时的光滑、寂静,透过座椅与耳膜的触觉传递给了我们。
这是纯然知觉的体验。
在另一部电影《信条》中,电影院本身成为剧情设定里的“红蓝房子”。
当观众被海量奇观与惊奇窒息,并抱着理解这个世界的好奇再次进入电影院时,二刷的行为本身就成为了进入“红蓝房子”进行钳形运动的过程——我们带着“已知/未来”的经历,回到“未知/过去”的时间。
诺兰是擅长制造“奇观”的导演,他痴迷于概念、设想与物质本身的“笨拙”,物理学的确定性支配了他对现实的再现方式。
他的电影实验总是关于技术的,例如用实拍呈现失重的、逆时的动作,用大量资金实验爆炸场景。
因此他也是最严格遵循力学定律的导演。
他的“僵死”设想中几无幻想、神秘的容身之所,这也是他如此倚重“表情”的原因,他深刻地相信“表情即精神”。
在那场表现奥本海默道德立场产生松动的教堂演讲戏中,人们为两颗原子弹夷平了日本广岛与长崎而欢呼雀跃,狂热的跺脚声在视听烘托下愈渐疯狂,奥本的表情却由狂喜到犹疑再转入失神。
无疑,基里安·墨菲的表演完成了这个关键性瞬间,我们在他的面孔最细微的表面波纹中看见了奥本海默改变世界的痛苦和狂喜,但电影仍不知足。
核弹爆炸的轰鸣与白光,半张拙劣的毁容妆容,焚成黑炭一踩便塌的尸体,粗暴地将人物当下含混、晦暗、毛玻璃状的精神情境收束在了确定的、“正确的”道德立场。
此时我们除了“反核”,还被容许感受什么呢?
而在另一个成功的关键性瞬间中,我们跟随众人“抵达”了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瞬间:极高烈度的白光、静默、蘑菇云、火焰,我们同奥本透过观测孔(银幕)见证了核爆的所有美丽细节。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无比纯净的瞬间,或者该说,我们正是为了见证这个瞬间才走进电影院的。
诺兰为这场戏预留了充分的、中立的时间。
核爆的白光透过孔洞映在奥本的脸上,这一刻,即使他面无表情(甚至看不清他的脸),我们也感受到他的“一切”(如果没有多嘴那句“现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就更好了)。
集体回避在关于原子弹的众多阴谋论里,有一条尤为值得关注:德国研制原子弹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德国研制团队的主导人沃纳·海森堡故意算错了一条公式。
这个看似粗糙的说法背后却体现着一种更坚决的伦理姿态,它镜射的对象当然是奥本海默。
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中,汉娜·阿伦特描述了一种“自反性迂回扭曲”,这种自反性迁回曲折是刽子手为了使自己能够忍受自己的恐怖行为而发明的。
他们中的多数人不仅邪恶,而且完全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他们的受害者带来了耻辱、痛苦和死亡。
他们处理这一状况的方式是:“杀人者不说:你看我对他人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是说:你看我在履行职责时,要看多么可怕的事情,压在我肩膀上的责任有多么沉重!
”我当然不是在说奥本海默是邪恶的刽子手,而是想说明一种殉道者逻辑是如何被“权力主义”所利用的。
因而,杜鲁门与奥本海默会面的那场戏的呈现是如此戏谑,加里·奥德曼饰演的杜鲁门总统向愧责的奥本海默甩了甩手巾,并嘲讽奥本是爱哭鬼。
杜鲁门争抢的正是这个“殉道者”位置。
而对于奥本海默来说,政治与科学没有分离,他失去了自身道德的安身位置。
尽管奥本海默曾犯过大错,但我认为他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相较于未证实的海森堡形象中所呈现的坚定伦理姿态,奥本海默在战时与战后对待科学家的道德责任的态度转变——伦理姿态的“失而复得”则构成了一种康德式对比:一边是主体自发的个人主义奋斗,一边是为克服这些个人主义奋斗而展开的伦理斗争。
然而遗憾的是,这其中的戏剧张力却被电影精心经营的叙事结构所肢解。
在被自由裁切的时间片段中,奥本海默“未来”的道德自省总是通过转场式的旁白为观众预先注解了他“当下”的行动后果。
在这中间,我们看不见或不需要看见复杂的内心斗争、思想缠斗,因为电影总是提前铺好的“正确的”路径。
恰如唐·普赖斯在为奥本海默所作的悼词中所说:“科学构想和工程技术带来的新力量摧毁了科学家的纯真和自由感。
从此以后,科学家再也不能声称自己对社会的命运缺乏责任感。
”诚然,仅仅作为一位商业电影导演,诺兰没有能力解决这个时代新的道德和政治困境,他对“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善”存有信念,因而他创造了关于核爆时刻的动人瞬间,却又不得不受到一种确定性的道德立场影响,回溯性地为“过去的”奥本海默作伦理姿态上的调停。
在一场关于日本原爆现状的报告议上,奥本海默面对PPT上受害者的真实图像,条件反射般地脱帽回避。
他不敢直视。
正如电影也不敢直视一般,观众也无意识地回避了。
这个瞬间是一个无关主旨的瞬间,电影也没有过多停留在奥本的脸上,它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说。
因此《奥本海默》也错过了成为一部真正具有力量的电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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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看到诺兰在创作上已变得如此僵化。
影片从起幅到落幕,满坑满谷的角色登场谢幕,然而在如此庞大的群像之中,我却无法真正地“看到”哪怕一个人物,包括奥本海默本人。
每位演员的表演都没有问题,哪怕是一些脸谱化的角色,如玻尔、爱因斯坦、杜鲁门等等,也都看得出在表演上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但我还是“看不到”他们,看不到这些演员作为历史人物的情绪与状态,问题出在哪里?
我想,似乎是因为作者只采纳了人物的言语,却没能采纳人物的心理,让整部影片变成了一场关于“自由间接话语”的幼稚游戏,以至于那些特写和近景镜头,仿佛都成了空镜,无法帮助观众靠近并凝视人物,与之产生链接。
这一次,多重时空的交织不再是为了谜题和杂耍,或者炫耀诺兰那些复杂跳跃的影像构思,但随之引发的,则是影片异常单调的转场逻辑。
在奥本海默攀登顶峰的时期,影片是彩色的,在他作为普罗米修斯被审判之后,影片遁入黑白。
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以奥本海默作为叙事视点时是彩色的,施特劳斯为叙事视点时是黑白的。
但无论如何,色彩的切换无疑揭示出(作为导演立场的)奥本海默在人生的两个阶段,对待世界的不同态度。
从这个层面上说,整部影片甚至可以看作是一个完整的奥本海默主观镜头,这样的立意每个人都很容易解读到。
但从美学上讲,这种手法毫无新意,我们在许多以镜像世界为故事背景、或者是讲述梦想与现实的影片中都体会过。
而对于本片来说,因为对人物的描述近乎溃败,这个手法充其量只是标记出了一种视觉效果,一个时空刻度,至少从色彩以外的维度,我无法感受到两个世界带给我的那种真正巨大的情感落差。
同样的,影片有许多古典主义的叙事手法,被生硬安插在了诺兰一贯的现代性结构之中,导致观感时而保守时而激进,引发强烈的断奏感。
比如奥本海默在欧洲求学时陷入迷茫,或者在讲述他的理论成果时,影片均毫无意外地插入了一些宇宙奇观的镜头,给我的第一反应,无非是增加一些视觉奇观,是一种作为大制作电影的商业指标的体现,却不能带给我真正的从视觉到心理上的冲击力。
而声音,作为占据这部影片主导地位的叙事元素,在使用上反而是相当陈旧迂腐的。
密集的弦乐与合成器音墙自不必说,这是诺兰一直以来的风味,而于静谧处猛然爆发的巨大混响,也只是无数类型片甚至流行音乐中的常规技巧而已,只是在影院的声场下来得更为猛烈惊怖罢了。
在我看来,对声音的如此运用也只是强行拨弄着观众的生理反应,根本无法带来“纯视听情境”应有的巨大表意张力。
在这一点上,阿彼察邦的《记忆》要比本片巧妙出色得多。
并不是说古典主义叙事法就一定过时了,比如今年同样跟科学家和原子弹有些关系的《小行星城》,就是一部主打复古套路的年代戏,同样黑白彩色区分舞台内外,同样众星云集。
在那里,配合韦斯·安德森标志性的影像风格,古典主义叙事法发挥出了全部能量。
当然,《小行星城》有着属于自己的致命问题,在这里就不展开说了。
另一方面,作为一部对白密集、充满结构主义意味的电影,《奥本海默》通过时空交织下的蒙太奇语言,着重展现了各色人物的唇舌之争,有些争吵在镜头的编排下,甚至跨越了十几年。
密集的台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昆汀、伍迪·艾伦和阿伦·索金,但诺兰对台词的创作态度显然不如那些人深刻,台词处理既不诙谐、也不犀利、更不刻薄。
当然,你可以认为台词并不一定要有这些,让人物正常说话也能飘荡出悠扬深远的思绪,正如曾经的理查德·林克莱特那样。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奥本海默》在台词文本上不仅不提供尖锐性的批判,同时也不提供对个体困境与时代症候崭新而深入的讨论,有的只是重复关于历史、意识形态、官僚与道德社会的陈词滥调。
而我们能从片中感受到的悲悯、愤怒与无奈,只是影片用一些极为浅显的能指符号引导出了我们的常识性经验。
反观影片本身,却是人物说的越多,意涵就越显贫瘠,影像与声音也就越发浅薄干涩。
爆炸式的音效与斑斓的广角镜头,反而看起来更像是遮掩表意话语的苍白。
此外还存在一些不那么致命,但可能会影响观感或让影片冗余的问题,比如叙事节奏上,依旧是诺兰的老毛病,均匀而机械,以及只靠言语-记忆-线索单一维度的时空组接,很难形成有效的表意张力。
同时,影片在细微之处还是安排了一些谜题,如潜伏在洛斯阿拉莫斯的苏联间谍,如到底谁给博登看了奥本海默的档案,如爱因斯坦跟奥本海默到底谈到了什么?
是不是跟施特劳斯有关?
以及最后施特劳斯身份的反转等等。
但这些都不具备构成叙事的悬念推力,自然也就没能提供更多叙事上的趣味。
写到这里,我再回想自己为什么“看不到”《奥本海默》里的人物,也许是因为影片对奥本海默缺少一些客体主观化镜头的展现,以至于特写镜头总是显得隔着一层障碍,难以深入内心。
比如关于他妻子、孩子、同事、情人的戏份要么比较稀疏,要么相当刻板脸谱(对凯蒂和琼,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常规剧作模式);比如无论在主角还是配角上,都没有找到那种灵光一现的反差时刻;比如人物一直被各种矛盾和危机牵着走,却缺少真正直击其情绪的反应段落。
影片还试图用原子弹去映射奥本海默的命运,用“聚变”与“裂变”去概括他对于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矛盾状态,但在整个三小时的剧作流程中,这些意象又缺少足够明确的互文性……总之,《奥本海默》试图做出一种有别于诺兰以前的电影,一部以克制性表达为主、同时又能兼顾他的结构美学的文艺片。
但事实证明,诺兰在对文戏的创作编排上仍有许多值得精进推敲的地方,那些故意克制的视点调度和文本桥段——如美国投下两颗原子弹之后、屈辱的听证会等等——不仅没能凝练出人物更深层的心理内蕴,反而因为张扬的配乐、音效和氛围被冲散了基调。
以及对人物塑造的能力,在以前诺兰的奇观电影中是够用的,如英雄主义语境下的《黑暗骑士》、迷宫诡计下的《盗梦空间》、还有《星际穿越》的奇观冒险等等,但当他聚焦到这种非奇观形象的普通人身上时,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作为影迷,我很敬重克里斯托弗·诺兰,不止是因为他拍过一些令人爽快的电影,更是源于他对一种正确电影观的坚守,比如对大银幕观影的毫不退让,对胶片的情怀与执念等等。
但如今《信条》和《奥本海默》这接连两部作品,都带给我不少遗憾,心里也难免感到惋惜。
诺兰似乎陷入到一种创作迷思之中,亦或者他一直擅长的技巧和风格,并没有丰富到支撑他所有的创作动机和野心。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不负责任地猜想,也许对诺兰来说,彻底抛弃所有的类型元素,才能使他离真正的大师更进一步吧。
专门从广州高铁去九龙西,7.20号看首映35mm胶片版的,有点小贵。 看完了,空调冷死🥶……全程抬头看的 第四排 打个七分吧……
在有些平台看到不少人说失望,我看完后想说,不要以为诺兰电影就是要玩穿越或者什么神科幻概念的。别忘记他讲好一个故事的功力极强;他对剪辑、叙事、影像、声音这些出色的处理能力是没有短板的;他能号召一群强大的卡司贡献极为赏心悦目的表演,这些都要回归到他作为导演本身的掌控力来看。原子弹爆炸和庆功会发言两段反差处理真是直击内心;三个小时对应三幕戏看得酣畅淋漓一分钟都不觉得浪费。现在自媒体到处拿着几部全球票房都普遍疲软的影片(如碟中谍、闪电侠)来吹嘘好莱坞在中国不香了,中国不需要国产片保护月了,我心想拜托等你真正引进有水平的电影再说好吗。。。。
或许他们在谈论更重要的事呢?
1、先不说女性角色多扁平多花瓶(一个红玫瑰蚊子血一个贤妻良母默默奉献最后还杀出来护夫扬眉吐气……)2、诺兰真的老直男,最后讽刺李维斯人家根本没说你,秒穿越韩寒邓超电影里的抖音水平爽文剧情,小直男们看得一起高潮。3、从炸前的坚定甚至说服这么多人到突然一炸后困惑太急转弯了,我跟不上。4、这不是3D炫技片啊,为什么穿插这么多PPT讲课般的碎片画面,我还期待导演试图在爆炸的时候教会我科学原理,但它们只是碎片……5、最后半小时把战争、科技、政治多维矛盾讨论全落在小鸡肚肠科学家宫斗上,我为奥本海默不值……
脆弱的大男子主义
就像太监的下面,你以为他不行,结果他真的不行!
我从来不认为所谓的好片就是让人看得昏昏欲睡,难以理解 ,有时电影不应该是这样子,我从来不认为所有的好片都是套着一层壳,认为艺术的高级的难懂的,实则诺兰的普通之作,加了些诺兰本身的味道罢了
奥本海默和爱因斯坦讨论的是攸关人类存亡与发展的大事,施特劳斯在意的却只有他敏感的自尊心。
全片都像是预告剪辑。一直在想啥时候放正片。
技法上真的非常佩服,可看性维持得很好,如此复杂的材料,通过快节奏组织得很有压迫感,双听证会中穿插的彩色影像,好像在引导着观众成为听证会上没能存在的陪审,在他人言说和奥本海默的主观视角间进行来回比对,而庭审会同时也成为人格和关系性的展演,很厉害。但问题也恰恰在此,过于快速的场景节奏使得认知的感性主导了电影,人物在单纯表演一种信息,配以警句、音乐和特写来降低这种单调感。是在电影院看会很爽,出门觉得没有什么回想的影片。回想皆在电影外的真实世界里。
好无聊啊,像看了一场又长又无聊的政治课,这评分可真能吹啊
豆瓣打分是疯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很……肤浅🥲🥲🥲
听证会为主线,穿插各种片段。。。非常乏味枯燥的片子,没有任何亮点。。。
不如芭比
诺兰这一通砸钱造势炫技自我感动的新片让我看到忍不住掏出手机查维基百科…关键是我看到最后也真的没看出来奥本海默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跟氢弹之父作证的时候一样懵逼。横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基本一句话讲完的事儿讲了三个小时:天才的普罗米修斯盗火之后非自愿地毁灭了世界,从此活在自责和道德枷锁里,被世人不理解,最后只能自我和解。我为什么要在一个周日暴雨的晚上坐在闷热的电影院忍受三个小时的老白男替既得利益者疯狂洗白自我陶醉,有这时间不如多睡一会儿真的
最后1小时过于精彩,明明是耳熟能详的人物和故事,最后却实现了诺兰式的经典反转和复仇。其实与毁天灭地的核武器相比,真正的大杀器一直都是、永远都是人心。诺兰是不是最好的导演不好说,但本片绝对有超一流的剪辑师,声光影画的拼接就像一场华丽的魔术,让人在眼花缭乱中心悦诚服。
被铺天盖地的观影前补习吓到,事实证明,好作品没那么多门槛。
在哥廷根看这部电影的感觉实在过于奇妙了。“你不喜欢剑桥,去哥廷根吧。”在场的人都笑了。但之后,就基本上是在一堆错误选项中选择一个错误的绝望之路。那颗原子弹最初是准备对付我所身处的这个国家的。那两颗原子弹导致了那么多日本平民的死亡。但如果不投掷,那不可避免就会导致更多中国人的死亡。但如果苏联早点出兵,日本会提前投降。但如果没有原子弹的爆炸,苏联就会迟迟不出兵……说罢这些what if的平行宇宙的历史,量子力学现在最流行的文化符号,也恰恰就是多元宇宙。很难想象,多元宇宙的那个起始点,就在哥廷根。
对诺兰祛魅
本来是想看奥本海默的成长历程和原子弹的设计制造以及核试验的。结果90%的时间都是各种听证会听证会。成长历程几乎没有,前面还做实验摔试管,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曼哈顿计划负责人了。原子弹设计制造更是一笔带过,核试验的场面也非常拉胯,远不如网上的核爆录像,一看就是为了实拍而实拍的。核爆炸是实拍能拍出来的吗?该用特效的时候也不用,死要面子活受罪。